第二十三章 考查

　　
<p>沐弘蹲在河边沙地上做算术。这道算术题相当简单，心算就能得出答案，但他还是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数字。</p>
<p>作为三国的资深粉丝，他清楚地记得曹操去世的年份是公元二二零年，加上一百四十九，那么当前的公元纪年就是公元三六九年。</p>
<p>在公元三六九年，身处燕国**邺城，穿越了这么久，沐弘终于明确了自己的时空方位。</p>
<p>从中学的历史教材上，沐弘学到，秦王苻坚统一北方，给百年乱世带来了十多年的太平日子。那么他是在哪一年灭了燕国呢？</p>
<p>沐弘捧着头，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当年学历史，他就是年份背不下来，后来才选了理工科。早知道有穿越这回事，就该把历史学好了。</p>
<p>突然间，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浮现在脑中：公元三七零年。</p>
<p>沐弘惊跳起来，三七零年不就是明年吗，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他得赶紧找机会跑路，</p>
<p>“沐弘，沐弘……”似乎有人在喊他。</p>
<p>背上被人拍了一下，沐弘转头，正对上成乙的小眯眼。</p>
<p>“你在发什么呆？叫了你几声都不应。”成乙问道。</p>
<p>“有什么事吗？”</p>
<p>“染干将军找你。”</p>
<p>沐弘跟着成乙穿过营房区，向小校场走去。一路上不时有认识的士兵挥手打招呼。这成排的房屋，这些熟悉的面孔，不出一年都要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吗。他机械地迈动脚步，头脑里只觉恍惚。</p>
<p>“沐弘，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成乙说，“染干将军要考查你功夫呢，你可得留点神。我们这么认真教你，你别考砸了，害我们的挨骂。”</p>
<p>三座箭靶安放在小校场边缘，沐弘站在一百步开外，开弓引箭，“嗖嗖嗖”  一连射出三支羽箭。片刻后，箭靶旁的一名士兵挥动小红旗，大声汇报道：“两支命中圆心，一支偏出两分。”</p>
<p>沐弘脸上一红，却听染干将军说道：“还行，不过敌人不会站着不动给你当靶子。你再演练一下骑射。”</p>
<p>成乙一听，忙说：“我去马棚里牵匹马来。”</p>
<p>染干将军说：“就用我的马。”</p>
<p>成甲把拴在树下的乌龙驹牵过来，把缰绳递到沐弘手里。这匹马是纯黑色的，皮毛光亮，腿长身阔，比普通的军马要高出一个头来。沐弘这两天刚学会骑马，突然间遇到这么个大家伙，心里有些紧张。他爬上马鞍，发现自己的脚都踩不到马镫，只能空悬在两侧，就更加发起慌来。</p>
<p>那马侧过头，铜铃般的眼珠瞪了他一眼，喷着响鼻，突然头一摆，快步小跑起来。沐弘试着拉紧缰绳，减缓速度，那马毫不理会，越跑越快，转眼间就在小校场上转了一圈。</p>
<p>沐弘眼前景物晃动，耳中听到染干将军笑语：“这畜生欺负小孩……”他一咬牙，索性不去控制马匹，取下角弓，抽出羽箭，对着箭靶的方位射了三箭。过了一会儿，躲在树后的士兵跑过去验靶，回复道：“两支脱靶，一支远离靶心。”</p>
<p>马匹跑过染干将军身边时，将军轻舒猿臂，一把拉住笼头，力量之大，把马硬生生拽停。那马人立起来，在半空弹动马蹄，沐弘猝不及防，一头倒栽下来，却被将军抓住腰带，轻轻放到地上。</p>
<p>沐弘喘着气，一颗心“嗵嗵”乱跳。染干将军问道：“还学了什么？”</p>
<p>成甲回禀：“还教了他使枪。”</p>
<p>染干将军说：“拿枪来。”</p>
<p>成甲从架子上取下两杆长枪，一杆交给沐弘，一杆交给将军。</p>
<p>“冲着我来，用你最大的本事。”染干将军说。</p>
<p>沐弘扎下马步，右手握住枪尾，左手托住枪杆，枪尖正对着对手的胸膛。染干将军一手叉腰，一手拄着枪杆，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但在沐弘眼里，他魁梧的身材就像山岳屹立，凌厉的目光犹如无形的刀剑，落在他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p>
<p>之前沐弘见到染干津在中山王这个小孩子面前卑躬屈膝，不住讨好，心里还有点瞧不起他。如今成为对手，沐弘才发现他的可怕，自己枪还没出，已被他的气势压倒，信心丧失。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敌人，自己应该战还是逃呢？</p>
<p>沐弘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跨前两步，手里的长枪全力刺出。染干津站立不动，眼看枪尖触到胸甲，他单手提枪格住沐弘的枪头。这貌似轻飘飘的一记格挡，让沐弘如遭重击，剧烈的酸麻从手腕传到肩胛，双手虎口震裂。染干津把枪头往外一挑，沐弘拿捏不住，手里的枪呼地飞上半空，他自己也仰面摔倒在地。</p>
<p>沐弘挺身跃起，满脸通红。那天染干津在司令台上说，若有人接住他一招，便可升为什长，五招升为参将，校场上千余人，无人敢应。那时他倒是跃跃欲试，只是碍着跟将军有一点交情，不好去砸他的场子。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他手下半招都走不下来。虎贲将军这个名号不是拍马屁就能拍到手的。</p>
<p>“还行。”染干津说，“一个多月就能练成这样也算可以了。”</p>
<p>沐弘看了眼成氏兄弟，两人都松了口气，面色和缓下来。他连忙表决心：“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让将军失望。”</p>
<p>染干津微微一笑，说：“你回中山王身边去吧。”</p>
<p>沐弘大吃一惊：“我还没练好呢，怎么就要走。”</p>
<p>“没时间了。”染干津说，“金吾卫里也有好手，你向他们学就是了。”</p>
<p>“是不是要去和晋军打仗了？”沐弘说，“我不怕上战场。”</p>
<p>染干津拍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p>
<p>“染干将军，”沐弘追着问，“新兵里好多人还不及我呢，他们能上阵打仗吗？”</p>
<p>染干津身形一顿，没有回答，两腿一夹马腹，纵马离去。</p>
<p>成乙责怪道：“就你话多，问这个干什么？将军也在为此烦恼。”</p>
<p>话音刚落，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染干津兜转马头，直奔而来。只见他在马鞍边摘下角弓，从箭壶里抽出三支黑色的羽箭，扣上弓弦，在飞驰的马背上对着箭靶三箭齐发。马匹并不停留，在三人面前一掠而过，穿过校场，消失在树荫里。</p>
<p>“你过去看看。”成甲对沐弘说。</p>
<p>沐弘跑到箭靶前，惊得口瞪目呆。他之前射在靶上的三支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染干津射出的黑羽箭。仔细一看，原来黑羽箭从箭的末端射入，劈碎箭杆，把箭镞顶入了箭靶里面。这份精度、准度和力度实在是匪夷所思。</p>
<p>“染干将军真是神乎其技啊。”沐弘感慨道，“这么高超的箭术，世上少有。”</p>
<p>“没见识。”成乙嗤笑道：“将军麾下疾风营一千骑士都有这本事。”</p>
<p>“这么厉害。”</p>
<p>“那当然。你是个新兵，没见过我们禁军的精锐。疾风营骑射了得，来去如风，貔虎营重盔重甲，势不可挡。”</p>
<p>“我知道了，染干将军是用行动在回答我的问题呢。”沐弘说，“沙场决胜靠的是精锐部队的神勇，小卒就算差一点也没关系。”</p>
<p>“你领会错了。”成甲说，“精锐就像是刀尖，用来破阵斩将。但是一把刀不能只有刀尖，还要有刀背、刀身、刀镡、刀柄，以及挥刀的手，缺一不可。打仗是多个兵种的分工合作，军队里面不只是冲锋陷阵的骑兵骁将，还包括铺路架桥的工兵，探查敌情的斥候，运输辎重粮草的后勤，以及医官药师厨子工匠各种职能人员。其中任何一个部分出问题，都会造成失败。”</p>
<p>沐弘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沙场决胜靠的是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合理安排，通力协作。”</p>
<p>成乙笑道：“总结很到位，有点水平。”</p>
<p>沐弘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一个督造宫殿的工头说的。”</p>
<p>成乙骇笑：“这年头，连工头都懂得带兵打仗了。”</p>
<p>成甲说：“你年纪还小，不适合上场拼杀，所以将军放你回去。”</p>
<p>沐弘说：“麟殿下告诉我，他十三岁就上战场了。我可比他那时候大多了。”</p>
<p>成乙笑道：“你听他吹牛，他最多是在中军大帐里跑跑腿，打打杂罢了。你就呆在宫里，等着我们凯旋吧。”</p>
<p>沐弘只好躬身拜别：“这些日子多谢两位哥哥的悉心指导。沐弘有心孝敬，可惜身无分文，还欠着外债。等我有了钱，一定要来谢过两位哥哥。”</p>
<p>成甲摆摆手：“自家兄弟，不必客气。”</p>
<p>成乙却说：“那你可要快点，眼看就要开拔了，走之前我想去鸿运酒楼吃一顿大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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