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何去何从

　　
<p>第二天一早，沐弘跟着慕容冲去中军大帐开会。</p>
<p>晋军船队烧毁后，岸上的晋军主力坚守不出。上庸王提议趁热打铁，发兵攻击晋军营地，却被吴王否决。吴王认为，晋军失去粮草弹药，必然退兵。但此时敌人主力未损，实力尚在，我军发动强攻，只会引得他们拼死反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p>
<p>“昨天争论了一天，也没有结果。将领们有的支持上庸王，有的支持吴王，分成两派，各有道理。”慕容冲说。</p>
<p>“吴王醒了？他没事吧？”</p>
<p>“吴王恪守职责，不顾身体虚弱，一醒来便入帐议事。”</p>
<p>吴王来了，那么世子也在。一想到又能见到英武帅气的慕容令，沐弘喜上眉梢。</p>
<p>“咦，你这般眉花眼笑为了什么？”慕容冲很诧异。</p>
<p>“这个……吴王心地仁厚，有大将风度。这个……俗话说穷寇莫追，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等晋军撑不住撤退了，我军在后面抄个底，既赶走敌人，又避免了伤亡，乃是上策。我挺吴王。”</p>
<p>慕容冲想了想，点点头：“正合吾意。”</p>
<p>一路上，不时有人对着沐弘指指点点，神色敬畏。走进大帐，染干将军、孙盖将军、悉罗腾这些熟悉的将领都围上来，与沐弘握手言欢，祝贺他的成功。不熟悉的将领也在旁边点头微笑。吴王头上包着绷带，特地走下胡床，拉着沐弘的手，多有褒奖。只有上庸王坐在座位上斜睨着眼不予理会。 </p>
<p>沐弘一战成名，从无名小卒变成万人瞩目的英雄，颇有点不适应。他脸上堆着笑与众人寒暄，心里并不高兴。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荣耀是由同伴的生命和万千白骨垒成，沉重得让他承受不住。</p>
<p>唯一让他兴奋的是慕容令的注目，他没有围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让沐弘心头乱撞，烦恼全消。从古到今，帅哥的魅力都是难以抵挡的。</p>
<p>开会的议题仍然是是否要对晋军发动进攻，以及何时发动进攻。上庸王要求即刻出兵，趁敌人遭受重创，军心不稳之际，一举击溃。吴王不同意，前几日的两场大战，燕军死伤惨重，需要修整。如今只需扼守阵地，等待晋军撤退，没必要再去增加伤亡。</p>
<p>上庸王傲然道：“我要出击，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p>
<p>众将诧异。那天被火龙弹重创后，燕军只余下三万多兵力，而晋军主力尚有十万之众，真要再打一场硬仗，谁输谁赢很难说。上庸王哪来万全的把握？</p>
<p>吴王说：“愿闻其详。”</p>
<p>上庸王得意地说：“我晚了两天到战场，并非路上耽搁，乃是在京城里做了一项重要安排，派遣散骑侍郎乐嵩前往长安，向秦天王苻坚求救。”</p>
<p>吴王奇道：“一个月前，皇帝已经派过常侍李凤向秦国求援，并未得到答复，再派人走一趟，能有什么改变。”</p>
<p>上庸王说：“求人办事总得给人好处，皇上承诺，若秦王发兵援助，就把虎牢以西的领地割让给秦国作为酬谢。今早我得到情报，秦国大军已经挺进到颖川，带兵的正是名将邓羌。”</p>
<p>沐弘对燕国的地理疆域并不了解，听了上庸王这番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见众人都皱起眉头，吴王气得脸色发黑，责问道：“虎牢以西土地肥沃，是重要的粮食产地，有上百万的民众居住在那里，怎么可以随便割让给秦国，壮大秦人实力？”</p>
<p>“事急从权。”上庸王辩解道：“晋军强大，难以取胜，一旦灭国，虎牢以西土地也是保不住的？”</p>
<p>“我在金銮殿上向陛下保证过，定要打败桓温，赶走侵略者。陛下为何不肯相信我，要与那秦国结盟？” </p>
<p>“怎么相信？几个王爷都败在桓温手下，唯独你吴王能赢？这回若不是……”上庸王瞥了沐弘一眼，“若不是天佑大燕，毁了晋军舰队，炸了弹药库，你该如何抵挡，只怕连自己的命都要送在这里。”</p>
<p>吴王叹道：“你这是卖国行径……”</p>
<p>上庸王怒道：“此乃圣裁，你怎敢出言不逊，不把皇帝放在眼里？”</p>
<p>这时斥候进帐禀报，发现晋军有撤退的迹象。</p>
<p>上庸王大喜，就要派人与秦军联络。众将听闻也摩拳擦掌，争着请求追击。</p>
<p>吴王认为不可，对众将说：”桓温刚开始撤退，内心一定有提防，安排精锐部队殿后，我军此时攻击，必然不利。不如暂且放缓，等他们跑得精疲力尽，放松了警惕，我军再行进攻，必定取胜。”</p>
<p>上庸王笑道：“吴王受了点伤，成了惊弓之鸟，缩头乌龟。我们只要与邓羌约定时间，与秦军两面夹击，还怕不把桓温的十万大军全部消灭？”</p>
<p>吴王冷冷道：“你通知秦军原地驻扎，不必前进。胜负已分，轮不到他们来捡便宜。” </p>
<p>上庸王怒道：“大好的时机却被你耽搁了。众将可愿跟我一同出击？”</p>
<p>众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p>
<p>慕容冲淡淡地说：“吴王是皇帝钦命的大都督，持有节杖，统领全军。上庸王身为监军，不可越俎代庖。”</p>
<p>中山王发声，力挺吴王。他年纪虽小，却是皇帝的亲弟弟，份量足够，使得权力的天平倾向吴王。众将这才死心塌地，听从吴王号令，不再理会上庸王。</p>
<p>上庸王大怒，声称要具本上奏，弹劾吴王，拂袖而去。</p>
<p>吴王命众将坚守营寨，不得擅自出兵。</p>
<p>接下来几日，营中无事。吴王命骁骑将军孙盖率领八千精骑，远远尾随在后，时时回报晋军的动静。</p>
<p>沐弘郁郁寡欢，每天坐在营帐外望着天空发呆。</p>
<p>慕容冲对他说：“等回到京城，我让皇帝封你个将军当当。”</p>
<p>“我不要当将军，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沐弘拒绝。</p>
<p>“那你想当什么？”慕容冲问，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和封枢打的赌赢了，以后你就当太史令吧。”</p>
<p>“太史令？”沐弘心想燕国的官职给得真是随意啊，但他兴意阑珊，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请求道：“这里没什么事了，我想回邺城去。”</p>
<p>“也好，你可能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吧。”慕容冲同意，“你回去后向阿姊报个平安，然后去观星台摘了封枢的脑袋。”</p>
<p>慕容冲派了一队金吾卫护送沐弘回京，沐弘把路平一并带上。</p>
<p>路平少了一条右臂，心情抑郁，一路闷闷不语。沐弘也不想说话，身份的问题纠缠着他，搞得脑瓜子疼，也没得出个结果。</p>
<p>时光的漩涡里泛起一朵小浪花，随即平复，历史的马车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继续行驶。还有一年时间，秦王苻坚就要发动大军把燕国灭了，自己该如何应对？</p>
<p>沐弘早就想投奔秦国，躲避灭国之祸。若此时他离队而去，没人敢拦他，但这一步却跨不出去。他帮助鲜卑人打败晋人（汉人），心里已是纠结，如果再去帮氐族人打鲜卑人，岂不是更加荒唐。他非得把这事想通了，才能决定何去何从。</p>
<p>注：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二卷）：温数战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丙申，焚舟，弃辎重铠仗，自陆道奔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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