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皇城司

　　
<p>沐弘手持令牌，到太医署要了两名医师，命他们带上伤药和绷带去皇城司监狱，自己先行一步，多耽搁一分钟，慕容麟存活的机会就减少一份。 </p>
<p>皇城司沐弘并不陌生，中山王被绑一案，他曾被传唤进去受过审。此时再进皇城司，他已今非昔比。他骑马飞奔到大门外，下马扔下缰绳，冲上台阶，守门的侍卫交叉长戟挡住他，喝道：“什么人擅闯皇城司。” </p>
<p>沐弘举着令牌高声叫道：“太史令沐弘，奉太傅之命，接管慕容麟一案。”</p>
<p>一名皂衣小吏听到声音，走到门口诧异道：“你是太史令？太史令什么时候学会断案了……”话音未落，就被身后赶来的人推到一边。</p>
<p>那人身穿浅红官服，等级远高于小吏，喝令守卫：“不得无礼，快放下枪戟。”对沐弘躬身行礼：“在下皇城司司律，见过沐大人。”</p>
<p>“不必多礼。”沐弘说，“快带我去见慕容麟。”</p>
<p>“沐大人且莫着急，”司律带着沐弘往里走，“先要见过司丞大人，完成交接。”</p>
<p>“慕容麟怎么样了？莫不是被你们打死了？”沐弘心急如焚。</p>
<p>“这个可能性不大。”司律不紧不慢地说道，“司法有规定，刑讯者不得伤及犯人性命，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他凑到沐弘耳边轻声道：“除非上峰传下秘令。”</p>
<p>听他这么一说，沐弘稍稍放了心。</p>
<p>还未走到内堂，就听到里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急匆匆跑了出来。司律上前禀道：“司丞大人，这位就是太史令沐弘大人。”话音未落，就被走在头里的人推到一边。</p>
<p>那人身穿朱红官服，胡须花白，拱手相迎：“沐大人光降敝司，下官有失远迎，得罪得罪。”</p>
<p>沐弘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确名声在外。司丞和他从不相识，官级比他高，却是弯腰曲背，亲热地握住他的双手，满脸堆笑，似乎见到了老朋友一般。沐弘也顾不得了，名声好也罢，坏也罢，管用就行。他把令牌出示给司丞，要求立刻移交慕容麟。</p>
<p>“好说，好说。”司丞笑道：“哎呀，慕容麟的案子棘手得很呢，沐大人过来接管，那是再好不过。”他侧身让道：“大人且随我进内堂稍坐，我这就派人把司监叫来。”</p>
<p>“不必，我就在这里等。”沐弘淡淡回应。司丞越是谄媚，他越要拿得住。</p>
<p>“行，行。”司丞陪着笑，身后的一群官员也只能陪着他，站在走廊里喝穿堂而过的西北风。 </p>
<p>不一会儿，一名绿衣官员匆匆赶到，司丞收敛笑容，命令道：“胡司监，沐大人奉太傅之命，接管慕容麟一案，你要全力配合，不得有误。”</p>
<p>“遵命。”</p>
<p>司丞又加了一句：“没有太傅亲笔签署的文书，人犯不得离开监狱。”</p>
<p>“明白。”</p>
<p>沐弘暗骂：老狐狸。面子上还得客客气气和司丞拱手道别。这时两名医师也赶来了，三人在司监的带领下直奔监狱而去。</p>
<p>监狱就在皇城司官署的背后，大铁门哐当开启，沐弘犹如走进了地狱：阴冷，潮湿，目光所及只有低矮的房顶和灰黑色的墙壁。一长排一模一样的铁门里面，不时传出呵斥声、鞭子的呼啸声、抽打在肉体上的噼啪声，夹杂着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嘶叫。</p>
<p>那胡司监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虽然官服的颜色表明他的官阶较低，态度却显得冷硬。受刑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沐弘恨不得捂住耳朵，他却听而不闻，脸上没有任何波动。</p>
<p>“慕容麟在最里面的刑讯室。”胡司监走到门旁，一脚踢开铁门，一股热气混杂着血腥味涌了出来。</p>
<p>沐弘抢到门口，向里望去，房间里四面无窗，一只火盆熊熊燃烧，照亮里面的情景：屋子中间的刑架上吊着一具血人，一名彪形大汉赤着上身，手提长鞭，恶狠狠地抽打着。那血人低垂着头颅，毫无反应。</p>
<p>“你们把人打死了。”沐弘惊叫一声。</p>
<p>彪形大汉斜着血红的眼珠瞪了沐弘一眼，操起一盆水泼在血人身上。那血人在冷水的冲击下，摇晃着脑袋，发出微弱的呻吟。</p>
<p>“你们也太狠了。”沐弘叫道，“他好歹姓慕容，是皇家的血脉。”</p>
<p>“进到这里，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高官，什么身份血脉全部失效。”胡司监冷冷地说：“我这个地方最公平，进来的人统统只有一个名字：犯人。”</p>
<p>“禀司监，这个犯人硬得很，审到现在，一字不吐。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p>
<p>沐弘这才注意到，靠墙的矮几旁跪坐着一个书吏，摊开的纸张上一片空白。</p>
<p>“没用的东西。”胡司监骂道，“滚出去。这案子归别人管了。”</p>
<p>行刑的大汉和书吏退了出去。</p>
<p>“快把人放下来。”沐弘叫道。两名医师上前，把血人从刑架上解下来。</p>
<p>“这里太吵了。”沐弘提出要求，“麻烦司监拨一间清静的房间。”</p>
<p>“监狱里哪有清静的房间？”胡司监想了想，“只有死囚牢房还算安静。”</p>
<p>“也行。”沐弘无奈。</p>
<p>“你，站住。”胡司监喝令往外走的书吏，“天字监西头有间牢房空着，你快去找人打扫干净。”</p>
<p>“遵命。”书吏小跑着去了。</p>
<p>医师随身带了可折叠的担架，展开来把慕容麟放上去。沐弘见他满脸血污，昏迷不醒，担心地问道：“能救活吗？”</p>
<p>“这可不好说。”医师对视一眼，不敢应诺。</p>
<p>“你们就不怕把人打死么？”沐弘愤然怒怼胡司监。</p>
<p>“只能怪他自己不配合。”胡司监翻个白眼，“太傅的命令，要不惜一切手段，撬开他的嘴。不惜一切手段，你懂的。”</p>
<p>不一会儿，书吏跑回来复命。胡司监命他把沐弘带过去，“你跟着沐大人，把他伺候好了。”</p>
<p>书吏诺诺连声，带着沐弘一行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西头的一间囚室。沐弘看那囚室不过三米见方，徒空四壁，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稻草。</p>
<p>医师放下担架，打开药箱，讨要热水清洗伤口。书吏倒不含糊，要什么给什么，不停奔忙。慕容麟身上的衣服被打得稀烂，浸透了血污，黏在皮肤上，医师只能用剪刀一点一点剪除。</p>
<p>衣服去掉后，医师用水擦拭身体，一连换了五盆水才把血污擦干净，显露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大块皮肉翻卷，有些地方深可见骨。虽在昏迷中，慕容麟仍疼得浑身抽搐，沐弘轻抚他的额头，用毛巾沾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p>
<p>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人，沐弘不由得心生困惑：“慕容家族的人形同虎狼，对自家人都这般狠毒，对外人只会更加残忍。自己与他们为伍，或许并不是正确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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