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云的算计

　　似乎是应了她的话，担架上的人忽然开始颤抖，额头上也冒出汗珠来，却依旧努力地隐忍，双目紧闭。
　　“哎，这人怎么出汗了，好像还在动。”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绞腹蛊带来的疼痛岂是寻常人能够忍住的，担架上的人被蛊虫折磨腹中翻江倒海，不多时便痛呼着醒了过来，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
　　顾梦蝶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那带头闹事的汉子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要跑，围观的人被涮了这么一顿当然不会轻易放走他，纷纷拦上前阻拦拉扯。
　　从那人的动作顾梦蝶看得出此人应该是习武之人，却在人群中装得普通人一般，看来背后谋划此事的人不简单，不只是普通人想讹钱而已。顾梦蝶心道。
　　街头传来一声呵斥，提督衙门的巡兵到了，领头的衙差推开拥挤的众人，巡兵上前将那闹事的男人扭住：“什么人在此闹事！”
　　顾梦蝶见巡兵已经到了，便叫停了绞腹蛊，因腹痛蜷缩于地的那人此时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将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闹事的两人捆好押走，零头的衙差来到葛掌柜面前道：“这两个人我们便带走了，麻烦您派个人跟我们去提督衙门录个证词。”
　　说完，他又看着顾梦蝶毕恭毕敬道：“请问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我家小姐是尚书顾府的大小姐，不便过衙门去，差爷日后有什么需要询问的，直接派人来顾府便可。”星河道。
　　衙差作揖道：“多谢小姐姑娘体谅。”
　　“为了公务嘛，但请派人来问便罢。”顾梦蝶笑道，“只是这两个人讹人闹事实在可恶，还请万万不要放过他们。”
　　衙差赔笑道：“这是自然，那小的先走了。”
　　衙差带着闹事者走后，葛掌柜作揖对顾梦蝶笑道：“顾大小姐受惊了，小店略备了一点赔礼，还请务必笑纳。”
　　“此时怪不得校清斋，葛掌柜不必放在心上。”顾梦蝶道，“星河，将我看好的几件玉器包了，咱们回家吧。”
　　顾梦蝶的马车越行越远，方才飞去远处的两只青蝶从微微挑起的车帘中飞进了马车里。
　　马车走后，围观的人依旧在议论纷纷：“这就是那个容貌丑陋德行有亏的顾家大小姐？看着不像啊。果然传言不可信。”
　　而坐在临街酒楼上的林中鹤看着校清斋门口发生的一切，不禁蹙起羽眉。
　　他明明吩咐过装死的那人先服麻沸散，怎么会突然因为肚子疼醒过来，难道是麻沸散的剂量不够吗，而且怎么偏偏这时候肚子疼。
　　“此事公公怎么看？”林中鹤沉声问道。
　　内监沉吟半晌才道：“待查。”
　　顾梦蝶回到顾府，星河一边将这一次从校清斋买回来掩人耳目的古董玉器摆放妥当，一边问顾梦蝶道：“小姐，今天那闹事的怎么回事，奴婢怎么感觉这事儿这么怪呢？倒像是冲着小姐来的。”
　　“冲着谁来的我还不知道，不过闹事者的身份我倒是有了底。”顾梦蝶道，“那些人闹事的时候天启楼主就在街对面的楼上坐着。”
　　顾梦蝶昨晚下在天启楼主林中鹤手上的蛊还没有完全消解，青蝶在周围探查时便察觉了那蛊的气息。
　　“天启楼？就是那个号称可以买到一切的情报组织？”星河问。
　　顾梦蝶尚未回答，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刚带着星河走出花厅，却见顾府的二小姐，也是顾府当家主母亲出的女儿顾梦霜带着双颊红肿的秋云并一干丫头径直闯进了院中。
　　顾梦蝶秀眉微蹙，不知道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遂问道：“二妹妹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栖蝶轩了？”
　　早起无事，顾梦蝶随意地穿着一件月白缠枝芙蓉暗纹绣青蝶织锦长裙，鬓间簪着一支淡青色衔珠步摇，明明是十分温婉大方的打扮，却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和神秘。
　　她就那样站在花厅前的台阶上看着院中的顾梦霜，并非刻意寻找的位置，却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是一种长期被人尊崇甚至敬仰所形成的习惯，仿佛从出生开始她便一直受人敬仰，尽管她本人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地位凌驾于他人之上。
　　她永远都是那么神秘莫测无从揣摩，那是一种因为疏远高贵而带来的神秘，与隐瞒毫无关系的神秘。
　　诚然，顾梦蝶的相貌与素有俞都第一美女的顾梦霜比起来并不算角色，但是她那与生俱来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浑然天成的高贵耀眼地令人不可逼视。
　　而这一切，无论是居高临下还神秘疏离，对顾梦蝶而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以至于她本人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顾梦霜看着眼前的长姐，心中涌起本能的自惭形秽，她想到了幼年记忆中的顾夫人，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是乍眼风华却令人永生难忘，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令人捉摸不透。
　　而顾梦霜自己的母亲呢，一个妾室扶正的续弦，不仅容貌气度与当年的顾夫人天壤之别也就罢了，初一十五还要跪在已故尚书夫人顾黎氏的灵前敬茶，自己在顾梦蝶面前也永远矮一头！
　　但是这样的自惭形秽很快演变为强烈的心理反弹，顾梦霜又一次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敬仰？在府中连下人都瞧不起的顾梦蝶怎么会有受人敬仰而形成的高贵气质，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就算自己的母亲不如当年的顾夫人，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上天是眷顾她顾梦霜的。
　　她有母亲撑腰，而顾梦蝶的母亲早已香消玉殒了。
　　是，顾梦蝶长得还不错，但是京城中谁不知道顾家嫡长女容貌平庸。
　　还有才华德行，诗书女红，不管顾梦蝶本人如何，京中谁不知道顾家长女薄才寡德。
　　名声，有时候比事实更重要！
　　除了一个嫡女的身份无从争辩，顾梦蝶那位风华绝代的母亲什么也没有留给她的女儿不是吗。
　　想到这里，顾梦霜挺直了脊背高高地昂起了头：“妹妹以为大姐姐一向是温柔敦厚的，怎么今天忽然这样心狠手辣起来？难道以往的品性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直接发作白白落一个不敬长姐的口实，而是先一步扣一顶心狠手辣虚伪阴险的帽子在顾梦蝶头上，以占得道德的制高点。
　　这一番话听得顾梦蝶满头雾水：“二妹妹所指为何？”
　　顾梦霜接着道：“秋云与大姐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不过是捡被风吹走的帕子误入了姐姐的栖蝶轩，您竟然就让人将她打成了这样。连皇宫中责打犯错宫女都要讲究打人不打脸，姐姐竟然真的下的去手？”
　　她话音刚落，秋云便看准了时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奴婢如今毁了容，嫁人必然寻不到好亲事，日后晚景凄凉，便是奴婢有眼无珠误闯大小姐闺院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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