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跑

大齐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辽军南下大败，以沈从礼为首的沈家军乘胜追击，斩辽军两千人，俘万余人，收复东洲，重创辽人，从而一战成名，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而各个地方出现的那些亦真亦假“沈从礼”，都只不过是伪装成她来混淆视听的其他女子。

        或许等沈从礼在哪的消息传到京城，已是几日之后的事了。

        在此之前，沈从礼正处理完伤口，坐在一旁。身边的清丽美人蹙着弯眉，忧心忡忡，“小姐，您伤得这么重，疼不疼啊？近些日子又是束胸又是扮二公子，不仅吃得少干得多，还要学口技练男声，安抚兵将，您受苦了……”

        “无碍。”

        沈从礼连忙打断她的话，抬眼，找了个话题，“《西洲梦录》可找好书商了？”

        提及这个，清丽美人终于正了正面色，“此事已安排妥当，想必再过几日，京城与其他几州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洲梦录》。”

        “将祥瑞也写进去。”沈从礼略一思忖，道：“写完给我过目，没问题了再去印刷。”

        “昨天叶子已快马加鞭去了孟州，想必还在路上，属下马上信鸽传书过去。”

        沈从礼点点头，清丽美人退下办事。

        沈柏舟在孟州救济难民并打听情况，但别人却以为沈柏舟在带领沈家军抗辽，沈从礼去了京城准备救沈撷。

        ——这也是沈柏舟这厮能做出来的事。

        只不过，沈柏舟并未在西洲迎敌，沈从礼也没有回京城。

        姐弟俩各行其职，在众目睽睽下来了波偷梁换日。

        京城的沈从礼是假的。

        西洲的沈柏舟是沈从礼。

        沈柏舟性格温和优柔寡断，在顾桑玉等人的眼里很好拿捏，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然沈从礼不会打发他去孟州。

        当然这也有她的打算，百姓深受其害，能帮则帮，她抗辽除了为自己造势，不也是为了百姓？

        更何况西洲乃是沈家人的地盘，此地有沈家的部分产业，不得不救。

        《西洲梦录》里写的是她近日以来改变阵型突袭辽军的成果，加了些戏剧性，并把她出生时九星连珠的祥瑞写了上去。

        世人皆知沈撷出生头有彩云，却不知沈从礼曾引起九星连珠，若非灾祸，便乃大富大贵之象，加以编译，写成天子人选也未尝不可。

        沈从礼不会放弃皇位。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她若想堂堂正正地登基，就必须得到百姓们的支持，得到百官的认可。

        抗辽以及《西洲梦录》，都只是其中一环。

        楚行隽的这次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朝廷怀疑他的人不少，待她将对方弑父弑母的罪名坐实，再利用楚归意，打着为太子的旗号斩杀楚行隽，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沈从礼目有倦怠，指尖薄茧纵横，扣在桌面上，思绪却逐渐飞远。

        她也担心沈撷的安危，甚至请了谢摘星去照料沈撷，但始终鞭长莫及。

        无论是为了沈撷，为了百姓，为了沈家，还是为了她自己。

        扳倒楚行隽迫在眉睫。

        这个疯子与金国联手企图想利用金国抗辽，却不知与虎谋皮弊大于利。

        或许楚行隽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难成大统！”

        沈从礼气从心出，一拳头将桌面捶得粉碎，桌面四分五裂，木渣带着欢呼雀跃的粉末一跃而起，又重重落下，像被未下厨之人泼了满脸的面粉，哗啦啦扑了沈从礼一身。

        沈从礼手中一空：“……”

        等会又要被唠叨了。

        ……

        楚行隽的扭扭捏捏让沈撷感觉有几分古怪，甚至浑身不适。

        这句话……他没记错的话类似于情诗吧？

        楚行隽是在发什么疯？

        沈撷二人走着走着，他的困意被楚行隽惊得急流褪去，独留清醒。

        有一暗卫接近楚行隽，见此，沈撷十分识趣地到不远处去买糕点吃，暗卫将纸条递给楚行隽，他掀开一看，眉头不由得皱起。

        “人没抓到？”

        沈从礼在他的管辖区来去自如还能平安无事，不仅如此，又杀了崔送，而他的人却抓不到对方？

        不仅是皇城司还是刑部，没有一个顶用的。

        他内心不免起了躁意，眉头紧锁如揪在一起的麻花。

        虽然人没抓到，但是金国同意了与他联手对付辽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时，沈撷走了过来，“桂花糕，吃不吃？”

        这么短的时间内量沈撷也下不了毒，楚行隽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便接过来细细品尝。

        沈撷的演技突飞猛进，见此也没露出其他表情，自己也从袋子里捻出块小巧精致的糕点，咬了一口。

        内心却在数着时间。

        他既然要出来，就一定得逃跑。

        街上人多且乱，但楚行隽带来的人也多，沈撷又不会武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昨天让温有萃给了他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迷药，待他与楚行隽两人相处之时，等毒药逐渐发作，他就可以趁机离开。

        只不过可能需要出卖色相。

        为了自由，沈撷就当是被狗咬了。

        沈撷依旧很在意梦里的场景，可他知道的线索太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

        沈撷不会勾引人，昨天跟着温有萃学了下，依旧十分笨拙，他看到楚行隽刚吃完糕点，忽地探身过去，有意无意蹭过对方的唇，细白指腹拉起楚行隽的手腕，笑得自然又天真，“夫君，我想去吃那边的烤鸭！”

        烤鸭不是目的。

        楚行隽被沈撷这举动弄得心猿意马，晕乎乎地跟着沈撷一起买了烤鸭，让属下提着新鲜出炉的烤栗子与烤鸭，又被拉了过去。

        与沈撷牵在一起的手逐渐炽热而滚烫。

        他整个人好似被月光淹没，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沈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他说得太露骨了，楚行隽不喜欢？

        沈撷在想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时，楚行隽已经恢复正常，用平稳的声线问他：“怎么了？”

        “我困了，我们等会去哪里休息？”沈撷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他其实睡意都被楚行隽吓跑了，但他需要一个只有两个人的房间。

        这样才能从楚行隽身边溜走。

        算算时间，楚行隽身上的毒应该也快发作了。

        听到沈撷话里的暗示，楚行隽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道：“现在就去吗？”

        “我困了。”沈撷估摸着楚行隽出来也是有正事要做的，应该不会再回宫。

        “好。去阴阳客栈吧。”

        楚行隽答应了沈撷的要求，两人看似如胶似漆实则貌合神离，尽管如此，沈撷松了口气。

        他的目的达到就成。

        看到楚行隽明显已经色迷心窍，沈撷暗叹美人计确实好用。

        感谢爹娘的赠予，让他有这么一副好皮相。

        虽说他长得并不像爹娘，但他爹说过，他的模样有些像死去的爷爷。

        沈撷与楚行隽往阴阳客栈那里走，突然听到有人在尖叫！

        楚行隽立马回头，远处有人轻功飞来，急急道：“不好，孟州的难民都往京城来了！”

        来了就救济，楚行隽身为皇帝难不成连自己的子民都不管？

        沈撷没搞清楚状况，只听那人又道：“有歹人煽动难民情绪，说是京城人对孟州不管不顾，妄图将他们卖给金国，难民已成暴民，公子快离开这里！”

        孟州？

        沈柏舟极有可能在孟州。

        如果把假设变成事实，这件事会是沈柏舟干的吗？

        单从沈撷的意愿来看，他是不希望也不想让沈柏舟成为这种人。

        但楚行隽失利，确实对沈家更有利，或许沈家会再度得势，引来更多有志之士。

        不过，如果被捅出来——

        现在的百姓有多激动，以后的反噬就有多激烈。

        沈撷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与沈家无关。

        沈柏舟不傻，更何况他阿姐不会坐之不理。

        这件事绝对是楚行隽与沈家的敌对势力干的。

        沈撷怀疑是顾桑玉，但他来不及细想。

        沈撷被楚行隽护着，看到远处确实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在说些什么，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展开攻击。

        其实镇压一群每天食不果腹饥肠辘辘的难民很容易，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暴力解决问题。

        沈撷看到有守卫军去拦难民，结果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沈撷很遗憾。

        遗憾怎么不是楚行隽被砸？

        现场颇为混乱，还有人过来把水搅浑。

        在有守卫军被砸时，人群里突然有人暴起攻向沈撷！

        沈撷看到白光一闪，竟是有暗器飞了过来，他反应过来后，楚行隽已经拔剑将暗器弹飞。

        虚惊一场，沈撷咬紧牙关，并不觉得危机已经解除。

        但问题是，这些人明明是冲着楚行隽去的，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啊！

        沈撷深知自己被殃及池鱼了。

        他心里对楚行隽破口大骂，面上却只是害怕地躲在楚行隽身后，死死抓住对方的衣服，生怕自己被推出去挡刀。

        楚行隽只需要一个活着的他，他万一残了或者毁容，对楚行隽影响也不大。

        所以沈撷认为自己极有可能会被楚狗推出去。

        看到这些人内力相抵隔空对掌，沈撷眼花缭乱，在赞叹之际又产生了一种向往。

        他也好想拥有这种武功。

        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他人。

        沈撷眼睛一眨不眨，看到楚行隽已有站不稳的迹象，他知道这是药效开始生效了，眼看着刺客纷纷围着楚行隽转，楚行隽的暗卫们又都在保护这厮，沈撷放开楚行隽，悄悄往后退了退。

        在这些人打的正激烈的时候，他溜之大吉。

        哪怕楚行隽始终分了心神在沈撷身上，也无法阻止沈撷趁乱逃跑。

        他只感觉视线一阵模糊。

        温有萃的毒他见识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眼前刺客太多，楚行隽迅速服了能解毒的解药，等视线恢复，沈撷已经不见踪影。

        他担心小公子会被难民所伤，被刺客找上门，被……

        在他看来，沈撷去哪里都很危险。

        然而在沈撷眼里，楚行隽就是危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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