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肖依然说完，甩开聂踱。

        聂踱站在原地一声大喊，“肖依然！你敢出这个门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肖依然在玄关处猛地转身回来，用血红的双眼瞪着聂踱，放开声音大喊，“我有什么不敢！！！我明天就去给你找个女的，你不是看不上聂思踱吗？我找个女人给你生一个！！！我让你看看，你和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我会怎么去用尽全力的疼爱！！！你等着！！！”

        “你放屁！”聂踱冲过去扬手一拳砸到肖依然脸上，“你他妈是个畜生，也要让我变得跟你一样猪狗不如！那他妈是个孩子！那是条命！我就是看不上聂思踱，他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为什么要看得上他！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把聂思踱还给汪情好不好？你说，你想怎么样啊！”

        聂踱冷笑起来，“我想怎么样？你问我想怎么样？”

        肖依然喘着粗气，难过而绝望的双眼一片死灰。

        “我想，我想要……”聂踱无力的笑着，走到茶几跟前，无力的坐在桌面上，两手在两边撑着桌沿，“我想要高三那年的肖同学回来，那时候的他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的对我好，我问什么，他答什么，我说什么，他听什么，我想看着他在我跟前做作业，每写几道题，就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我一眼，对我笑。我想……我想我们能回到过去啊，肖依然。”

        时光不能倒流。

        肖依然恍然之间，看到了他高三那年，第一次见到聂踱的时候。

        那天下晚自习，杜野骑电瓶车带肖依然回家，路过萧条的商业街，因为杜野一个分神，他们把电瓶车拐到了一辆奔驰glc车头上。

        保险杠瘪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这男人穿着合体的帅气西装，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之后，双眼那么深邃，睫毛很长，他站在路灯下吸了口烟，平静的看着犯错的少年。

        “你是想回到那个时候，提前把车开走，不等杜野带着我去撞你吧。”肖依然突然想明白了，聂踱其实是后悔认识他。

        聂踱不是想要当年的肖同学，他的聂哥，太疼了，所以根本就是已经不想要他了。

        肖依然说的没错，如果相识之后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聂踱确实宁愿他们从来不曾认识过。

        看聂踱抿着嘴不吭声，肖依然呼出一大口气，笑的那么凄凉，“可我不一样，聂哥。我也想回到过去，但我只是想，不管我妈怎么死的，我都不该怪你，我该一直一直对你好，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聂哥，你可能觉得我很混蛋，可是就算我妈死后，我心理变|态扭曲的那五年里，我都从来不后悔认识你。”

        聂踱身体颤了颤，肖依然哈哈低笑了一阵，“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后悔认识我，你居然后悔。哈哈……”

        原来，肖依然一直认定的，不管对错都好，他们就算将错就错互相折磨也必须一起走完一辈子，聂踱并不这么想。

        肖依然最恨聂踱的那些年，都没想过他们的相识是不应该的。

        聂踱最无法原谅肖依然的时间里，无数次想从源头起，就把肖依然清除出自己的生活。

        也对，肖依然自问，我哪配呢。

        我从初生开始就是错的，爸妈都无数次说过想让肖依然去死的话，他是怎么厚着脸皮活到今天的呢。

        真要追根溯源，肖依然不是不该跟聂踱相识，他只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原来一个人活着的信念，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另一个人，一句话，给轻易抹杀掉的。

        肖依然安静的离开聂踱家，今年冬天，上海居然这么多雪，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车钥匙，那辆车本来就不是他的。

        他迷茫的走了很长的路，地上积雪了，瑞雪兆丰年。

        年后再开工，聂踱早早到公司，见到了来给员工桌子上放开工红包的kevin，也见到会议室里正对着投屏看游戏demo的肖依然。

        国内一批研发公司，经过肖依然的考察，收过来十几个demo和立项计划书。

        开会对完这些demo，聂踱和kevin挑了两款有潜力的产品，肖依然说他再去约这两家研发深入聊聊合作细节。

        肖依然气色很不好，聂踱想叫他到办公室聊聊，破天荒的，肖依然以有商务应酬为由，拒绝了。

        接下来聂踱又埋头在研发部门忙碌。

        一日三餐，总有大牌餐厅派人给他送来。

        他给肖依然发了几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想一起吃顿饭。

        信息石沉大海，肖依然没有回复。

        他们第二年的对赌，因为kevin加入，超额完成，超额的部分可以算入第三年业绩。

        kevin没事总往冯氏集团跑，后来冯氏集团邀请聂踱去个周年庆的饭局，聂踱碰到冯柘，才打听到kevin正在对冯柘死缠烂打。

        他们也聊到了肖依然，聂踱不知道该怎么说，冯柘就懂了。

        “我不知道你的成长经历是怎么样的，但聂踱，我得劝你一句。”冯柘酒过三巡搂着聂踱肩膀，苦口婆心起来，“人生苦短，你想想等你离世的那天，会不会后悔现在浪费了太多可以去快乐，却被你给糟蹋了的时光。”

        “没想到你也有帮肖依然说话的一天。”聂踱敬敬聂踱，干了一杯。

        冯柘哈哈乐起来，“我帮他说话？你啊，真是辜负我这么喜欢你。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明天远比过去来的重要，生活不是开车，没有后退那个档位，你得往前看。你要是不愿意看肖依然，那你就看看我，我还没放弃你呢。”

        要么去死，要么快乐。

        冯柘还是那句话，老子他妈的，希望老子喜欢的人，能快乐。

        聂踱，你得快乐。

        跟冯柘喝酒到后半夜，聂踱刚被司机送回家，就接到了肖依然手机打来的电话。

        对方是个女人，急匆匆问是不是聂踱，说他是被设置在快捷键1上面的号码。

        聂踱一惊，“我是聂踱，肖依然怎么了？”

        “我是，我是他家保姆，聂先生我们见过面的，肖总，肖总他急性低钾血，出现心衰竭症状，你快点来第六医院急救室！”

        聂踱匆忙去了六院，抢救室外三个保姆轮流哄聂思踱，孩子都哭的停不下来，喊着要叔叔。

        直到看见聂踱，孩子竟然忘了聂踱曾把他推倒撞疼了，张开胳膊就喊着爸爸抱，爸爸抱。

        聂踱把聂思踱抱过来拍着后背哄。

        三个保姆一起跟聂踱解释发生了什么。

        肖依然前阵子都在外面有酒局，每天回家都很晚，半夜或凌晨。

        但昨晚上肖依然回来的很早，七八点就洗了澡，说很累，想睡了，让保姆照顾好孩子。

        因为肖依然脸色很差，三个保姆当中一个晚上起来看聂思踱的时候，顺便到肖依然卧室想看看要不要帮忙倒杯水。

        肖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保姆以为他睡沉了，要退出房间时，借着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看到肖依然睁着眼睛。

        急性低钾血症发作的原因非常复杂，症状表现，严重的肌无力，心衰，甚至死亡。

        肖依然不能动弹，但脑子非常清醒。

        他嘴巴能稍微开合，能发出非常轻微的气音。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告诉聂踱，第二句才是，叫救护车。

        救护人员赶来把肖依然往楼下搬的时候，肖依然眼睛就闭上了，嘴唇青紫，面无血色。

        到医院后医生马上抢救，很快得出了病因，再抓紧补钾。

        聂踱就抱着孩子守在抢救室门外才发现自己多么祈盼肖依然能够好好活着。

        冯柘说的很对，要么去死，要么快乐。

        活着，就该快快乐乐，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折磨肖依然，他们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他们明明都不能失去对方。

        够了真的够了，肖依然你别死，只要你回来，聂哥会好好疼你，会愿意做你哥哥，做你的宝贝，做你的……老婆。

        肖依然能听到周围的声音。

        但眼前看到的画面与这些声音毫无关系，他又穿着那身白色篮球服，坐在杜野的电瓶车后车座上。

        “诶？你想没想过十八岁生日怎么过啊？我比你早一个月，要不咱俩并到一起过？”杜野边说话边回头。

        远远地，肖依然看见前面商业街一片电门紧闭的某个卷帘门外，那辆黑色的奔驰glc。

        “杜野。”肖依然盯着那辆车，想透过贴膜的车床看清里面的人，“你看前面的路，往左边骑一点儿，别撞到那辆奔驰。那个车挺贵的，撞了我们赔不起。”

        “害，哪儿能撞上呢~”杜野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把电瓶车往左边拐了一点，跟那辆奔驰分开足够的宽度，“我问你话呢，咱俩一起过生日吗？我想到酒吧过，反正一成年我就是合法喝酒了，到时候你假装成熟点儿，一起喝，没人知道。”

        “嗯，好啊，我跟你一起过，喝点儿。”肖依然从奔驰旁边掠过，他看清了。

        车里那个男人成熟，英俊，神情傲慢中，透着那么点儿不好相处的刻薄。

        可肖依然最清楚了，那男人很温柔，很宽容，他只是……只是，他不想认识我。

        肖依然笑了笑，转回去歪着头跟杜野一起看着前方。

        “我肚子饿了，咱要不上矿中那边儿吃个串去？”杜野揉揉肚子，“我请客怎么样？”

        “行，我想吃炸豆皮和玉米肠。”肖依然笑了起来，很放松，很释然。

        “再来个炸饼，肉串多点，往饼子里一夹，哎呀，太美了！不行了我不行了，走走走快过去吃去！”杜野右手一挥，莫名其妙吼了声，“哦吼！！老子快成年咯！！”

        肖依然觉得这很幼稚，但还是把双手举得高高的跟着杜野一起喊，“我肖依然马上十八咯！肖同学也快成年啦！！哈哈哈！！”

        帮肖依然心脏除颤的医生大汗淋漓，看到肖依然嘴角扬起个满足的微笑。

        聂哥你看，梦里梦外，我也算都努力帮你圆梦了。

        有kevin，你一定能成为殿堂级的游戏制作人。

        你说不想认识我，我和杜野避开你了，彻底避开你了。

        你喜欢的肖同学永远停留在十八岁了，你也该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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