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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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了课,我还没来得及过去找他,他已经过来找我了。
他站在我课桌前,目光闪烁,不敢与我对视,说:“吴子初,我们走吧?”
我含笑心想,这哥们还挺羞涩的嘛。
教室的走廊窄,宽度只能走一个人。我走在前面,他跟在我身后。等走到教室外面,走廊变宽了。我等了等他,和他走成并排。
和初次见面的男生该聊点什么呢?我不知道。
别看我平时跟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聊得很嗨皮,那都是因为混熟了,混熟了就放开了。
聊天气?太老套。聊同学之间的八卦?太轻浮。聊老师?貌似有不尊重老师的嫌疑。聊他的家庭情况?太婆妈。
正当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去该聊点什么时,突然看见走在旁边的林俊在笑。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顺坡下驴地打开了话匣子:“林俊,你笑什么呀?”
林俊笑着回答:“我想起我们宿舍那些关于你的传言。”
传言?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词。我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林俊笑着安慰我:“你放心,不是什么不好的传言,都是说你好的。”
我放下心来,好奇地问:“是什么传言?”
林俊笑了笑,说:“我们宿舍有几个暗恋你的人,他们成天在宿舍里说你的事情,说你有多可爱,有多聪明,有多善解人意。”
我一听,他们宿舍有暗恋我的人,还不止一个?我也太有魅力了吧?我的心情顿时开始感到激动兴奋了。
人一激动兴奋,就容易膨胀。一膨胀,就爱吹牛。
我得意洋洋地吹牛:“谁这么有眼光?要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林俊瞪大眼睛望着我说:“不是吧?别人夸你,你也不谦虚一下?”
我厚着脸皮继续吹牛:“为什么要谦虚?我本来就很优秀嘛。”
林俊无奈地摇头,说:“唉,真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
我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有点好奇,问:“林俊,谁在背后夸我?”
林俊故意卖关子,说:“这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谁在暗恋你了吗?我可不能出卖室友。”
看他不肯告诉我,我想了想,林俊的室友,又跟我很熟,不就是坐在我后面那个男生吗?
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我也就不好奇了。我撇撇嘴说:“爱说不说,我还不问了。”
我和林俊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林俊突然喃喃自语,说:“经常听他们在宿舍里讲你的故事,我还以为你有多可爱呢。今天一见面,觉得也不过如此。”
我“扑哧”一声笑了,厚着脸皮说:“不可爱吗?见到真人了,很失望吗?”
林俊一脸认真地说:“对呀,挺失望的。觉得你也挺平凡,挺普通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心想,林俊同学,在初次见面的女生面前,直接说对方平凡普通,你礼貌吗?即使你心里真这么想,也没必要说出来吧。这不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唉,这个林俊同学性格有点耿直,情商有点低呀。
我们继续往前走,林俊说:“吴子初,虽然你平凡又普通,长得也不算很好看,就普通的好看而已。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喜欢你?我想不通。”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我忍无可忍地回怼他:“对,你不平凡,你不普通。他们应该喜欢你才对。”
林俊一脸认真地说:“怎么着?你还不高兴了?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不高兴了?”
我气得没脾气,头顶上都快冒烟了。
林俊想了想,自己总结:“我觉得我们宿舍的男生就是太没见识了,但凡看见一个女生长得清秀一点,性格可爱一点,就把人家当女神。其实也就一般般,对吧?”
我很无奈,不高兴地怼他:“对,就你有见识,别人都没见识,行了吧?”
我对林俊一忍再忍,他却不懂见好就收。他固执地继续说:“本来就是,你本来就很一般呀。要说长得好看,也只是普通的好看。要说学习成绩,学习成绩也一般。要说兴趣特长,也没见你有什么兴趣特长。就是性格活泼一点,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优点。”
林俊这句话算是戳到我的痛处了,我也知道,自己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有什么实力。
听了这句话,我真的火了,气呼呼地朝他怒吼:“你的学习成绩有多好?你有什么特长?你有什么实力?你说来听听。”
林俊看他成功地激怒我了,有些得意洋洋,抿嘴笑着说:“哎呀,吴子初,我踩着你尾巴了?看把你急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成天像一只花蝴蝶,在男生丛中飞来飞去呢。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你身上有很多不足。”
我气得直翻白眼,心里暗骂,你才花蝴蝶,你们全家都花蝴蝶。
才没说几句话,我就差点被林俊活活气死,郁闷地心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林俊身上的攻击性实在太强了,他太自以为是了,我完全没办法和他正常沟通。所以我心里想着,赶紧走吧,赶紧去林老师家吃完饭吧。那样我就再也不用跟林俊这种自以为是,情商低,没礼貌的家伙继续说话了。
林俊看我气得不轻,又开始笑嘻嘻地撩拨我:“吴子初,你生气了?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了?你肚量不大么。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这肚子里,连我的巴掌也放不下。”他伸出手来,给我看他的巴掌。
我简直生无可恋,心想,唉,这个男生真是贱呀。贱兮兮的,人至贱则无敌。
好在林老师家不远,就在学校的教工宿舍楼。从教学楼到教工宿舍楼,总共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我跟林俊已经聊了一会儿,转眼就到了。
到了林老师家,我才发现之前对人身安全的顾虑,是我想多了。林老师家不光有林老师,还有师娘,奶奶。人身安全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看见我俩到了,林老师,师娘,奶奶,热情地站在门口,把我俩迎进屋。
寒暄了几句之后,师娘一头扎进厨房,去做饭了。林老师一头扎进卧室,不知道在忙什么。只有奶奶,在客厅陪我俩聊天。
老年人跟年轻人聊天,能聊什么呢?也就是拉家常。奶奶问我们,爷爷奶奶年纪有多大了,身体还硬朗吗?爸爸妈妈年纪有多大,工作情况怎么样?身体好不好?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读几年级了,学习好不好之类的。
当奶奶问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回应落落大方,有条有理。可不知怎么回事,奶奶问到林俊,林俊的表现竟然是支支吾吾,局促不安。
我看了觉得很好笑,心想,你在女同学面前人五人六,自以为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到长辈面前,就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上不了台面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故事又重演了。林老师和师娘一边给我俩夹菜,一边热情地跟我们聊这聊那,我都落落大方地一一回应了。可是一到林俊,他又卡壳。他又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等吃完饭,我和林俊帮着师娘,把碗筷大概收拾了一下,又坐在客厅喝了一杯茶,呆了十来分钟。然后我们对林老师一家的热情招待表示感谢,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刚走到楼下,走出单元门,林俊就迫不及待地抱怨我:“吴子初,你故意的吧?”
我有点懵,问:“什么?”
林俊气呼呼地说:“你记恨我说你是花蝴蝶,所以故意在林老师一家面前,表现得活泼开朗,聪明伶俐,显得我像个傻子。”
我被他逗笑了,故意气他,说:“傻子之所以是傻子,并不是因为别人显得他像个傻子,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傻子。”
林俊气得直翻白眼。
我感觉报了一剑之仇,心里特别畅快。
我心想,你不是说我很普通很平凡吗?那你至少要表现出不普通不平凡的样子呀。可是,你在长辈面前,连话都说不清楚,可见你也很普通,很平凡。哪有资格说别人?
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一个人要是把话说得太满,打脸的时间往往也来得特别快。
我含笑低头往前走,听见走在身边的林俊喃喃自语:“唉,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我觉得很好笑,一边走一边笑。
故事发展到这里,本就应该结束了,各自回宿舍就对了。
可是林俊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突然谦虚地问我:“吴子初,我发觉你很会跟别人打交道。我的社交能力很差,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我很紧张不安,不会说话,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很诧异,没想到会有这种神转折。从林俊之前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自以为是,心高气傲,嘴巴很毒的男生,可是一转眼,他竟然放下身段,低到尘埃里,开始向我请教了。
人都是自恋的,尤其是年轻人,更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所以当林俊一脸轻蔑地表示看不起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很意外。相反,当他看到我的优点,开始向我求教的时候,我反而开始对他有些佩服了。
我的意外和惊讶,林俊看在眼里,他苦笑了一下,说:“不如别人的地方,就要勇敢承认,虚心请教。承认是改变的开始。”
我暗自心想,年轻人狂妄自大是本性,但是一个愿意放下身段,虚心请教别人的人,必然是不容小觑的。
既然林俊这么谦虚,那我当然要慷慨分享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长辈说话的时候,尽量顺着长辈的话说,尽量别反驳他们的观点。”
林俊一脸谦虚地点头。
我解释:“因为长辈和咱们年龄层次不同,文化水平也不同,所以对很多问题的看法自然也就不同。没有必要跟他们搞辩论,顺着他们的观点讲话就可以了。又不你讲赢了,就能改变他们的观点,对吧?”
林俊点点头,一副虚心求学的样子。
我接着说:“还有,跟长辈讲话的时候,尽量看着他们的眼睛。因为看着别人的眼睛,会让人有一种被尊重,被理解的感觉。尽管很多时候,这有可能是一种错觉。”
林俊忍不住朝我伸了伸大拇指。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是吧?”
林俊摇摇头,说:“不简单。对我来说,我觉得很难。”
我笑了笑,鼓励他:“没事儿,慢慢来,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核心就是少说话,多倾听。因为话说得越多,出错的几率越大。”
林俊谦虚地点点头,由衷地感慨:“以后如果有机会跟你做朋友的话,那该多好啊。那样你就可以慢慢教我了。”
我爽快地笑着说:“好啊,以后有机会教你啊。”
林俊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想了想,诚恳地向我道歉:“吴子初,我想收回那些话,说你不过如此,很普通的那些话。因为我突然发现,你还挺聪明,挺可爱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和林俊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分岔路口。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林俊的性格还挺有意思的。他一会儿狂妄自大,一会儿又谦虚谨慎。一会儿贱兮兮地以打击女生为乐,一会儿又放下身段,虚心求教。
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性格,所以想跟他多聊几句。
于是我鼓起勇气,含笑问他:“林俊,你中午回宿舍有事吗?”
林俊一脸懵,说:“没事儿,怎么啦?”
我厚着脸皮邀请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一个男生。我说:“刚才在林老师家,我好像吃撑了。你要是回宿舍没事儿,能不能陪我在植物园散散步?”
林俊一脸惊讶和意外,瞪大眼睛望着我。他想了想,才疑惑地问:“吴子初,这算约会吗?你是在约我吗?”
我笑了笑,说:“不算呀,只是普通同学,一起走走。”
林俊翻了一个白眼,傲娇地说:“不算约会,那我不去。”
说完,他拔腿就跑,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个男生还挺有意思的。
林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到底是狂妄自大的,自以为是的,还是谦虚谨慎的,温柔善良的?
我和林俊虽然只是短暂地接触,但我对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和巨大的好奇心。
在我看来,林俊的性格既敏感自卑,又很倔强。既高傲自大,又很谦虚。既呆呆傻傻,反应慢半拍,又很聪明。他很耿直,也很真诚。
一般男生的性格,很少有像林俊这么矛盾复杂的。高傲自大的人,给人的感觉始终都是高傲自大,骨子里的高傲自大。敏感自卑的人,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敏感自卑,如影随行的敏感自卑。
我对林俊产生了强大的好奇心,很希望以后有机会继续了解他。
而且我跟林俊聊天的整个过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一言我一语,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聊天要是太平淡,就没意思了。就得有较量,有pk,才有意思。
我不由得自作多情地想,如果以后我和我的男朋友在一起,两个人的日常生活里,总是能平平淡淡地聊点什么,如花开花谢一般自然,如细水长流一般温暖。
我们表面上互怼,骨子里其实互相欣赏,彼此尊重。如果我能遇到那样的感情,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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