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桌

高三一开学，我坐在座位上，拿着高二期末考试成绩单发呆。

        离高考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我的心情终于变得有些急切和紧迫了。

        全班一共七十几个人，我排第六十几名。这烂狗屎一样的成绩，我自己都没眼看。

        怎么能烂到这种程度？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转念一想，也对。成天看小说，吃零食，跟周围的同学说笑打闹，心思一点都没放在学习上。我的成绩不烂，天理不容啊。

        痛定思痛，我反思了一下，高中这几年，我的成绩是怎么烂成这副德行的？毕竟在初中阶段，我的成绩还在班里名列前茅。

        思前想后，我总结出了两个原因。最主要的，当然我自身的学习态度和学习习惯有问题。另一方面，和同桌也有一定的关系。高中几年，我一直和路路同桌，我俩总是互相负面影响。

        有时候她想学习，我拖着她玩。有时候我想学习，她拖着我玩。我俩就这样互相拖后腿，把对方的成绩拖入了无底深渊，造成了两个人都变成学渣的悲惨局面。

        要想从内在改变我的学习态度和学习习惯，这有点难。可是如果从外在改变，比如换一个同桌，改变学习环境，就相对简单得多。

        话是这样说，不过，高三了，高考近在眼前。高考当前，学渣们谁不想和学霸同桌？很明显，学渣跟学霸同桌，会被学霸的学习习惯，学习态度正面影响。

        可是，学霸们谁想和学渣同桌？学渣之所以成为学渣，很明显是学习态度和学习习惯不好。学霸和学渣同桌，很难不被对方负面影响。

        就在我冥思苦想，一筹莫展的时候，看见讲台上闪过一个人影，是林俊。我顿时感觉，心里划过了一道光。

        林俊一直都对我颇有好感，如果我去真诚地向他请求帮助，他会不会脑子一热，被一时的感情冲昏头脑，仗义帮助我呢？

        当然，我并没有把握。因为毕竟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高考就是最大的利益，高考实在太重要了。

        平时的玩闹归玩闹，一旦涉及实际利益，真正愿意为有好感的女生，实打实的付出的男生，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人男生说喜欢女生，都是耍耍嘴皮子，随便说说而已。你要是真让他帮忙，他就不愿意了。更何况，林俊还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喜欢我。

        所以，如果他愿意帮，那是他的情分。如果他不愿意帮，那也是人之常情，我也说不出什么。

        我先跟路路大概沟通了一下，说了说我的想法：高三了，咱俩总是这么互相拖后腿，也不是长久之计。友情归友情，闺蜜永远是闺蜜，但怎么应付高考是当务之急之类的。

        路路听完了，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她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意思是，她基本同意。

        之后，我鼓起勇气，去找林俊。

        话说高三一开学，班主任重新调座位，林俊的座位又被班主任调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就是他原来的座位。

        我走到他课桌前，叫了一声：“林俊。”

        林俊抬起头，看见是我，满脸惊喜，笑容灿烂，说：“你怎么来了，子初？”

        我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齿。

        林俊微笑，说：“怎么啦？有事吗？”

        我略一沉默，还是说不出口。

        林俊“扑哧”一声笑了，说：“来都来了，就说说呗。有什么事？”

        我一想，算了，来都来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就厚着脸皮，可怜巴巴地望着林俊，说：“林俊，我可不可以搬过来，跟你同桌？”

        林俊瞪大眼睛，非常惊讶，问：“怎么啦？和路路吵架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这不高三了吗？我觉得跟路路同桌，我俩总是互相拖后腿。如果可以换个同桌的话，这样对我也好，对路路也好。”

        林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你终于想起来要好好学习了？这是好事呀。”

        我厚着脸皮问他：“林俊，你愿不愿意帮我？跟我同桌？”

        林俊陷入了沉思和沉默。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等了足有半分钟吧，他还是没有给我答复。

        在这半分钟里，我羞愧得想死。心里不停地骂自己，子初啊子初，你当初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这样低声下气跑来求别人，真的好丢人啊。

        半分钟过后，我心想，算了，继续等下去，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半分钟都过去了，林俊还没有给我答复，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那就是他不愿意。

        于是我连忙用笑容掩饰尴尬，说：“林俊，你别为难。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林俊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我，说：“你既然说了，让我怎么能当你没说过？”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说：“可是，你不是有点为难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林俊微笑，说：“我不为难。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我同桌说这件事？因为毕竟要换座位，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要征得我同桌的同意才可以。”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加窘迫了。因为我在去找林俊之前，只考虑到了林俊愿不愿意帮我，没有考虑到林俊的同桌是什么想法。

        我羞得满面通红，说：“不好意思，林俊。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林俊温柔微笑，说：“子初，你先回座位，去等我的消息，好不好？现在我同桌还没有来，等他一来，我马上就和他商量，好不好？”

        我点点头，心里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过。感激地看了林俊一眼，然后转身就要走。

        林俊突然叫住我，温柔地安慰我：“子初，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好好跟他商量的。而且我同桌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只要是能够成人之美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我点点头，觉得那一刻的自己，特温顺，特听话。然后我就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回去之后，我有点不敢相信，迷惑地心想，这么顺利吗？林俊想都没想，都表示愿意帮助我吗？这该不会是他的诡计吧？有没有这种可能？明明是他不想帮我，可他为了维持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就把不愿意这件事情，推到他同桌身上。

        我为什么要这么恶意揣测林俊呢？是因为一中人才济济，班里真的有那种心思深沉，喜欢玩宫心计的人。

        可是，过了一会儿，林俊的同桌来了。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看他落座以后，林俊指着我，正一脸认真地和他同桌商量着什么。我这才觉得，是我太小人之心了。

        过了十几分钟，林俊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站在我课桌旁边，说：“走吧？子初。”

        我蒙圈，问：“现在？”

        林俊蒙圈，问：“不然呢？”

        我愣住了。

        坐在我旁边的路路，一看这情况，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子初，你骗我。你肯定早就和林俊商量好了，要抛弃我，要去找林俊。”

        林俊蒙圈，问：“什么情况？”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可能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在半个小时以前，刚刚跟她探讨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林俊一脸无辜和为难，问我：“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你先回去，我先跟路路商量一下。”

        林俊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说：“给你半个小时。”

        我小声说：“要不，你先帮我跟路路说说。”

        林俊顺从地帮我解释：“路路，我跟子初真的没有事先商量好。大约二十分钟前，子初才跑来问我的。”

        路路正在气头上，气得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说：“我不听我不听，你们俩都是一伙的，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人。”

        林俊一看，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只得先回去了。

        我抱着路路，一直温柔地解释：“路路，路路，路路，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咱俩初中就是好朋友，高中既是同桌，又是室友。这么多年来，我骗过你一次吗？只要骗过你一次，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绝无怨言。”

        我磨破了嘴皮子，一直说，一直说，路路这才抬起头来，将信将疑地问：“你俩真的没有事先商量好？你真的不是因为嫌弃我，才想要换同桌的？”

        我一脸庄重，举手发誓：“我要是对你有半点嫌弃之意，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路路听了，破涕为笑。

        我又诚恳地解释：“我真的是为了高考。要不是为了高考，我情愿一生一世跟你同桌。”

        路路“扑哧”一声笑了，说：“一生一世个屁！高考一过，马上就要分开了。”

        我说：“对呀，对于现阶段的我们来说，比起友情，考上好大学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对不对？”

        路路终于理解我了，点了点头。

        过了半个小时，林俊如约来接我。问：“好姐妹沟通好了没？”

        路路一翻白眼，咬牙切齿地说：“林俊，你不会原谅你。到死都不会原谅你。因为是你，勾走了我的好闺蜜。”

        林俊笑着说：“就算我不勾走，也迟早要有人勾走的呀。要不然的话，你们俩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路路气得直翻白眼，说：“就我俩在一起过日子，怎么啦？不行吗？”

        林俊笑着说：“你我是不知道，不过，子初应该更喜欢男的吧。”

        路路不耐烦，气呼呼地说：“滚滚滚，我不想跟你说话，从我眼前消失。”

        林俊望着路路，笑而不语，又温柔地对我说：“子初，你再跟路路说几句话，我先帮你搬书，好不好？”

        我点点头。林俊便仔细地帮我整理好书，再贴心地帮我搬走了。

        路路看起来真的有点生气，我想再抱一抱她，可是她冷着脸，一把推开我，说：“你走吧，子初。我知道我现在留不住你了，因为你喜欢林俊。”

        我听听这句话，觉得有点奇怪。她干嘛要把闺蜜和异性朋友相提并论？明明就不在一个竞争赛道。

        不过，女孩子的小心思，也是难懂。可能因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她或多或少有一点把我当男朋友依靠的感觉吧。

        因为路路正在生我的气，我只好就这么走了。想着要不以后再慢慢跟她解释。

        林俊已经把我的书都搬过去了，所以只剩下我自己，空着手就过去了。

        坐在林俊身边，我有点恍然如梦，不敢相信，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也太容易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林俊，只见他正低着头，抿嘴偷笑。

        我问他：“你笑什么呀？”

        他含笑说：“当然是因为高兴呀。”

        我暗自心想，这哥们脑子坏掉了吧？跟学霸同桌，明明是我占便宜，可是他却一副老鼠掉进米缸里的幸福表情。

        林俊低头问：“子初，你为什么会想跟我同桌？”

        我脱口而出：“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呀，又是全班第一。”

        林俊愉快地抿嘴偷笑，说：“我终于发现，学习好的价值和意义了。”

        我问他：“是什么？”

        林俊含笑说：“有漂亮女生会主动过来投怀送抱呀。”

        我又好气又好笑，羞涩地拿起桌上一本书，朝他打过去，说：“你清醒一点，我是过来学习的，不是过来投怀送抱的。”

        林俊笑着说：“一样的，一样的。既然来到了我身边，我就不可能再让你走了。”

        我想起路路，有些不安，问：“林俊，你说，我就这么走了，路路会不会很伤心？”

        林俊笑了笑，说：“你们两个都是女的，她迟早要伤心的嘛。从喜欢闺蜜，天天和闺蜜在一起，到喜欢男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我想想也有点道理。

        林俊笑着说：“要说你们这闺蜜情也挺有意思。路路哭成泪人，竟然让我有了一种横刀夺爱的错觉。”

        我叹气说：“可能就像你说的，凡事都是一个过程吧。”

        林俊望着我傻笑，叫我的名字：“子初。”

        我望着他，问：“嗯？”

        林俊笑着说：“你今天过来找我的时候，那副样子特别温顺，像小绵羊似的。跟你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好可爱呀。”

        我翻着白眼说：“你烦不烦？”

        林俊傻傻笑着，冲我挥挥手，说：“同桌，你好。”

        我不由得笑了，说：“你傻不傻？幼儿园啊？”

        我和林俊就这样成了同桌。虽然我还有点不适应，可是林俊看起来喜笑颜开的，高兴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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