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书

约会的时候，于东承诺要给我写信，解释他们家的特殊情况。可是第二天，我没有收到。

        到了第三天中午，宁宁回宿舍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信封。我一看就猜到那封信是于东写给我的。

        宁宁含笑，故弄玄虚地问我：“子初，你猜猜这是谁的信？”

        我笑着伸手，说：“给我吧。”

        宁宁调皮地笑着说：“我偏不。”

        我拽住她的一只手，就要从她另一只手里把信抢过来。

        她一边使劲挣脱我，一边大喊大叫：“路路，快拿过去。”

        路路会意，连忙把信从宁宁手里拿走了。

        我又放下宁宁，去追路路。

        刚追上路路，路路又把信扔给了宁宁。

        她俩合起伙来逗我玩。我抓住其中一个人，她们就把信扔给另一个人。

        我追着她俩在宿舍跑了好几圈，累得气喘吁吁，还是没有拿到信。

        后来，眼看实在没办法拿到信，我只好采取了战术性撤退，假装偃旗息鼓，说：“算了，我还不要了。”

        宁宁和路路直到这时，逗我玩也逗够了，怕我生气，便笑着说：“好了好了，给你给你。”

        我这才拿到信，坐到床上，放下蚊帐，背靠墙壁，郑重其事地拆开信。

        “子初：

        从初二遇到你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年了。

        在这四五年里，我们都从懵懂无知的少年，长成了花季雨季的青年。收获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绝情。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对我有所误解，觉得我逃避你，是因为不再喜欢你了。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是这样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直到现在依然喜欢你。

        你一直都是一个活泼可爱，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记得初二我们前后桌的时候，每天说说笑笑，那是我成长过程中，难得的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直到现在，我依然珍藏着那段回忆。偶尔学习累了，发呆的时候，就会把那段回忆翻出来，再回想一遍。每回想一遍，都会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甜丝丝的。

        何其幸运，我能遇到你。何其幸运，我能被你喜欢。

        这么单纯可爱的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一直躲避你，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是我的家庭背景。

        故事很长，希望你能有耐心看完。如果看完以后，你能对我的心境理解一二，我会觉得感激不尽。

        78年改革开放，两三年以后，改革的春风吹到了内地。一些脑子比较活络的农民，觉得从家里那三亩薄田里刨不出几个钱来，便纷纷去城里打工。

        我爸我妈原本是普普通通，老实巴交的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靠种田为生。

        可是看到别人出去打工挣了钱，我爸的心思也开始活动了，也跟着出去打工了。

        我爸做的是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干了两年，他感觉城市的建设如火如荼，对农村来的建筑工人需求很大。

        我爸这个人很有魄力，总是想干就干。于是趁着过年休息期间，他召集了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组建了属于他的包工队。他成了包工头。

        随后，他把这支队伍带到了城里，靠着以前认识的关系，做了几个工程。

        我爸这个人为人朴实厚道，做事情总是精益求精。他总想着要把活干得漂亮，但价格却很公道。

        就这么着，干了三五个工程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口碑就这么传出去了。来找他包工程的人络绎不绝，源源不断。我爸的包工队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没过两年，我们家就成了全村的首富，第一个万元户。

        我爸挣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他给我们家盖了全村的第一个小二楼，还买了彩色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之类，那些农村人从来没见过的家用电器。

        我们一家人一下子成了全村的焦点。人们纷纷跑到我们家来看电视，洗衣服，吃冰棍。全村人如众星捧月一般，把我们一家人捧到了天上。

        后来我长大了看《红楼梦》，恍惚间回忆起小时候那段时光，感觉我小时候就是我们村的宝玉。

        人要是生活在幸福的云端，就会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这种生活是理所当然的，总以为这种生活会永远延续下去。

        可惜，现实会让人清醒，现实会让梦破碎。

        厄运的开端，是由我姑父引起的。我姑父是最早一批随我爸出去打工的人，按现在的话说，是创业元老。

        他的文化程度是高中毕业，又当过兵，跟我爸又是自家兄弟。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有高中学历又当过兵，在农村就算文化人了。所以我爸格外信任他，倚重他。

        随着包工队业务的开展，接到的工程越来越多，我爸顾不过来了。他开始把一些他认为很简单的小工程，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其中有一个小工程，是给我和我哥读书的小学盖校舍。我爸把这个小工程交给了我姑父。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金钱的腐蚀下，曾经他最信任的兄弟，这时候早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我姑父看见我爸挣了那么多钱，而他只是挣了一份工资。虽然这份工资比起务农来说，已经算很多了。但是，他和作为包工头的我爸一比，顿时眼红了，心态失衡了。

        在这种心态失衡的情况下，他也没想着要和我爸商量。而是直接选择了，捞。

        盖校舍的小工程，先是接二连三的丢东西。从建筑材料，到一些建筑设备，陆续都被我姑父和别人里应外合，偷出去卖了。

        可是单纯的我爸，因为太相信自家兄弟，竟浑然不觉。每次丢了东西，他都是直接就给补上了，完全没有引起警觉。

        如果我姑父只是在工地捞着卖点东西，也就算了，没有人会发现。可是你要知道，在金钱面前，人的贪婪之心是没有止境的。

        他不光与社会上的流氓里应外合，偷卖工地上的东西，而且开始对工程上用的建筑材料偷工减料。

        偷工减料到什么程度呢？

        校舍盖好以后，只投入使用了两年。在这两年之中使用问题很多也就不说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两年以后，春天的一场连绵的春雨过后，校舍竟然自己倒塌了。

        没有地震，也没有泥石流等其他自然灾害，仅仅因为那天下的雨大了点，校舍就自己倒塌了，可见是什么样的豆腐渣工程。

        幸亏校舍是在夜里倒塌的，倒塌的时候里面没有人。要不然，死的就是全村的老师和孩子，其中也包括我和我哥。

        你想想，我姑父是一个什么样的要钱不要命的混蛋。他一个搞建筑的人，难道不知道偷工减料到一定程度，是会死人的吗？

        不，他当然知道。可是为了捞钱，他早已丧心病狂，失去了理智。

        校舍倒塌了，合同是学校跟我爸签的，出了问题当然要找我爸。

        那时，全村人都戳我们一家人的脊梁骨，说我爸是要钱不要命的黑心奸商。我爸逢人就跟人解释，说他自己的儿子也在这所学校上学，他再爱钱，也不可能拿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大家都坚信他就是黑心奸商。

        一时间群情激奋，充满仇恨的村民们就差没把我们一家给生吞活剥了。

        舆论上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我爸寄希望于法律能为他讨回几分公道。

        随后，学校把我爸告上了法庭，我爸又把我姑父列为连带被告。因为我爸觉得，都是姑父惹出来的祸，他必须要接受惩罚。

        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我姑父这个人，他的高中学历并没有让他变得知书达理，更有道德底线。他当兵的经历也没有让他变得正直坦荡，仗义善良。

        他反而是利用了自己有同学，有战友在政府部门，在公检法战线工作的优势，四处活动，到处塞黑钱。

        而我爸呢？他虽然是一个包工头，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民，思想特别简单淳朴。他以为现实中的法官，就是电视里的包拯啊，狄仁杰，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那种。

        他一门心思地相信政府，相信法律，以为法官会给他做主，讨回公道。

        最后的结果你应该猜到了，他输掉了官司。法官判定，由包工队负责所有损失，一共十几万元。

        经此一事，我爸深受打击。一方面是金钱损失的打击，另一方面，是精神的打击。他一直不知道他生活的世界，是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

        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厄运这才刚开始。

        人要是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到了第二年，包工队需要买两台拖拉机。那时候买拖拉机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还需要托人，因为要有批条之类的。

        我爸托了一个朋友，在湖南衡阳的拖拉机厂，给他买拖拉机。

        后来，他朋友买到以后，在衡阳当地雇了两名司机，把拖拉机送到湖北来。可是，不知道是他朋友对那两名司机的驾驶经验审查不够严格，还是有疲劳驾驶的因素。

        总之，从湖南开到湖北的过程中，其中有一名司机把拖拉机开下了山崖。拖拉机摔成了废铁不说，最糟糕的是，人死了。

        这下又是打官司，扯皮。

        最后，包工队赔偿了死者丧葬费，死亡赔偿金，被抚养人赔偿金，七七八八又是十几万。

        那可是八几年的十几万。

        这两件事情接踵而至，把我爸打击得伤痕累累，深受重伤。可是为了家人，为了包工队的兄弟们，他还在苦苦坚持。

        然而，老天爷就真的不肯放过我们家。接下来发生的第三件事情，彻底打垮了他，也差点彻底摧毁了我们家。

        有一年春节，我妈去奶奶家串门，在奶奶家门口意外地碰到了我姑姑。

        我妈回想起姑父坑我们家的事情，气不过就骂了姑姑几句。骂他们家人没良心，我爸好心带他们出去发财，他们却反咬一口，恩将仇报之类的。

        要说我姑姑和我姑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般配到不行。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理亏，让我妈骂几句，出出气又怎么了？

        可是她偏不。她偏要好处他们得了，嘴巴上也丝毫不肯吃亏。

        我妈骂她一句，她骂我妈十句。她说，我爸官司输了，都是因为我爸没出息，找不到关系，不怨他们家。

        可怜我妈只是一个没读过几天书，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哪有什么深厚的涵养？

        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的我妈，被一时之气冲昏了头脑，冲到奶奶家的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直接朝姑姑脑袋上劈过去。

        幸亏姑姑当时拿手挡了一下，没劈到脑袋，却砍断了她的两根手指。

        我妈去砍人那天，我并没有亲眼所见。如果我跟着我妈去，或许就能避免这场悲剧。因为我妈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在孩子面前砍人。后来回想起来，我真的特别懊悔，要是我当时跟着去，该有多好。

        那天我和我哥正在家里玩，村民纷纷跑来告诉我们，说我妈杀人了。

        等我和我哥飞快地跑到奶奶家，正好看到我妈被带上手铐，被警车拉走了。

        那一刻，我真觉得眼前一黑，天都塌了。

        到了晚上，我爸从城里赶回来。他带着我和我哥，赶到医院，跪在我姑姑的病房门口，苦苦哀求她，不要起诉我妈。

        那时候农村的法治还不怎么健全，亲人之间发生了人身伤害事件，如果双方能够达成和解，就能找找关系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自从被我姑父伤害过后，我爸也学会找关系了。

        我和我哥在姑姑的病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我爸不停地哀求我姑姑，说只要她不起诉，不管她提出什么经济上的要求，我爸全都会答应。

        那真是我人生里最漫长最黑暗的一个夜晚，又冷又饿，又渴又困，又充满恐惧。

        直到许多年以后，午夜梦回，我依然时常会梦到那个夜晚。幼小的我，我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是直到第二天一早，姑姑他们一家人依然没有打开那扇门。

        要不说我姑姑这一家人，真是人渣中的人渣，我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气得浑身发抖，血直往头上涌，不想提起这些事情。

        逃避惩罚的时候，他们知道怎么钻法律的空子。当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他们又知道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了。好处全让他们占了，亏都让别人吃。

        不过，不管事情的发生有什么样的背景，始终是我妈犯罪了，拿刀砍人了。

        身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我妈在看守所里回想起来这件事，她大概觉得承受不起这个心理压力，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在看守所数次自杀未遂。

        我和我哥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整天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有多害怕失去妈妈。那种感觉你永远不会懂。

        后来我爸带着我和我哥去了一趟看守所。在看守所里，我们一家四口抱着哭成一团，场面何其绝望，何其凄凉。

        我和我哥按照我爸教我们的，跟我妈说，让她不要想不开，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我和我哥不能失去妈妈。

        不知道我妈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和我哥，后来再也没寻过死路。

        子初，尽管十多年过去了，可是当我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我依然止不住地心痛不已，泪流满面。

        好在熬过了那段处于生死边缘的绝境，后来事情慢慢有了转机。

        负责我妈案件的法官，听说了我们家的故事，认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他给了我妈量刑范围内最轻的判决。判处两年有期徒刑，而且还是监外执行。

        是这个法官让我看到，原来世界上还有好人。

        后来，尽管我妈回家了，我们一家团圆了，可是，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我爸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蹶不振。他再也没有什么心气出去闯荡了。而且，他那些兄弟们听说了我家的事情，也不可能再跟着他干活了。

        于是，我爸回村务农，一边务农，一边照顾我妈。他觉得如果他不守在我妈身边，我妈很有可能会再干傻事。

        事实上，我妈也的确需要人照顾，虽然她没有坐牢，但是，她已经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

        在淳朴的农村，杀人犯这三个字，是多么可怕的字眼，是多么沉重的分量。

        农村人最擅长的，是用唾沫星子淹死别人。而只有走过绝境的人，才会知道这世道人心的险恶。

        在这之后，我妈再也没抬起过头。她一辈子都低着头，忍受着别人的指指戳戳。连带着我和我哥，也从首富的儿子，变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从天堂到地狱，一步之遥。

        每年过年，都是我家最难熬的时候。别人家是爆竹声声辞旧岁，欢天喜地过大年。我们家里不光贫寒冷清，客厅里还坐着一堆债主。

        当年处理那三件事情，欠了一堆外债。后来我爸回到村里守着我妈，一年靠种地挣不了几个钱，还不上这些钱。欠债久了还不上，别人怎么可能对我们一家人有好言好语？

        每逢过年的时候，都要上演这种故事情节。债主们坐在客厅各种生气，指责，羞辱。我爸我妈低声下气地哀求别人，笑脸相迎，真是卑微到骨子里去了。

        当孩子们看到自己的父母活得那么卑微，那种感觉真是针扎一样疼。

        还不上钱，债主们有一个很大的不满，就是他们觉得我和我哥不应该读书，应该早点出去打工挣钱，还他们的钱。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和我哥的前途，他们只在乎我们家能不能还钱。

        关于这个问题，我爸是这么想的。他回顾了自己的人生，痛定思痛，觉得他之所以遭遇这些悲惨的烂事，除了时运不济的原因，还与他自身的文化程度低有很大的关系。

        他觉得，如果能够多读一点书，他就会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多一点认识，对人性有更深刻的认识。也许就能少走一些弯路，避免踩一些坑。因为知识中蕴含着宝贵的智慧，深刻的哲理，蕴含着能让人继续前行的力量。

        所以，我爸我妈就算跟那些债主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恨不得跪下去求他们，也坚持要让我和我哥读书。

        说到我哥，真是学习的奇才。你或许觉得我的学习成绩很好，但我的学习成绩再好，也不及我哥。初中的时候我拼死拼活也不过年级前十，我哥当年却是年级前三。

        如果他能继续学习，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可是，中考之后，他填志愿的时候，却背着全家人填了中专。

        我爸我妈听说这件事，差点活活气死。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早点毕业，早点出来帮家里还债。他是为了把宝贵的学习机会留给我。

        现在，他中专毕业了，进了一个小镇派出所当协警。唉，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人生，将来他最多也就是工作几年转正，成为一个小镇民警。我真是替他扼腕叹息。

        这就是我的家庭背景。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我不知道你听了这个故事，能不能够理解，我这些年逃避你的原因。我逃避你，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却又不能喜欢。

        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的，我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哥哥的梦想，同时也背负着我自己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考中国人民大学，去学法律。等将来毕业以后，我想到基层去做一名法官。因为这些年来，我始终无法忘怀当年负责我妈案件的法官。是他给予我们一家理解和温暖，支撑我们家走过了那段人生最黑暗的路程。

        我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和他一样的人。不为别的，只为了帮助那些和当年的我家一样，身陷困境的普通人。

        也许我个人的力量很微薄，对别人的帮助很有限。不过我觉得，就算只是给他们几句温暖和安慰的话，或许也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些面临绝境的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众叛亲离，令人绝望的世界，一个无比冷漠和荒芜的世界。

        如果我将来有这个能力去帮助那些人，在帮助他们同时，就好像帮助当年的自己。我想，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或许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得到疗愈。

        子初，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像阳光一样温暖，像清风一样温柔。

        这些年来，我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多亏你给了我这样一份温情，才让我能够顺利坚持下来，你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我又不敢离你太近，因为我怕离你太近，会贪恋你的温柔可爱，会丧失继续前行的意志和力量。

        因为当一个人越累，越沉重的时候，他就越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如果他真的得到了这个怀抱，那他可能就不想再继续前行了。因为这样的人生实在太累了，在喜欢的人怀里躲着多好。

        子初，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过幸福平淡的生活，为什么偏偏我的人生这么沉重？

        后来想想，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运哪里是由人去挑选的？

        子初，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对你□□裸的表白，很自私。因为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许我今天还在学校学习，明天就去了广州的流水线上挣钱还债。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当然也就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可是，当我看到你和林俊开开心心，出双入对的时候，我还是吃醋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按兵不动。我还是想向你表白，希望你能够等我。

        子初，等我好吗？我喜欢你。多希望未来有一天，能够和你在一起。虽然对于我这样家庭背景的人来说，谈爱情或许只是奢望，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看到，我也和别人一样，有着一颗青春炙热的心。

        子初，等我，拜托你。

        于东”

        看完于东这封信，我感觉错愕，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天晚上，我把这封信翻来覆去，也就看了几十遍吧，终于吸收和理解了其中的重点。

        虽然于东对于我来说，一直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可我万万没想到，谜底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我一直都只知道他是一个深沉忧郁的人，我还以为他在装逼，没想到他的成长故事背后是这么沉重的家庭背景。

        震惊错愕之余，于东的悲惨故事，激起了我内心强烈的保护欲。

        最令人感动的一点，是于东被这个世界这样狠狠伤害，可是他想到的，却是凭他微薄的力量，去保护那些和他有相似遭遇的人。

        于东宽广的心胸，高尚的情怀，深深的感动了我。哦不，是震撼了我。

        这样一个善良优秀的男生说喜欢我，我怎么忍心拒绝？

        于是我一激动，就给他写了回信，第二天让宁宁给他带过去了。

        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于东:

        我等你，安心学习。

        子初”

        给了于东承诺之后，等我再和林俊相处的时候，立刻就有了界限感。

        在这之前，我和林俊虽然没有明确的肢体接触，但在说笑打闹的时候，态度都是比较随意的。可从这以后，我开始收敛和注意了。因为我希望自己还能拥有重新选择的权利，我不希望林俊陷得太深。

        我刻意和林俊保持距离，令林俊深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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