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皂角香与廉价化妆品

她看着卫凉州，卫凉州也在打量她，像一只在打量对手的豹子。

        “需要帮忙吗？”

        诗音超前迈了一步，然后在卫凉州冷漠的目光里坐下，素手扯过那张图纸，开始一点一点核对积木位置和数目。

        卫凉州没有出声阻止她。

        而就在诗音终于找到一块可以着手开始拼的地方之后，她手里的图纸却一把被抢走。

        这一抢，她手里的乐高积木就洒了一地。

        其中有一块浅黄色的圆形，直接滚到了不知哪里去。

        “谁让你碰了！”卫凉州恶狠狠地凶了她一句，然后将那图纸摔在地上，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门。

        房间很快恢复了寂静，诗音愣在原地，她开始怀疑卫凉州是不是有什么歇斯底里症，或者是突然性精神分裂。

        看着地上的乐高积木，诗音皱了皱眉。

        这么完整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乐高积木每一块都很重要，于是她蹲在地上，尝试将刚刚那一块不知滚到哪儿去了的圆形找回来，可尝试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刚刚站在一边的女佣帮她一起寻找，一边找，一边忽然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

        “小姐，二少他，人其实很好的，从来不为难我们这些佣人。”

        “嗯？”诗音转头，皱了一下眉。

        “二少他，他就是很小就离开了夫人，然后又又受了刺激，所以对人有些不信任，还有些冷漠，但是真的是个好孩子！”

        “受了什么刺激？”

        “呃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和女人有关。”

        “哦~”诗音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卫凉州受过情伤？

        “所以他对女人也十分反感？”诗音继续问。

        “嗯虽然说确实反感，不过”女佣咽了咽口水，话到嘴边，她本来想说的是，但是对您不知道为什么尤其反感。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礼貌所以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什么？”诗音追问。

        “没什么没什么。”女佣连忙摇头。

        两人又找了许久，可惜的是，硬是没能找到那块丢了的圆形积木。

        “这套我记得是夜光的，我晚上再来找找吧，小姐不必记挂了。”女佣歉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还是我来吧，您晚上还是要回家的，时间太赶了，我晚上住在这里，天黑了再慢慢找吧。”

        话是这么说，可就在当天晚饭时间，那调皮的小男孩用恶作剧将诗音房间的门口搅的一团糟。

        此时佣人大部分都回家了，诗音自然是没有叫佣人的习惯的，便自己清扫了很久，一直到最后累的腰酸腿疼。

        这一疼，她也就没再记得找积木的事，直奔卧室浴室，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夜向来是漫长的。

        梦境的降临填充了夜的空虚。

        只是这梦，向来有好有坏，还不能被做梦的人所支配。

        当月照进窗子，银白色的月光洒满白色锦被的时候，床上的人却缩成了一团，她眉头紧皱，额头布满了细汗，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阴暗的光从被黄色牛皮纸糊住的窗户的缝隙中拐进来，照在老旧商场的一楼楼梯扶手上。

        扶手上锈迹斑斑，地面是水泥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也不知是什么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下水道气味。

        而在这种气味中间，还夹杂着一种廉价化妆品的香味，和一种清新好闻的皂角香。

        “哎，你去那边等我们，然后我俩一会儿回来找你。”

        一个瘦高的、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女生将手搭在面前生锈楼梯的扶手上，同时悄悄地用颜色示意身边另一个又矮又瘦的女生，矮瘦女生吊着高马尾，脸圆圆的，一接收到高瘦女生的眼色，立刻了然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而她们面前，站着的便是她高瘦女生口中的那个“你”。

        一个穿着白色老式蝴蝶边衬衫和一条浅蓝色喇叭裤的小女生，她比面前的两个女生还要清瘦，个子也比她们高，眼睛很大，很漂亮，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放大版的芭比娃娃。

        同样都是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可那两个女生眼里闪烁着的是亮晶晶的咄咄逼人。

        可她的眼里闪烁着的却不是亮晶晶的光，而是胆怯和不自信。

        她像个胆小卑微的兔子，似乎想和眼前的两个看起来很是刁蛮的女生玩，也很想问她们为什么去别的地方不能带她一起。

        可是她问不出口。

        也许，她甚至不敢问出口。

        “快点，就在这等着！”

        两个女生一边笑一边走远，临走时还让她背过身，不许看她们走的方向。

        廉价化妆品的味道随着两个女生的离开而消失了，只留下干净却畏缩的皂角香。

        楼梯上不时会经过来一楼仓库取货的小贩。

        皂角香女孩不算矮，她一身白衬衫像一朵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白牡丹，就那么苍白无力地开在这一楼二楼的交界处。

        小贩或者是不知名的来往的行人经过时总会看她一眼。

        那眼神都很复杂。

        女孩有点怕了，她总觉得空气中的难闻气味越来越浓了，甚至连那牛皮纸后的光也在越来越暗。

        终于，在又一个身着破旧大衣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时，她忍不住了。

        她离开了这里。

        她年纪太小了，小到她觉得这种逃离“约定地点”是对对方的一种背叛。

        可殊不知，那两个女孩早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她们早就到家许久，甚至已经坐在沙发上，一起嘲笑这个好骗的傻女孩。

        她衣服上的皂角香被环境沾染的有些奇怪，她的腿有些麻木。

        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奢望着那两个她的“朋友”能会在她身后，奢望她们不要怪她擅自离开约定地点。

        她们会原谅自己的吧，那里实在太黑了。

        女孩这样想着，一步一步沿着回家的路走，可是在经过那两个女孩家门口的时候，她一抬眼便看见她们正人手一根冰棍从不远处走过来。

        那两个女孩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见她。

        紧接着，一句尖锐的质问划破了她的耳膜：

        “谁让你回来的？不是让你在那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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