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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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亲口在昭阳殿内对谢妧说过那样绝情的话, 却也在现在这个时刻,言之凿凿一般地对她说着……舍不得。
林行舟在听到景佑陵说出这句话之后,先是略微一愣, 然后笑意也带上了那么些不诚恳来, 眯着眼睛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的景佑陵。
“景大将军对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 那么就算是用自己的一双腿来换, 想来也算不得是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还真是让下官艳羡的姻缘呢。”
景佑陵的一只手拿着冽霜, 握着剑柄的骨节泛白, 生得极为出挑的眼眉在这个时候略微下垂, 就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来。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流露出这种名为脆弱的情绪,他是戎马倥偬的常胜将军,是这么多年从未成为败将的景佑陵。
谢妧虽然从未想过和景佑陵还有过以后,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居然要因为林行舟这么一个人, 折在梧州。
朔北来犯气势汹汹, 景佑陵若是在这里出了变故,朔方卫群龙无首, 就算是景煊接手也必然需要很长一段的磨合期。
北戎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大举进攻朔北边境, 必然是左支右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横生多少的祸端。
谢妧思忖片刻,先行出声唤道:“景佑陵!”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可是现在林行舟早就已经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无论怎么做, 都没有两全之法。而且就算是景佑陵真的自折双腿, 自己和他就是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 只有双双等死的局面。
可是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她还没亲眼去看看宫闺外面的世界, 没看过朔北的雪, 没看过青州的湖, 没看过滦州的海,甚至还没有看到谢策的以后。
她若是死在这里,阿策和父皇母后该怎么办?
林行舟听到谢妧在自己身边喊出来了这么一声,薄刃靠得离谢妧更加近了一些,原本垂在自己身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上点了两下,他的目光在谢妧和景佑陵之间转了两下。
景佑陵听到谢妧的这一声,却没有抬眼,仍然是垂着眼睛。
手指在剑鞘之上略微叩了一下,似乎是当真在极为认真地思忖这件事一般。
景佑陵手指握住剑柄,将冽霜从刀鞘之中抽了出来,莹白的剑刃好像是不世出的神器一般,闪烁着微微的寒芒。
好似这把剑,当真要在下一秒挥向他自己。
林行舟就像是在打着好商量,带着一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劝道:“殿下刚刚唤大将军的那声,恐怕也是殿下当真想要回到将军的身边。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大将军来说,恐怕是需要犹豫一会儿,但是大将军也要知道,世间事难得两全。”
“就算是将军犹豫得再久,这件事情,终究是已经成为了定局。”
终于,景佑陵抬眼,目光先是略过了谢妧,然后对林行舟道:“林大人可以保证,如我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当真放了殿下?”
林行舟不免笑了两声,薄刃都随着他现在极为快意的样子抖动了两下,“那是自然。将军为了殿下痴情至此,那么下官必然不会出尔反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趴在一边的冯廊,“还有冯老爷,今日这样的景象,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你若是就这么趴着不敢看,可真是浪费了晚生准备的这么一番煞费苦心了。”
林行舟就像是想到了景佑陵即将跪地求饶的模样,浑身席卷而来的舒畅感。
在这话音刚落的须臾瞬间,也是林行舟最为松懈的现在——
谢妧被绸带缚住的手虽然没有办法动及半分,但是她霎时间支着腿和林行舟避让开了一点儿的距离,虽然说不上是大,但是那薄刃,好歹并不紧紧贴着谢妧了。
林行舟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之前的手指就抓着那打了死结的系带,所以手指略勾,就足够再将谢妧拉回来。
谢妧在他手上,是唯一的筹码,若是谢妧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己必然不敌景佑陵。
更何况,现在景佑陵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冽霜,谁人不知道冽霜是景佑陵随身不离的佩剑,冽霜在他的手上,可以称得上无人可敌。
虽然林行舟有些功夫在身,但是比起景佑陵来说,还是逊色得不止一点半点,所以谢妧必然得在他的手上。
景佑陵提着剑,脚下略点,以肉眼难以概述之势,剑光闪过,就看到那原本另一端在林行舟手上的绸带在顷刻之中发出了布帛破裂之声。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骠骑大将军。
之前在谢妧手指蜷缩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达成了某种只可以意会的共识,然后景佑陵的手指略微叩击剑鞘,也同样是在和谢妧两个人商定最好的出手时机。
林行舟所想不过就是用谢妧做要挟,让他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若是景佑陵不从,那么就算只杀了谢妧一个,也足够景佑陵和谢策还有燕绥的反目成仇。
他算盘打得极好,只是可惜功败垂成,在最后一刻志得意满,轻敌大意。
但是林行舟毕竟也是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在这瞬间就有了新的决断。
他手中的绸缎虽然已断,但是只需要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景佑陵凭借冽霜也绝对救不下毫无武功的谢妧。
林行舟手上的扇子转了两下,以极为迅疾之势,朝着谢妧的脖颈而去。
而谢妧的脖颈上,林行舟之前掐出来的红痕还未消散,谢妧刚刚只是勉强用自己的腿支开了一点儿距离,现在就算是想要再偏上一寸,都是极为困难的。
而林行舟现在的角度可以说的上是极为刁钻,若是景佑陵想要用剑去撞,那么在挡掉薄刃的同时,冽霜必然是会伤到谢妧。
而若是被冽霜伤到,以冽霜的锋锐程度,那可比薄刃要来得更加严重。
谢妧,避无可避。
长公主是林行舟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却依然被打回原点的根源,是望春楼内被那么多人看着踢出楼外的起因,是他受到的那么多折辱和沦为笑柄的罪魁祸首,林行舟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她走。
只是可惜,现在燕绥不在这里,不然若是燕绥看到谢妧死在自己手上,还真的是有意思。
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之声,景佑陵直接将冽霜垂在手边,而林行舟原本朝着谢妧的脖颈之处而去的那片薄刃,根本就没有碰到谢妧分毫。
那薄刃直直刺入了景佑陵的左肩上,他只略微闷哼一声,此外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
林行舟的薄刃虽然是避无可避,但是若是有人在这须臾瞬间,用身体去挡,却也仍然可解。
景佑陵站在谢妧的身前,垂着眼睛看着脸倏地变得毫无血色的林行舟,瘦削的手指也扣上林行舟的脖颈之上,一边收紧,一边低声和他道:“林大人现在还觉得,这世间事没有两全吗?”
林行舟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惧死亡,但是在咽喉被人扼住,浑身的血都开始往脑海之中冲,脸被涨得通红的时候,甚至连眼前的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他也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被他丢在垣城的两个人。
林行舟的父亲是个识得一点字的穷酸书生,可惜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家中娘亲一边补贴家用,一边供着夫君念书。
他的名字是父亲取得,母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舟是船的意思,所以也就这么一直船生船生地叫着他。
而林行舟的发妻容安娴,则是垣城有些名气的姑娘,因为在那种偏远小城,容安娴长得也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清秀佳人,只是年纪要比林行舟大。
在那个困顿到家徒四壁的家之中,他们一家常常要靠老丈人的接济才能过活,甚至那个时候岳父已经劝容安娴不要再供着林行舟读书,也常常和容安娴争吵,说着早日和离,不要和这个没有一点儿前途的人耗下去诸如此类的话。
容安娴其实没有少和她的父亲争吵,同时也没有少安抚她那个极为敏感,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丈夫。
后来的林行舟靠着自己高中解元,却又在金榜题名之时,勾结垣城县令谎称自己已死,以此来保全自己那点自尊,怕同僚知道自己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乡野村妇一般的妻,也怕同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曾经帮人倒恭桶的母亲。
他视线模糊之际,甚至还看到了她们寡妇寡母两个相依为命,在垣城和陇邺的路上,找他的尸首。
林行舟一只手略微抬起,景佑陵以为他还要动作,另一只手扣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林行舟像是呓语胡乱不清道:“容,容娘……容娘。”
谢妧在这个时候略微侧身,“他在说什么?”
景佑陵手上的劲略微松下来了一点,然后单手将谢妧手上覆着的绸带给解开,对林行舟的事情丝毫都不关心,“不知道。”
他在将谢妧手上的绸带解开的时候,随手将这块绸带丢在一旁,然后突然抬手,用手覆着谢妧的眼睛。
谢妧的眼前突然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周遭只剩下了他身上浓郁的松香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闻到过的那种味道,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
是景佑陵左肩上的伤。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覆在谢妧眼上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阿妧。”
“接下来的事情,别看。”
景佑陵一只手提起冽霜,然后想到之前林行舟用那两根手指曾经碰过谢妧的脸,还曾经用过他的手扣住谢妧的下颔,原本消退下去的杀意卷土重来。
只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杀意,更为直接地对着面前的人。
林行舟原本的思绪还在涣散,景佑陵之前扣住他的脖子的时候,几乎是让他浑身的血液逆流。
冽霜毫不留情地闪过。
就算是自己的手指被景佑陵削掉之后,其实林行舟也是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
然后他摊开看了看自己正在往外渗血的手掌,原本的可以写出那么多精妙文章的手掌之上,就只剩下来了两根手指。
那三根断指哐当几声落在地上。
谢妧的眼睛虽然被景佑陵蒙住,但是也在这声音之中听出来端倪一二,林行舟心术不正,还意图杀死自己,她对于林行舟,也没有怜悯之心。
但是景佑陵伸出来的手……
是担心自己会害怕吗?
林行舟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青筋都冒起了,手上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他现在彻底地,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林行舟倏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极为尖锐,笑得就算是趴在角落之中的冯廊,都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冯廊在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之中,听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他这小小的商贾有些经受不住,而林行舟那正在淌着血的手,更是让冯廊心上一怵。
他应该庆幸,自己对于长公主殿下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心思,不然现在这样的人,应当也加上一个自己。
景大将军杀神在外的名声,不仅仅是玉面郎君,同时,也是那声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
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连长公主都敢下手了?
冯廊这么想着,就看到景佑陵用一方小小的绢布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剑,冽霜不愧为不世出的宝剑,就连丝毫血污都不沾。
然后冯廊就看到了景佑陵站在原地,朝着自己勾了一下手指。
这是叫他过去的意思。
冯廊瞬间浑身的汗毛倒竖,不敢想象现在的景大将军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但是若是让他不过去,那他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所以赶紧连滚带爬地到了景佑陵身边。
连和景佑陵对视都不敢,嗫嚅道:“将,将军。”
冽霜微晃,冯廊以为当真是要对自己秋后算账,连忙缩了两下脖子,却不想随着布帛刮开的声音,景佑陵只是单单划开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然后景佑陵手指拎着那条布帛,上下动了两下,将林行舟就这么绑了起来。
林行舟从刚才就开始在笑,到了现在才终于停了下来,手上巨大的痛感在每一瞬间都席卷着他的周身,他哑声问:“怎么不杀我?”
景佑陵没答,更像是不屑于答他的问题。
随手拎着林行舟,将他扔到地牢的另一个角落之中。
景佑陵提起林行舟的时候轻描淡写,只用没有受伤的单手就已经是足够。
随着一声极大的闷响声,林行舟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蜷缩在角落之中。
和从前在陇邺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也和曾经谢妧见到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而景佑陵则是漂亮的眼眉略微低垂,然后谢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的脸上,其实早就已经是一点儿的血色都没有。
景佑陵身上穿的是一件靛青寝衣,在有些冷的地牢之中本就单薄,更何况在他的左肩之处,上面已经是晕染到腰腹的血迹。
那散发出来的,浓厚的血腥味,不仅是林行舟的,其中还有景佑陵的。
他之前被林行舟的薄刃伤到过,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到了现在。
左肩旁边的衣物贴在身体上,湿漉漉地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面上却丝毫不显,还是一如以往的冷淡。
之所以不杀林行舟是因为要给谢策和谢允他们审问的权利,他若是执意杀了林行舟,虽然并无不妥,但是此次出行之中谢策和谢允才是地位最高的。
若是景佑陵先行杀了林行舟,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景佑陵向来恪守礼训,在给谢允和谢策保全颜面的同时,也不想委屈谢妧,不想让林行舟多轻松半刻,所以就先行断了林行舟的手指。
景佑陵在走向谢妧的时候,略微踉跄了两下,脚下的步伐也远没有从前那般端方。
原本生得漂亮到锋锐的眉眼之中,也丧失了原本那般的凛冽杀气,取而代之的是只有谢妧可见的脆弱感。
他用冽霜略微撑了一下,然后伸出一只手,伸向了之前就一直倒在地上的谢妧。
景佑陵之前斩林行舟用的是右手,大概是觉得那只手杀孽重,所以现在伸给谢妧的是左手,手指根根瘦削修长,洁白而漂亮。
而在他的腕骨之上,是一颗小小的痣。
唤她道:“殿下。”
在谢妧的手碰到景佑陵伸过来的手的那一瞬间,种种或是熟悉,或者是已经远去的回忆突然纷至沓来。
好像是倦鸟归林,在这一刻终于回到了她原本该有的记忆之中。
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弘历十三年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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