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生生世世不相见

事实上，从烈渊来到老阿水家里，老阿水就猜到了，他应该是为了长子阿山而来。

        阿山在至祭司的吩咐下，前往“逾”地探查环境，这个消息一定是被烈渊知道了的，虽然自己当年救了的那个人是烈渊有些出乎意料，但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将这种事情放在心里，要知道，有时候救了一个大人物未必是福气，也很有可能祸端的开始。

        对待烈渊这个人，部落里褒贬不一，他也不好判断对方的品性，但是在这么久的接触下，对方给老阿水的印象，依然很压抑。

        无论是谈笑风生，还是嘘寒问暖，老阿水都有如寒芒在背。

        活了五十余年的老阿水，早就已经过了浮夸的年纪，所以遇到超乎预料的事情，本能的多想了一些。

        “哦，我那两个儿子啊……”抿了抿嘴，老阿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都出去了，一个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另一个，好像奉命去什么……什么……”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好像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似得。

        “是“逾”地？”烈渊笑着开口接了一句。

        “对对！”老阿水猛地一拍退腿说着︰“就是“逾”地！”

        “这“逾”地可是“姜”族大患，不得不防，不过……”烈渊看了老阿水一眼，慢悠悠的说着︰“部族对“逾”地是否动手还没有做出决定，这样贸然闯入“逾”地，不怕路途险恶吗？”

        “唉……”听烈渊这样说，老阿水认同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只是这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阿山一个小头领，自然是不能不听的。”

        “上面？”那烈渊眨了眨眼睛，微微的笑了笑︰“据我所知，部落并没有派任何人去“逾”地啊，难道是某个人私自做出的决定？”

        “这个……”老阿水看了烈渊一眼，开始装傻充愣︰“不会吧，这可是至祭司派人传递的消息！”

        “怎么不会？”烈渊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看着老阿水说︰“部落没有派任何人前往“逾”地，那位至祭司却让阿山带人前去，明显是置他于险地啊，若是被“逾”人发现，或者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到时候，阿山的下场可想而知，而部落也不会为某一个人的私自决定做出抚恤……对了，阿山应该娶妻了吧，听说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唉，若是他有个好歹，这妻儿老小又该如何是好啊！”

        哪怕明明知晓这烈渊在故意夸大，但是落在老阿水耳朵里，还是让他皱了皱眉。

        “这……倒是难办啊？”老阿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额头。

        见老阿水有些这番模样，烈渊瞥了他一眼，微微提醒着说道︰“要不这样吧，趁着阿山尚未走远，你随我去火云宫，我们一起找人想想办法，如何？”

        “火云宫？”听烈渊这样说，老阿水的眼皮下意识的跳了跳。

        火云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部落首领“姜”的居住之地，而且历代颇有名望的长老，也都会在哪里颐养天年，跑到这样一个大佬云集之地想办法，哪怕是在小的事情，都会被整个部落放大无数倍，这烈渊明显是想让我得罪至祭司得罪到死啊！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在看烈渊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不过老阿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见，算是遇事不惊之辈，哪怕先前阿巴迷失在大山深处，他依然未曾失去耐心，默默的等待这消息，所以此时遇到眼前这种事情，老阿水并未表现出太多不好的情绪，而是冷静的思考了起来。

        将这种事情捅到火云宫，必然会得罪那位脾气古怪的至祭司，而且这种事情，根本奈何不了她，除了让她颜面无光以外，几乎是无关痛痒。

        老阿水并不清楚烈渊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想介入他与至祭司之间的争斗，所以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是让他感觉到有些棘手。

        长子被派到“逾”地固然会让他担心，但是作为部族的战士，终究是要接触那些危险的状况的，老阿水不可能一辈子护住他们兄弟两个，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做到这些。

        何况，他若真的将阿山弄了回来，才真的害了他，到时候，他不光会面对那个脾气古怪的至祭司，甚至还会受到来自战士阶层的嘲弄，毕竟，一个主动逃离险地的部族战士，大概不会有太好的名声落到他的身上，因为任何部族的战士阶层，其信奉的核心就是勇猛与忠诚，若是丢掉这些，将无法在战士阶层站住脚跟。

        这是老阿水四十余年积攒的经验，从狩猎队开始，老阿水就不曾忘记这些，一直恪守本分，才能在战士阶层里获得不小的声望，否则，当年阿山接了他的班，也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所以当烈渊表达要帮助老阿水去火云宫找人想办法的事情，他就已经没有兴趣在跟对方演下去了，无论对方是打算拿他当枪使，或者纯粹的利用他，老阿水都不打算在虚与委蛇。

        因此老阿水收敛起笑容，面色严肃的瞪着他说︰“烈渊大人，犬子的事情，就不麻烦您来操心了，毕竟作为一名部族战士，他早就应该有战死的觉悟，若是因为危险就临阵逃脱，在整个部落的战士之中，将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听老阿水这样正义严辞的说着，那烈渊笑容凝固，神色微微的僵了僵︰“阿水……不在考虑一下吗？”

        不怎么自然的笑了笑，烈渊盯着老阿水，幽幽的说着︰“若是阿山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可是追悔莫及啊！”

        他故意在“遇到”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但是老阿水听了，面色不变的摆了摆手︰“不必了！阿山他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也是一定会逢凶化吉，除非，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这样说着，他还瞥了烈渊一眼︰“您说是吗？烈渊大人——”

        “嗯？”见原本有些唯唯诺诺的老阿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烈渊微微有些意外，还有一些吃惊，这种超乎意料的情绪让他放声大笑，从而掩饰那一抹少有的尴尬，以及羞辱……

        没错，他感觉枣老阿水这里受到了羞辱，这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虎，从他走进门来，就一直在戏耍他。

        这种情绪让烈渊很不舒服，甚至恨得咬牙，不过，他终究是部落的第七顺位，对一些事情有所顾忌，因此并未撕破脸皮，而是阴阴的笑了笑︰“要是整个部落的战士都会像阿水这样想，何愁不灭那“逾”族……对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里坐了。”

        “呃……大人，吃过饭再走吧！”老阿水不似作伪，开口邀请烈渊留下︰“我已经叫儿媳杀了一只落凰鸡，应该差不多快熟了！”

        “呵呵——”烈渊脸色铁青，微微甩了甩袖子︰“还留着……自己吃吧！”

        他起身走出门外，抬头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院子里，目光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打量了一眼，虽然微微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我们走——”微微开口招呼着手下，三人离开老阿水的家里。

        这个时候，老阿水也走出了房门，目光幽幽的盯着那几道渐渐消失的身影。

        “阿爸，烈渊来这里干什么？”站在一旁的阿巴微微有些奇怪，因此开口问着老阿水。

        那老阿水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抿了抿唇︰“大概，是打算浑水摸鱼吧……”

        “浑水摸鱼？”阿巴与小姑娘对视一眼，忍不住微微一愣。

        见两人这种样子，老阿水微微解释了一下烈渊来到这里的原因，那小姑娘听了，微微沉默，并未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老阿水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毕竟，杀死那把刀主人的烈渊从这里走过去，这小姑娘可是无动于衷的啊。

        “对了阿爸……”这个时候，一旁的阿巴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开口说着︰“我今天去至祭司哪里，见到了白灵环！”

        “白灵环？”老阿水微微一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呐呐自语道︰“难道传闻的都是真的，那位大祭司，已经时日不多了？”

        在“姜”部落，白灵环乃是祈求生命的必要事物，是用于延缓生命的流逝的法器，而在整个部落之中，有资格用白灵环的，并且让其她祭司祈福的只有首领与大祭司两人，首领“姜”虽然已经几百岁了，但正值壮年，也没听说受过什么重伤，只有大祭司垂老已矣，似乎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在部族之中，大祭司是最老的一个，没有人知晓他的年龄，也不知道他哪一代的族人，因为年纪最大的长老，都不知晓这些事情，只知道，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大祭司就已经是部落的大祭司了，只是如此传奇的一个人物，终究还是抵不住生死轮回。

        想到这里，老阿水叹了口气，一旁的阿巴却没有这样多愁善感，依然在哪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次大祭司若是真的走了，还不知道谁会成为部落的大祭司呢？”

        听到阿巴这样嘀咕，那老阿水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

        是啊，大祭司若是走了，谁会成为部落的大祭司呢？

        看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巧合啊……

        ……

        ……

        烈渊走了之后，老阿水真的杀了一只鸡，这只鸡的模样犹如羽凰，头上还长着一抹肉冠，像极了凤凰的模样。

        因为改善了伙食，这天晚上每个人都吃的很饱，在大多数人渐渐睡下的时候，小姑娘却坐起身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直到二更时分，这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漩涡，仿佛时光隧道一般，渐渐冒出一点光芒来。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也不害怕，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它。

        直到那光芒越来越亮，竟然呲啦一声，仿佛有火花暴起，冒出一个如荧光组成的虚影来，那虚影扛着一个一人多高的东西，嘭的一下仍在了床边上︰“今天晚上，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将它全部吃光！”

        那小姑娘朝着床下看去，发现那一人多高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后腿肉！

        她微微咽了口唾沫，感觉……好饱！

        光看都能看饱的食物，吃起来，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呢？

        所以第二天小姑娘走出房门的时候，仍然是微微打着饱嗝的模样，甚至连腿肚子都稍稍有些发酸。

        “咦！竟然起的这么早？”在院子里劈柴的阿巴看到了她，冲她微微一笑的说着︰“你稍等一会儿，等这些木头劈完，我帮你做些吃的。”

        听到“吃的”这两个字，小姑娘明显有些恶心的症状，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呕吐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不饿的！”

        微微抿了抿嘴，她看着阿巴手里的斧头，眼睛也稍稍的眯了起来︰“阿巴哥，斧头能借我用一下吗？”

        “呃……”阿巴微微一愣，却还是下意识递了过去︰“好。但很重的……”微微挠了挠头，他开口嘱咐了一句。

        那小姑娘接过来，用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握着，却并不吃力。

        这斧头乃是用金属锻造而成，并非寻常砍柴用的斧子，而是一柄半月形的大斧，乃是阿巴的贴身武器。

        若是以前，这种重达四五十斤的大斧她根本无法拿起来，但这个时候，大斧依然沉重，却并不十分吃力了。

        单手握着大斧，小姑娘用力挥了一下，然后劈在了地上的圆木上，那结实圆木应声而开，被大斧劈成两半。

        一旁的阿巴微微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

        小姑娘也在看着，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失落。

        ……

        ……

        “……你当年吃掉的那朵花，名叫曼陀罗华，这朵花会改变你的体质，让你脱胎换骨，变成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

        “才没有，我吃了那朵花之后，不仅没有学会任何道法，甚至连身子都无法长大了，这么多年，依然是这种小小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它，一个吃掉了彼岸花的人，难道你没有听过，曼陀罗华与彼岸花，生死两隔，永不相见吗？”

        “可、可我们有见过的啊？”

        “正因为见过，所以你永远也长不大，也发挥不出任何道法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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