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天的大雨让整个城市顿时充溢着一股青草的湿气，抬眼，一轮烈日挂在天边。

        今天是个大晴天！

        下课后，我随元唯来到了训练场。

        闵俊看见我时，初是满眼的惊讶，然后是满脸的笑意。闵俊是元唯的高中校友，也是这一群人中除了元唯之外唯一知道那场车祸的人。“欢迎你，云菱！”

        然后教练把我介绍给了所有的人。“这是云菱，从今天开始会担任球队的助理，协助我的工作！”

        我望着面前这一群生动活泼的男生，突然觉得青春，恣意的青春让人如此贪恋头顶的阳光。

        “我是姜成，球队的守门员。他们啊，一个个争着要当第三、第四替补前锋，也不愿当守门员，说什么‘曝光率’太低、露脸的机会太少！只有我耐得住寂寞！我的目标——布冯第二！”这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头的黄发在金光下煞是晃眼！

        “说大话不怕把舌头给闪了。你刚来球队的时候，还不是成天囔着要踢前锋，只是——你的射术还不如奇拉维特，怎么帮我们攻城拔寨啊！”

        元唯在我耳旁小声附和，“他叫区洛凡，是我们球队的中后卫！”见我很是讶异，元唯解释说，“别看他个子不高，但是卡位意识一流！”这个秀气的有点弱不禁风的男生，真的很难把“凶猛的抢断”“果敢的解围”一类的短语用在他的身上。而且他微笑时还有个迷人的酒窝！

        “我说姜成啊，不要一见着美女，就显摆！”我循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居然是那个跟韩羽枫比赛的男生！“郑祖辉！”说着他伸出了他的右手！

        “谁显摆啊，手都伸出来了。看吧，今年球队有我，一定可以进入玫瑰菀！”

        见我始终没有伸出手，郑祖辉伸在半空的手便怏怏地收了回去！

        玫瑰菀——所有足球运动员的梦想。许多职业球员通过它迈入了欧洲，进入了职业足球更为发达的意大利、西班牙；而许多业余球员则通过它实现了一生为之追求的理想。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魔力让每个平凡的人变得光彩熠熠！

        于是，因为这个共同的梦想，我们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

        听到“玫瑰菀”三个字，这群刚刚还在疯闹的男生像施了魔咒一般立马投入到了训练之中。不远处，逆光中，是教练温和的笑脸！

        时间给予我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而我们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筹码，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云菱，韩羽枫他……”我转身，是教练！

        “很抱歉，我没能说服他！”

        “好，我知道了！”教练的语气里有着一种深深的遗憾，好像不仅仅是因为韩羽枫拒绝了我们的邀请。“对了，云菱，帮我记下我下面要讲的话！”

        “嗯！”

        “姜成很喜欢出击，但是时机掌握的不对……洛凡应加强弹跳训练……祖辉的大局观不够……”

        ……

        吃完晚饭，一个人在校园里闲晃！因为最近要赶一篇论文，所以没有回去。而元唯也说好久没有跟闵俊他们聚会了，所以，一大群男生在训练完毕之后很默契地一溜烟地闪人了！元唯因为担心我，不知道已经牺牲了多少这样的时光！有时我会觉得很心疼，如果不是遇见了我，元唯会不会更快乐一点呢？！

        钻石一般的星星缀满了整个夜空！突然很想父母。想起母亲布满厚茧的双手在我出门前为我整理衣装，想起下雨天父亲为我送伞，然后我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起回家……上天真是残忍，在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将我一脚踹向了痛苦的深渊！

        那天的天很蓝，白云在琉璃一样的蓝幕上跳着探戈。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前往老家的车上，一阵阵微风破窗而入，盛夏的燥热一扫而光！父亲正在和旁边的一个刚认识的叔叔讲着什么，笑声一浪一浪地传过来！而我靠在母亲的肩头，听着舒缓的音乐，闭目小憩!

        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阵的尖叫……我明明睁开了眼睛，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向外扯，然后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我的眼前只有一滩一滩的鲜血，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很后来，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在元唯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才知道父亲原本不会死的，在把我救出之后，他又回去找母亲，结果……

        我只是呆呆地目视着前方，现在的我是如此的讨厌光明，然而，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猩红的床架，像一条正在滴血的长舌，吞噬着我求生的意志！

        若不是元唯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我想我三年前就可能已经死了！但是尽管我活了下来，但是那场车祸仍像梦魇一样对我纠缠不休，我便在极度的惊恐与悲伤中失去了与外界的交流能力！

        背脊一阵发凉，我又要在这个噩梦中越堕越深了，突然，一个声音割断了我与往昔的联结！“云菱！”

        我回头，居然是教练！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要韩羽枫加入江北！”教练深黯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光亮。

        我一直以为，人生的这个年纪，不是早已洞察一切、看淡世事了吗？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倔强的有些可爱！

        “年轻的时候，一直梦想着玫瑰菀，可是实力不济一直未能如愿。于是想当教练继续自己的梦想。20年前我曾带领江北进入过玫瑰菀，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天踏上那块草皮时的激动心情，但是我们没能赢得最后的冠军！所以——”教练顿了顿，“江北校长找到我，希望我重执教鞭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想……我想在有生之年再去一次玫瑰菀。我那老太婆还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玩年轻人的游戏，不怕心脏病哟！呵呵！”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横渡大西洋，但是她所处的时代却没有条件支持她的梦想，而到了一切硬件条件都具备时，这个女人已近耄耋之年！她仍要执着地去完成这一夙愿，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疯了。但是当她坐在船上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能否横渡大西洋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站在了这里！

        “我明白，生活太过平淡，玫瑰菀是生命的瑰色花园！”我淡然地说道。

        “呵呵！生命的瑰色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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