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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上十四)

        一只大手伸到面前,嚣张地比了一个三,江豪看了一瞬,果断摇头:“不行,她现在绝对是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贺翔宇嘲笑道:“诶,当初说好了,要么你把她弄到床/上,要么她主动表示点什么。反正我只看见你想拦住人家,人看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啧啧。”

        江豪回头破口大骂:“还不是你搞的!我刚收手你他/妈就赖账,今天又专门搅事,我刚买了一条手链,你他/妈就急在这会儿?非得让她看见?”

        “我可完全是按你的要求来的,打水间都能被她找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江豪回过头,心底不爽:“不行,你再给我两天。”

        贺翔宇听了就笑:“我看你这回翻不过来了,王春暖比你初中追的那个还纯,估计是受不了。”

        “你别管。”

        为什么会挑上王春暖,这对江豪来说很简单。新学期伊始,他就发现班里新来的转学生,总是用试探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作为常年混迹在女生堆里,见过的漂亮女生十只手都数不清的人,江豪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相貌平平头发偏黄的女生,渴望接近并且接触他。

        但彼时江豪对她没有一点兴趣,因为她完全不是他会有兴趣的对象——不够漂亮。

        后来一段时间他发现那个女生不再看他了,以为她总算打消了念头,却发现班里很多人开始聚集在她身边,总是向她问问题。几乎每个老师上课都要夸一遍,千篇一律,听得他心中腻烦。

        他因为许多原因很讨厌所谓的“好学生”,却发现她突然变成了全年级好学生的典范。他心底顿时就有一个想法生出来,他想会会这个所谓的“好学生”。

        以他的经验推测,他认为王春暖本来就对他有好感,再加上自己稍微推一些力,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拿下她,于是信誓旦旦地跟贺翔宇打了赌。

        当时贺翔宇不知道这点,还觉得不可能。因为高一二班女生风气独特,早在第一学期的时候,她们之间就因学业互相成为竞争对手,明争暗斗。而广大男生群体因为不喜欢念书并且沉迷于扯后腿,被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气带歪,成了全班女生都讨厌的对象。以江豪和贺翔宇为首的群体更甚,男女生之间几乎不怎么来往。

        贺翔宇不觉得王春暖是个心思灵转的女生,他一通观察下来觉得她甚至有些不解风情,估计跟夏冰是一类人,对谈恋爱这种事嗤之以鼻。于是欣然同意了这个赌局。

        结果果然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对于江豪一些过于亲热的行为,王春暖表现得十分迟钝而抗拒。她很友好,但每当江豪有所表示时,她总是会退远一步拉开距离。

        贺翔宇看后心底嘲笑地想,这大概就是好学生所谓的“矜持”?他对王春暖会不会动心不感兴趣,但却对钱很感兴趣。于是同意遵从江豪的一切安排,组织大家参加什么课后辅导。

        这件事本来只是江豪和贺翔宇两个人的赌,但几个关系好的相处得多,一来二去就不太瞒得住,是以当王春暖给江豪送早点的时候,有五六个男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豪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似乎忽然被提上了桌面。

        王春暖跑下楼,来到夏天傍晚的十字路口,路旁的柳树随风晃动,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交错如织。

        街道对面的一长条街被铁皮圈了起来,施工队的探照灯在黑夜里摇晃,铁器捶打和机器的轰鸣声传出来,破土机的长臂伸起来又掉下去,地面顿顿地震颤着。

        这里据说要建一座比盛华还高的楼,广告牌说是要打造尧市发展区内兴平县的最强地标,成为与城西的十里街互为交映的现代大商场。

        天太暗了,路灯死角下广告牌上的预览图黑漆漆的。

        对角那边却开了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装修得很精致,玻璃擦得透亮,隔一条街都看得到里面的人在说话。

        王春暖慢慢地平静下来,抬步缓缓地往回走——

        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她其实并没有被吓到,冷静下来只觉得出乎意料。在她的印象里,贺翔宇是个有些疏离的大男孩。她给他讲题时,他也是一脸认真,从不说多余的话。梁敏那样骂他,他也不怒不躁,王春暖反而觉得他很有气度。

        然而今天仿佛像揭开了一层面纱,她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沉着的人,在面对那个女生时动作那么狂暴。

        而那个女生……王春暖的眼神暗了暗,她并不了解。

        难道恋爱的本质最后都是回归于性么?

        那么她和江豪,最终也会走向那样的地步吗?

        好巧不巧,王春暖第二天在上学的路上,正好撞见了从路对面穿马路过来的贺翔宇,他跟江豪走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王春暖怕打招呼尴尬,在他们看见自己之前,偷偷地转了个方向,跑到一家超市佯装买东西,实则躲在柜子后面等他们先走。

        然而这一幕却被贺翔宇看到了。

        江豪的脸色很沉,贺翔宇嘲笑他:“还翻盘,你拿什么翻盘?准备好钱给我就行了。”

        王春暖决定单独找江豪谈一谈,然而她直到上课铃声快响才回到教室,今天每个老师上课都要强调几遍期末考试,还不断拖堂,王春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课间梁敏来找她说话,向她借彩色标记笔,王春暖的书包卡在抽屉里,梁敏便自顾自地伸手帮她的忙。

        “啊!”王春暖惊喊了一声。

        梁敏一抖,满脸诧异地看她:“怎么了?”

        王春暖捂着手臂,明明疼得咬牙还摇头:“没事。”

        梁敏不信,一把拉开她的袖子,喊得周围几个人都扭过头来:“啊!你的胳膊怎么了!”衣袖下的小臂一片狰狞,整片皮肤鼓起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四周的皮肤都是红的,显然是非常严重的烫伤。

        “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看医生啊?”众人都问道。

        王春暖把衣袖放下来,不甚在乎地笑道:“没事,在家做饭的时候油溅起来烫着了,抹了烧伤药,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梁敏说,“幸好是左手,不然字都没办法写了。”孙筱玥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眼神莫测。

        王春暖笑了笑,顺着梁敏的话:“幸好,幸好。”这时江豪却突然从教室后面走过来,叫王春暖出去问事情。孙筱玥仰着头冷冷地看着他们,其他人却都不疑有他,两个人遂出了教室,来到教学楼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这是一条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路,地上飘满了无人清扫的干叶子,江豪和王春暖一前一后走进这条小路,除了空气有些燥热令人不适,周围很安静,江豪转过身来。

        “昨天的事情,很抱歉。”他开门见山地道。

        王春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她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意外地竟没有生气,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探寻:“你们,经常那样吗?”

        江豪却不正面回答,只回看着她道:“你介意吗?”

        这是个很聪明的回答,他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以此避开她对他的质问。王春暖乖顺地想了一会,诚实地点了点头:“……我介意。”

        江豪的眼神一暗,然而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该说什么,王春暖又抬起头来认真道:“不过如果是你,我觉得我会原谅的。”

        江豪心底一轻,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轻柔地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刻王春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豪的怔愣是因为手机录音录下了关键证据,三千块钱到手得比想象要难,但是又意外地容易。太容易让人即刻间失去兴趣,觉得内心有些空荡荡的。

        王春暖红着脸看他,觉得他的笑能在心底漾出波纹来,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小巧玲珑的样子,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给你。”

        江豪愣了一下:“是什么?”他接过来,打开塑封的包装盒,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出来,四个小小的丸子躺在小盒子里。油炸的酥皮上盖了一层酱油色的酱汁,又在上面放了小小的红色锯齿盖,用牙签别好,做成小果子的样子。

        江豪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表情落在王春暖的眼里,正是意外之喜的最好诠释。

        “不是让你别给我买了吗……”他说,心想把这个拿给贺翔宇看,可能比放录音要显得好看些。

        王春暖纯然地笑着,自以为聪明地冲他眨眼睛:“我看见你口袋里的药少了两粒。”她据此推测出他最近没好好吃饭,或许正是因此犯了胃病。她找到一个看上去很好消化又很可口的丸子,她想提醒他好好照顾身体,或是想让他尝尝自己又变好的手艺。

        就在少女情怀里,歪着头遐想的时候,没控制住火候的油砰地炸开来,她躲闪不及,胳膊上烫了一长串泡,疼得要死。抹了烧伤药也不管用,她准备放学后再去医院看看。

        江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把盒子盖起来放在口袋里,看着王春暖说:“你过来。”

        王春暖听话地走过去,一边问他怎么了。

        江豪在她反应过来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拂起了她的左手袖口。越发严重的烫伤暴露在空气中,王春暖疼得哎呀一声。

        江豪凛着眉看她,既凶狠又温柔:“骗我?”

        王春暖被抓了个正着,听他凶她反而开心极了。

        “……没有。”她说,嘴角却一点也藏不住笑。

        江豪的语气愈发地低:“哦,我知道了,之前也是你做的是吧?你说,为什么骗我?”

        王春暖又羞又恼,心里面却跟化了蜜一样,哼哼唧唧了半天:“……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你吃了就好嘛……”

        她过于甜蜜而羞涩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感染了江豪。他突然觉得她也不全是书呆子样的无趣,到底是个女生,还是有女孩子柔弱可爱的一面。

        王春暖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天真而无辜的眼神,江豪低笑了一声,很自然地随着心意弯下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

        王春暖呆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站在出口的夏冰、余峦和韩亦萱。江豪的眼神瞬间变幻莫测起来,王春暖也回过身去看,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你们两个竟然……竟然在学校……”

        王春暖自始自终都不知道,这一天这三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余峦是几个目瞪口呆的人里最先找到语言的,难怪语文成绩更好些,她细长的眼睛瞪成了圆眼,自从上次造谣事件后,她就跟王春暖彻底撕破了脸——

        哦不对,上次那压根不是造谣。

        夏冰像是没想到王春暖竟然真的跟江豪是恋爱关系,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目光落在王春暖身上一动不动,眼神仿佛在说,王春暖你个叛徒,你玷污了我们好学生的名誉。

        “……我要去告诉老师!”看到两个人表情奇幻,却都不为所动,余峦最后冒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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