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中四）

        那天晚上回去后，王春暖把和江豪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放在一个很结实的纸箱子里，用层层胶带封起来。那个垂头渴望诗人带她出走的女孩，不仅没有等到诗人，连一个路人也没等到。

        王春暖擦干眼泪，她决心放下过去，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可她没料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隔了一个周末，王春暖再去学校。那天天气很晴朗，阳光普照，秋风飒爽。这样的天气本令她心中一畅，缠绕多日的阴霾也在秋高气爽里渐渐散去。王春暖在去学校的路上买了一个包子一包豆浆，她本来走在路边慢慢地吃，突然有人从旁边走过来，狠狠地撞到她的胳膊，她的早点全都掉在了地上。

        王春暖震惊地抬起头，看到两个男生穿着尧都高中的校服，蹭蹭地跑远了。

        王春暖心里一沉，也没心情吃早点了。沉着头往学校走去，但是从进学校大门口时，就发现了很不对劲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平白无故多出很多向她侧目的人来。那种窃窃私语的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很友好的态度，也不是原来她考到第一的议论，那是一种鄙视。

        王春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感觉从头到脚都不对劲，步子错乱地走进了教室。

        进了教室却发现，有几个平时没什么来往的男生，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这种情况在上了一早上课以后，就更加突出了。似乎对于很多人，她变成了五班那个胖球样的女生。

        王春暖很无语，同时因为这种眼光不自觉地带点愤怒，于是后来她就不只是一味忍受，而是在别人看她的时候看回去。那些人反倒像犯了错一样不敢抬头，怯怯地走开了。

        “怎么了？”两节课后的大课间，梁敏几人陪着王春暖去小超市买笔，“你怎么一早上都皱着眉，到处看来看去的？”

        王春暖摇摇头，眼神无辜：“我不知道，我总感觉他们在盯我，”她又回过头去，狐疑地道，“反正让人很不舒服。”

        “谁在盯你呀？”邱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人啊。”

        孙筱玥却摇了摇头：“不对，是好像有那么几个人……”她回过头来，“我也觉得怪怪的。”

        王春暖看向三人：“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孙筱玥摊手：“没有啊。”

        梁敏却已经冲了出去，在超市外面叫住一个男生：“喂，你站住！”

        里面三人听声音就慌了，忙跟出去，只见梁敏指着一个男生问：“你那什么眼神，为什么这么看我们？”

        那个男生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发现有人在看你们。”跟风罢了。

        这下可坐实了有人盯着自己看的现象了。梁敏很生气，决意找个人问个清楚。于是在王春暖几人回到教室的时候，他们班的潘进同学立刻就被抓了典型。

        梁敏简直要拍桌子吃人了：“你那什么眼神？！我们怎么你了？！你凭什么那么看我们？！”

        梁敏的炮仗脾气在高二二班却是人尽皆知的，潘进嗫嚅了半天不说话，梁敏冷笑：“好啊，不说是吧？不说就跟我去见班主任！！”反正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恨不得所有事情都让学校来处理。

        潘进的校服都被梁敏扯了一半还是不动，一双眼睛盯着王春暖看，在教室里休息的同学都看过来，梁敏咬着牙道：“好啊，不跟我走是吧，那我去把班主任叫过来！”

        潘进被逼无奈，最后还是服了软：“哎，别叫班主任，我说就是了。”

        梁敏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逼供，潘进等几个看热闹的同学都转过身去，才把几个人都叫近，压着声音看向王春暖，表情极其尴尬而不好意思：“那个……王春暖，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他顿了顿，“其实我是听一班的同学说……你……额……被江豪甩了……”

        王春暖的大脑嗡嗡一响，围在一起的三个人都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啊！”梁敏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冲着潘进吼，“造谣也不过脑子的啊！这都是上学期澄清过的谣言了，怎么还有人拿出来说啊！！”

        潘进被梁敏的唾沫星子喷得仓皇逃窜，把手挡在脸前保护自己：“大……大姐……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听别人说啊……”

        “你听谁说啊！！”梁敏不依不饶，“我们找他去！”

        潘进最后被逼急了，才说周五晚上一班有人看见，王春暖跟江豪私下约会了。梁敏还要上去刨根问底，孙筱玥拉了拉她的衣角，梁敏气冲冲地回过头来，才发现王春暖的面色苍白如纸。

        ……

        几个人出了教室，在教室外围着王春暖安抚。王春暖一声不吭，复杂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这回就连邱雨也看出了端倪，梁敏却还喋喋不休：“……你说你这么在意干什么，这都是流言蜚语啊，这是有人见不得你好，故意诬陷你的……”

        王春暖不说话，胸口窒闷疼痛，恰好楼梯口一群人走上来，竟然就是要回教室的江豪等人。

        梁敏瞪着眼看谣言中心的男主角，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王春暖背着身不看他，任由一群人从几人身边走过。

        江豪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看向王春暖，轻轻说了一句：“早上好。”

        王春暖闻言全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她没有说什么，那一震却顺着力道传给了梁敏。梁敏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滑了下来……这种诡异的气氛再看不出问题来，就是她脑子进水了。

        梁敏瞠目结舌，等江豪走后，不可置信地把王春暖掰正：“……是真的？！”

        ……

        早上放学几人都没回家，陪王春暖坐在学校新开的食堂吃饭。食堂的白色灯光温暖明亮，饭菜飘香。梁敏的一双筷子在碗里插来插去，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她烦躁地不断抖腿，两只眼睛盯着王春暖看了很久。

        王春暖惨白着脸，任由她参观自己的表情。

        “我还是不敢相信……”梁敏又摇了摇头，“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诶，你们什么时候好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啊……哎，你们两个知道吗？”她不由自主地寻找盟友。

        邱雨抿抿嘴，压下心里的震惊，表情也是状况外：“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推测起来，说不定上学期那时候就已经……”

        孙筱玥眨眨眼睛，把一碗汤端给王春暖，转移话题：“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慢慢说。”

        三人低着头在沉默中吃饭，王春暖吃得味同嚼蜡，心里已经很难受了，梁敏还总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她，食堂周围还总有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就在这种如坐针毡下，王春暖身边突然凑过来一个男生：

        “哎，你就是王春暖吧？考年级第一那个？”

        王春暖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极力调整表情：“我已经不是年级第一了。”

        男生痞痞地笑着，完全不当回事，口中却道：“听说你被江豪睡了啊。”

        王春暖的脸色瞬间恢复了惨白，脸上好像被打了一巴掌。

        梁敏“碰”一下站起身来，大吼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啊！这关你什么事啊！！”

        男生歪了歪脖子，也站起身来，不太当真的表情：“没什么啊，我就是问问。”他无意跟梁敏争吵，一边退一边对王春暖道，“你是名人嘛，我们班主任也经常夸。”

        ……

        原来一整天奇怪的眼神是因为这个。

        王春暖的目光向四周看去，小食堂里还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感觉心底包裹好的的伤口被撕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为什么？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罢了，为什么要被别人传这样的谣言？

        喜欢江豪有错吗？被他抛弃有错吗？他已经不喜欢她了，为什么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王春暖食不下咽，眼泪又自然而然地顺着脸颊落下。

        梁敏一看就心软了，之后出了食堂，几个人坐在操场的银杏树下，她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搂着王春暖全都是安慰。

        “唉，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江豪那个人就是那样，我就知道初中的时候传他不检点，是有原因的……唉，都怪我，我当初该跟你说一下的……我就是没想到啊，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懂他是个什么人呢……”

        孙筱玥说：“梁敏你别再说她了，春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梁敏咬着唇道：“我没有说她啊……唉……”她又看向王春暖，企图劝说她，“我初中的时候，听说他追另一个学校的女生，每天放学都去人家校门口等，结果没有一学期就跟别人好了。他这个人跟人交往没有真心的，你不要傻傻地被骗了……”

        邱雨却道：“不能说不要被骗，是已经被骗了吧……”

        梁敏顿时凝噎，把手放在额头上，唉声叹气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春暖低头不说话，凉爽的秋风在几人之间吹过，吹散一地的沉默。她近来越来越不喜欢讲话了，感觉很多事情在沉默中，反而可以得到最好的解释。费劲心力地去做的事情，结果常常伤害了自己。但沉默和无动于衷，却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内心。

        孙筱玥回过头来，她感觉十分抱歉，当初在王春暖家里发现她买的食谱，她就隐隐猜出了端倪。但她一直沉默不语，因为觉得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却没想到王春暖陷得这么深。她从没见过谁失恋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她并不因此记恨江豪——虽说这才应该是大多数女生知道真相的反应。

        她看着王春暖，突然问她：“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江豪当然也被人调笑，但他完全没当一回事，矢口否认：“你他妈的嘴净扯淡，别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我女朋友要吃醋的。”

        来人故意笑道：“你女朋友谁啊？”

        江豪一如既往，从来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明知故问。”

        齐佩瑶虽然也交往过两个男朋友，但是和江豪这种出手阔绰、前呼后拥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她作为少女的虚荣心被极大的满足。每个周五晚上，唱歌班的其他女生都趴在窗口看江豪，啧啧感叹楼下那个男生怎么那么帅。等看到齐佩瑶跟他相携而归，心里更是忍不住泛酸泡泡。

        俊男靓女的组合极大地打动了旁人，甚至也打动了齐佩瑶自己。有一天她跟他出去约会，在一间化妆品店的暗色玻璃窗上看见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是金童玉女。江豪这种人精察言观色，第二天就送了一盒精装版的护肤品，齐佩瑶被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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