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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104章


(下二十一)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不堪吗?”夏冰哭得伤心,他从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她知道他不服管教,知道他不甘服软,也知道他没有忘了自己。她看到他不断地换女朋友,就知道没有一个人进过他心里,他只是在报复自己。

        但她始终也没想到,王春暖会那样大度地包容他的伤害,会那样无所谓地接受他的颓丧,甚至于在他们确定在一起后,那种肆无忌惮的昭告天下,一度令她十分嫉妒。

        他不愿意为她做出改变,他那叛逆的性格曾令自己束手无策,他却愿意为王春暖收敛他的张狂。

        她知道,当初那个只是看着她,就不舍得收回目光的少年,爱上了别人。

        可她什么也没做错,她只想跟他更长久地在一起。

        “你喜欢她,就愿意为她好好念书,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结果是一样,但我要的是过程。”江豪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这些年来深藏在心里的不甘,都随着今日这些话,全部消散于无了。

        “你现在说你要过程,可你要什么过程你从来都没说过。”夏冰哭道,“你气我嘲讽我,故意跟我对着干,我每次都耐着性子劝你,是你一点都不在乎,完全当作没听进去,不是吗?!”

        “……是,是啊。”江豪闪了闪眼睫,缓缓地道,“不过也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可能我对你的感情,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拿命去爱的人,却因为我的堕落而看不上我。”

        “可是夏冰你想过吗,如果我不是这么堕落,又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呢,所以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的。”

        夏冰闻言哭得更惨,愈加悲愤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

        ……

        王春暖彻底地抽身而退,拒绝掺入他们复杂的感情游戏中。她愈加疯狂地学习,把所有时间都投入进去,冷淡地对待周围的所有人事,以此来平缓自己内心的创痛。

        夏冰从某一天起连续请了三天假,她就猜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可发生了什么与她何干,她觉得她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包容下去了。

        假如不能好好地保护灵魂,那她最起码能好好活着。至于江豪对夏冰是什么感觉,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只是长久以来坚持下来的习惯,她还是不自觉地去同理江豪的内心,而每当这时,就疼得她无法自拔,因为她不仅为他而疼,还为自己而疼。这种疼令她身心俱疲,因此她开始拒绝碰触有关这件事的一切人事,不管是江豪、夏冰、还是他们周围的那一圈人。

        而一旦真的这样做起来,她却意外地发现这其实并不是太难。

        王春暖突然发现,像梁敏一样自我地生活,不必费心与别人交往相处,反而能更加轻松。

        江豪则被王春暖的被动惩罚折磨得寝食难安。

        他不是没有找她,去上学放学的路上等她,给她道歉,请她原谅。但是王春暖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听了当时没听到。他终于受不了拉住她,她就看着他道:“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我真的很疼。”

        曾经无数次,她都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替他着想替他盘算,深刻地体会着他的喜怒哀乐。因此当她知道真相时,就跟他一样清楚夏冰的意义。

        江豪苍白着脸说:“你听我解释……”

        王春暖却道:“你不用解释,我懂的。”她说,“江豪,我跟你相处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知道夏冰对你的伤害有多深,也知道你受过的那些委屈有多大。可是江豪,我累了,我为了你做了太多委屈自己的事了,有那么一些时间,我也想好好爱护一下我自己。”

        “如果我曾经做的事让你明白,人活着应该好好爱惜自己,那就请你让我爱惜一下我自己吧。”她哭着道,“你看看我现在,一看见你就哭,你就放过我吧,好吗?”

        他怔愣,她已是伤心地转过头去,他觉得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言语是最苍白无力的表达,最终只能慢慢松手放她离开。

        王春暖就抱着书走了,连同他的心一起带走了。

        王春暖觉得自己真的还好,只要不看见他,不去想他跟夏冰之间那胜在不言中的爱情,就不会头疼心疼,然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只是她投入学习有点太拼了,每天晚上熬夜到快一点才能睡着,早上一点点声响又会被惊醒,这么一阵子下来,就有点睡眠不足的恍惚。

        江豪很“体贴”地没有来打扰她,也没有让他身边的人跟她多说过一句话。可能那天的话也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他,他没再跟徐海平顶嘴,也没有做任何挑衅的事情,每天乖乖地来上学,按时回家按时交作业,也按时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又过了一周,体育课。

        阳光明媚的一天,气温升高了好几度。按这样的天气下去,似乎很快就能穿短袖了。赵成钢也被天气激励得神采奕奕,上了课就表示大家学习太累了,要帮同学们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他就安排了伸展、背举、跳高、长跑等一系列项目,等这些全都挨过一遍后,王春暖已经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身体本来就很差,长跑跑到一半就退出,趴到墙角去呕吐了。没想到吐结束了,长跑结束了,老教练还要大家自由跑,美其名曰剧烈运动后的修整,还把刚刚缓过来的王春暖也推上了路。

        二班同学们一边骂娘一边听赵成钢喊:“……都好好跑啊,没有强壮的身体,怎么会有优秀的成绩呢,大家都加把劲啊……”

        王春暖听了心里就呵呵,吞下一口腥味的口水,旁边这时却跑过来孙筱月,侧着身子撞了她一下。

        “干嘛?”王春暖无力。

        “你看。”孙筱月往她身后抬下巴。

        王春暖转头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不远的,正是慢悠悠跟跑的江豪。她回头的时候,他意外极了,被她的视线一扫,他当即滞涩地放慢了脚步。

        王春暖心里一阵拧疼,觉得刚才那股难受劲更重了。孙筱月说:“你刚才去旁边吐,他就停在操场那边看你,那眼神可真是说不清啊……”孙筱月又问,“你不是跟他说清楚了吗?”

        王春暖魂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胡乱地继续着步子,嘴里道:“你别看他,跟我们没关系。”结果话一说完,她就踩中了下水口,脚下一个不稳就崴倒,啪一声结结实实栽在地上。

        孙筱月“啊”了一声,停下脚步喊:“晓晓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江豪就跑了过来,刚抬起她的腿,她就抽气了一声,他想也没想就道:“崴脚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伸手要拉她起来,王春暖却僵着没动,他这才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王春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一眼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周围几个同学这时都围过来,他缓缓地松开手,补救地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你送她过去吧。”他说的是孙筱月。

        “噢。”孙筱月叫了一个同学,立刻搀起王春暖,三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医务室去了。

        江豪默默地退到旁边的树荫下,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他却垂着头什么都没看。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贺翔宇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按医生的说法,好在崴脚的时候栽了一跤,卸去了大部分的力,因此脚腕的伤还是比较轻的。冷敷后又抹了跌打损伤的药,陈医生嘱咐王春暖这两天少活动,又给她开了一点消炎药。

        王春暖这下学乖了,上下学都是邻居家赵阿姨送来的。上课她就安分坐在椅子上,下课蹦蹦跳跳地去上厕所,许凡看见了,坐在桌子上不满地道:“这王春暖真是没心啊,分手了一点都不见伤心的啊。”

        他替江豪不平,觉得王春暖太过分。好在江豪没听到,一下课就跟着叶逸又不知道去了哪。

        许凡自己从没见过江豪为一个女生这么失魂落魄过,想到两个人最近的境况,顿时觉得女生真是无常,喜欢的时候追求得热火朝天,不喜欢的时候又走得毫不留情。

        当然他是不知道江豪跟夏冰之间的那档子事,不知道江豪这个人本身就是用情过深的人。他也不知道王春暖其实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江豪的隐瞒。

        而这边,江豪的日子越过越糟糕。昨晚他跟他们凑在一起喝了一晚上酒,都醉到不省人事了,嘴里还在说对不起。喝酒跟喝水一样,贺翔宇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去看看他吧。”课间,贺翔宇让人把王春暖叫到教学楼后。

        江豪昨晚醉酒,今天就没来。叶逸把他背到他家楼上,打开门送进去他却跑了出来,嘴里胡乱说些什么家里太黑了,他住着难受之类的话,叶逸只好留下来照顾他,所以今天也一起请假了。

        王春暖愣了一下,缓缓道:“算了吧,我不想见他。”她是被人骗过来的,如果知道是贺翔宇找她,她是不会过来的。

        贺翔宇蹙眉道:“江豪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王春暖冷冷:“那又怎么样。我跟他已经结束了。”贺翔宇的口气太直接了,她抱着胳膊想了一下,抬头问道,“他跟夏冰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嗯。”贺翔宇竟然承认了。

        王春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我可真是,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啊。”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自嘲地慨叹了一声。他们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这不跟当初一模一样吗?

        “你为什么要为过去的事情折磨他呢?”贺翔宇心疼江豪,也看出王春暖心里放不下他,劝道,“难道他为了这件事受的难过还不算多吗?”

        王春暖却擦了擦眼泪道:“那你又为什么让他折磨我呢?难道我为了他骗我这件事受的难过还不够多吗?”她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介入你们之间,就像梁敏说的,我们的确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贺翔宇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彼此折磨呢,难道你对他没感情吗?”不在乎她就不会哭,是因为有感情人才会伤心。

        王春暖道:“他最爱的女孩伤了他的心,所以他就要伤其他人的心,而我非常不幸,成为了里面最倒霉的一个,就算我对他有感情又怎么样。”

        她看着贺翔宇道:“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让他来找我,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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