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终局

“什么？！”我‘噌’的起身，“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今日不还在大摆筵席吗，怎的突然中毒了？！”

        “陛下……陛下正是在宴席上中毒的……”

        等我到崇政殿的时候，棠儿已经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他双唇紧闭，眉头紧皱，好似十分痛苦，明阳跪在床榻边上，默默地哭着，几个大臣垂头站于棠儿床侧，医官、侍从、丫鬟们更是跪了一地

        姜厌强撑着身子，站在我身后，怕我晕过去

        我双目发红，一手扯着明阳的衣襟，质问她，“棠儿今日不是在过生辰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阿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阿木……”

        明阳一直哭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正欲发难，却听到

        “长公主不好了！卫太子不知为何在早上突然攻打了鄞州”

        殿外的驿报也传入耳，这些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一个明阳公主，千里迢迢嫁到晋国，就是为了和自己的哥哥里应外合，一个毒害帝皇，一个趁乱攻打边境！”

        “不是的！我没有毒害阿木，阿木是吃了胡饼后才中毒的，可是……可是我也吃了胡饼啊，我不知道为什么阿木吃了胡饼就中毒了……”

        这时医官说道：“微臣或许知道为何……”

        “速速说来”我转身看向那个医官

        “微臣观陛下之脉，好似是中了卫国的双解散”

        “双解散是什么？”我问道

        明阳先回道，“是……是卫国皇室的秘药，只有铃兰花才能解毒……”

        “铃兰花……”

        “铃兰花难养，卫国已经十多年没有开过铃兰花了……”明阳说着又哭了出来

        ‘铃兰花难养，这是卫国最后一坛铃兰酒了，皇帝陛下没有机会喝到确实可惜了。’

        那日卫太子的话萦绕在我耳边……

        原来，那个刻意与众不同的杯子不是为了让棠儿喝，而是故意让我喝……

        只有我为了棠儿喝下那杯酒，棠儿才失去了唯一的解毒机会……卫太子一开始算计就是我——铃兰酒没毒，胡饼才有毒，卫太子你可真是好算计

        我看着棠儿昏迷不醒，心下悲然，卫太子是早上攻打鄞州的，而明阳的生辰宴是中午才开始的，卫太子就是吃准了，明阳对棠儿的心意，知道明阳会把自己珍视的物品分给棠儿，也吃准了棠儿爱极了明阳，这一场宴席，来了多少朝中重臣，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君上中毒昏迷，人心该有多惶恐……卫太子的这一出真是连环计，好计谋啊……

        如今鄞州危急，宴会上的重臣又都看见了棠儿中毒，我该怎么办，若我亲征，则后方不宁；若我待在朝中，那么前方将士得知自己国家的帝王都已经倒下，又有什么心思作战……

        明阳这时候站起来，“阿姐……让我去吧，我去劝哥哥……我终究是他的妹妹，他不会为难我的……”

        “若让你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一个文臣反驳道

        明阳沉默一下，郑重地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我小时候被前朝的暗卫下过毒，有这个项链在，毒素便不会侵入我的五脏，反之若我离开这个项链十五日，我便会毒发身亡。”

        “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文臣继续说道

        “你可以让医官为我把脉，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给医官使了个眼色，在得到医官肯定的眼神后，我收下了明阳的项链

        当日傍晚，明阳便一身便装直奔鄞州而去，鄞州是离上京最近的州，不出意外明日丑时就能到鄞州了

        而我在上京，看着棠儿，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

        只可惜过去了十日，棠儿没有醒来，明阳也没有再回来，上京城里人心惶惶，我一个人走到朱雀大街上，平时热闹的朱雀大街，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连茶楼里也没有了说书人……

        说书人……

        说书人！

        我突然想起那日说书人说的‘魔尊，签订契约满足欲念’

        ‘其实，我是魔尊……’

        紫方云宫上，我气喘吁吁地看着姜厌，我一路上匆忙地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姜厌

        “阿厌……你是魔尊是吗？”

        姜厌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能和你签订契约吗？”我坚定地问道

        姜厌有些疑惑，“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我可以换棠儿醒过来吗？”

        姜厌神色凝重：“陈棠此症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等到了命定阳寿就会……”

        “那就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我还有多少年的寿命”

        姜厌顿了顿，“五十一年”

        “五十一年……那就将五十年都给棠儿”

        姜厌面色一冷，“换寿命者予二，受命者得一，就算你把五十年都给他了，他也就只能多得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够了，够他让大晋变得更好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登基呢？你做的只会比陈棠好，不会比他差”姜厌问道

        我愣了愣，没想到姜厌会这么问，我笑了笑“我做长公主已经够累了，实在不想再坐在那皇城之中了……我这二十多年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不管棠儿愿不愿意，接下来都该他承受了”

        我拉住姜厌的手，“棠儿他娶了明阳是他的选择，就像现在的我做出了这个选择，希望你能满足我最后一次，国师大人……”

        姜厌看着我，有些失神，最后他低下眼眸，回握住我的手，“我都依你。”

        天历一百五十一年二月初十，帝陈棠中毒昏迷，同日卫国攻打鄞州；二月二十，帝陈棠醒转，御驾亲征；二月二十三，帝陈棠营救回明阳皇后，三月初三帝陈棠大败卫太子叶恒；七月十三，帝陈棠，攻陷卫都，完成大一统，史称晋明帝，同日明帝胞姐荣国长公主陈鸢嫁于国师姜厌，随后不久两人离开上京，游历山水，不再问世。明帝多次苦寻无果，不得已放弃找寻，一时之间荣国长公主的去向成了各州各镇的谈资……

        云洋州的雨季，一艘乌篷船摇摇晃晃地在运河之上顺水而行，我躺在姜厌怀里，明明应该还有半年寿命，我却在八月的夏日失去了生命力，自从到了云洋州后我便没什么力气走动了，这一日云洋州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我央着姜厌非要在船里看雨景，姜厌顺着我，为我准备好了一切，我却在上船后，更快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雨落在船顶，顺着船篷，滴落在船板上，江南水乡的风景，一向最让人心旷神怡，想让人美美地睡一觉

        “阿厌……我喜欢这里…我喜欢江南，上京……太冷了”

        “喜欢我们就多住些时日，晋国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阿厌……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睡醒了我还在的。”

        “阿厌，”我的看着船外的小雨，脑海中闪回母后病逝的那夜，众人寻了陈棠许久，都没有找到，我也急地很，阖宫上下都找遍了，却没有陈棠的影子

        思榆宫内，我一个人默默地哭着，忽而床下传来陈棠的声音，“阿姐，我害怕……”

        原来陈棠竟躲到了我的床下，我抱着他，说不要怕，阿姐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

        棠儿，我一直以你为傲，可是为什么你会爱上敌国公主……我真的想不通，可是我现在也没办法去想了……希望我走了，你能好好治理晋国……

        “阿厌……”我喃喃地喊着姜厌，姜厌拥我更紧，可是我却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阿厌……，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若有来生，我一定要报答你，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又是如此，她又一次死在了我的怀里，瑕光…阿鸢…

        姜厌看着‘陈鸢’，而‘陈鸢’亦如第一境一般在自己的怀里失去了呼吸，纵使心里有准备，却还是酸涩不堪，可是这一次，‘陈鸢’灵识却没有第一时间脱离□□，周身幻境也没有陷入黑暗，姜厌有些讶异

        忽然想到陈棠一统天下的时候，陈鸢曾问过自己‘阿厌，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姐姐吗？’

        不稍片刻，姜厌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抱起‘陈鸢’，将陈鸢埋在了云洋山上，随后便起身前往了上京

        上京城繁华依旧，只是比温暖的云洋州冷了许多，半年过去，姜厌进了皇城，守门的侍卫都没有认出他，还是柳御史认出了姜厌，将姜厌带入皇宫

        崇政殿内，二十一岁的帝王手撑着头，面色痛苦，“陛下这是怎么了？”

        柳御史回答道：“自从长公主走后，陛下便经常头疼，医官也不知这是何缘由”

        这时陈棠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姜厌，语气中有止不住的惊喜“你？你怎么来了，阿姐呢？”

        姜厌垂眼，陈棠便吩咐左右退下，崇政殿便只剩下陈棠和姜厌二人

        “她，前些日子便走了”

        “走？去哪儿了？你怎么能让阿姐一个人去别的地方！”陈棠正质问姜厌，却在看见姜厌神情的时候，心下大骇，“阿姐……去哪儿了”

        “她睡了，在云洋山上”

        “不可能的！阿姐明明好好地，怎么会……才过去了半年！你对阿姐做了什么？！”

        “半年前你中毒昏迷，就没人告诉你，你是怎么醒来的？你的明阳也不曾告诉你？”

        “什么意思？我……”陈棠刚想说什么，却头疼欲裂，“我的头，好疼……我记不起来了……”

        “你姐姐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只是出去打了一仗，回来便能爱上别国公主，你和明阳发生了什么，你这么爱她？”

        “我……我不！”陈棠捂着头痛苦地倒下

        ‘等我回来，便告诉你我喜欢的人……’

        陈棠捂着头喃喃自语，“阿姐……”

        “不！……”

        陈棠的声音陷入混沌，姜厌周身陷入黑色，姜厌再一次看见了‘陈鸢’，这是这一次，她已经站在孟婆身边，接过了孟婆汤

        “不！”陈棠的声音竟然从虚空传来，黑色的空间被陈棠撕开了一个口子，“姐姐……不……是我……我是……”

        陈棠还没说完话，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带走了，而孟婆和陈鸢完全没有发现陈棠的存在，只有姜厌目睹了这一幕。

        姜厌正感到奇怪，这时候孟婆却直勾勾地看向了姜厌所在的位置，姜厌心下一惊，他知道在当初为救陈鸢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轶罗境以天雷伤到了自己，后来也为了避开轶罗境，特意在暗道躲了许久，本以为轶罗境没有再发现他，却没想到……

        而那边的‘陈鸢’喝了一半的孟婆汤，发现孟婆神情不对，便顺着孟婆的眼神看去，而那边赫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阿厌！”

        姜厌在看到陈鸢也看向自己的时候，心下警铃大作，而这时原本的‘孟婆’‘黑白无常’开始碎片化，就像是镜子被人打碎般脱落

        不好！嘉凛还没转世！

        姜厌赶紧飞身想去拉住‘陈鸢’，在拉住‘陈鸢’的手后，姜厌带着她‘陈鸢’走到还没碎片化的奈何桥上

        “快，先走过奈何桥”

        陈鸢有些不舍，但还是听从了姜厌的话，只是让姜厌没想到的是，‘陈鸢’才刚走到奈何桥上，奈何桥也如碎片般脱落，而陈鸢也突然消失不见

        周遭重返黑暗，只有腰间的锦囊，还闪烁着荧荧绿光

        忽而，一阵风声传来，姜厌被席卷至不知名的混沌空间

        一抹空灵的女声从头上传来，姜厌抬眼一看是一抹白色的残影

        “你是？”

        白色的残影落到姜厌面前，姜厌看清了残影的模样，这是整个九重天都不会忘记的模样——万万年前的上神暮夙

        “上神？”姜厌有点不敢置信，暮夙上神万万年前便与魔尊夜铭心同归于尽了，怎么还会有一抹残影在轶罗境

        “你认得我？”那白色残影问道

        “整个九重天，无人会忘却暮夙上神，您是真正的神”姜厌敬重地说道

        那残影轻笑：“我可不是暮夙上神，我只是神魔大战之时，从上神体内偷跑出来的一抹灵识罢了”

        姜厌不予置否，“轶罗境原是上神所筑，姜厌多有冒犯，只是有一重要之人不慎落入轶罗境，还请上神给个方便”

        那残影在姜厌周身转了一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千百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进轶罗境向我提要求”

        姜厌将头埋的更低：“只要姜厌身上有上神可以看得上的，上神可以通通拿去，只请上神……通融”

        残影轻笑，在姜厌耳边说道：“你的身上确实，有我想要的，只不过，轶罗境乃罗玄域自身所化，并非我所创造，我无法为你通融，不过等你仙侣觉醒三重灵智醒来后，我可以帮你走出轶罗境，就凭你腰间这个小玩意，进轶罗境简单，要出去可难咯~”

        姜厌凝了凝神：“不知上神想要什么？”

        “我的老朋友了，你怎么还不出来？”那残影笑意更甚

        而这时，姜厌的手臂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姜厌不由得抬手查看，发现那股魔祖之气好像在……装死？

        “铭心……怎么越老越爱占年轻人的身子了？”那残影飘到魔祖之气上如是说道

        “我不老！等我占了他的身子，再为你寻具好身子，我们再一次遨游三界！你等我！”头一次，魔祖之气竟然开口说话了，姜厌有些惊愕

        那残影轻笑：“万万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啊别想着占别人身子了，你和我在这轶罗境不好吗，再也不用去管三界之事而且永不消散，我们可以一直至天下尽灭。”

        忽而那魔祖之气竟然脱离了姜厌的经脉，也化成了一道黑衣少年的模样：“夙儿，你都不知道他竟然用溺罗果对付我！”

        听魔祖之气的意味好似在告状一般，姜厌再怎么冷静，也没见过这场面

        “好啦，还不是你想占人家身子吗，你啊怕不是非得玩到自己最后一点灵识都消散才甘心”

        那魔祖之气站在白色残影身后，不敢反驳残影的话

        “姜厌，如今魔祖之气脱离了你的身体，你的寿元可以回到在天界之时了，不过也可以继续订立契约，换得寿元”

        残影说道

        事发突然，姜厌本以为要斗争一世的魔祖之气竟然这么轻易的脱离自己，姜厌默了默，问道：“上神，我有一事不名，轶罗境不是幻境吗，为何在上一境中，我与她订立契约，我竟能感受到寿元的增加”

        残影闻言笑了笑：“轶罗境中，假中亦存真，真中亦带假，有舍有得，方得循环始终”

        “你我由此机缘，也是你失去了某些才得到的不是吗”

        “你的小友，已在第三境过了许久了，快去寻她吧~”

        随后白色的残影和魔祖之气一同消失不见……

        姜厌身边的空间也可是急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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