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宋州-初至徐家坡，亲历治水事

李正怡闻言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忍不住有些乱了手脚，片刻后才道：“那就留下可用的送到文小吉那，其他的就地埋了。”

        “是。”

        那些没死的人都表示愿意招供，李正怡索性让燕一、二、五带着他们坐马车回去，自己身边留下三、四、六慢慢前行。

        路上有人想逃跑，当场被燕二砍下手指，也震慑了其他人。

        毕竟燕二他才十二岁，一派少年孩童气，却笑嘻嘻的把那逃跑之人拖在地上，有血迹引来野犬，他便用那断指逗野犬玩。

        如此恐吓之下，这些人当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要进邑时，又有人动了歪心思，车外有旁人经过，那人便大声呼叫，结果直接被燕二切了舌头。

        “哎呀呀！没了舌头怎么招供啊？”

        燕二笑得天真无邪，状似为难道：“那我留你也没用了，不如杀了你喂田鼠吧？”

        如此这样生生吓尿了一众人。

        燕一手起刀落，将那人杀了，用干净的手拍拍燕二的头，说道：“好了，别吓人了。”

        燕二不耐烦的一晃头躲开他的触碰，皱眉道：“知道了！不许再拍我的头！”

        “好好好。”燕一随意应了，带着尸体爬到一棵大树上，然后再追上马车，将剩下四人装进文小吉菜车里，运进私宅关押。

        那边李正怡几人继续前行，眼看到日央时分，见一女子挎着篮子在路上，燕四便走上前问道：“劳教娘子，请问徐家坡在哪？”

        那女子袒领裙装，月眉弯弯，未婚梳鬟，她看一眼三人，笑道：“我就是徐家坡的，你们跟我走吧。”

        徐水华十分大胆，眼睛不住的打量三人，问道：“你们去徐家坡做什么啊？”

        燕四眼珠一转道：“哦，我们是来找你们村正商议要事呢。”

        徐水华闻言停了一下，微微颦眉问：“那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是正事，”燕三插嘴道：“小娘子是村正的家人吧？”

        徐水华惊讶问道：“诶你怎么知道？”

        燕三笑笑，说道：“小娘子还是别问这么多的好，确实是商议要事。”

        徐水华哦了一声，看见李正怡后眼睛一亮，不住的拿眼看李正怡。

        还是燕四挤到李正怡前面，挡住了徐水华的视线，她这才罢休。

        到了徐家坡，徐水华进门先将篮子放在门下，引三人进院后喊道：“阿翁，有人找你。”然后便一溜烟朝外跑了。

        徐杰年逾五十，头发花白，拄着拐杖，朝李正怡问道：“不知这位贵人找我有什么事？”

        单从李正怡的穿着打扮，就可以看出面前此人非富即贵。

        李正怡招手示意燕三送上自己的官印，笑道：“在下刺史李氏，来此处勘察黄河，需待村正帮我。”

        徐杰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不知刺史要来，草民有失远迎。”

        李正怡让燕三扶起徐杰，笑道：“不妨事，我是为治水而来，想请问徐公几个关于黄河的事情，还要请您找几个年轻人随我勘察水势。”

        徐杰连连应下。

        徐水华出去不久就带了一群莺莺燕燕，围在家门口，燕三听见这些女子嬉闹着，叽叽喳喳颇为吵闹。

        徐杰起身走至堂屋门处，挥手赶她们道：“去！别耽搁正事！水华！去把你阿兄叫回来！”

        那些女子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徐水点听了阿妹的话，连忙赶回家，看见屋里坐了个脚穿罗鞋的人，心知这就是贵客了，连看也不敢抬眼看就低头道：“贵人安！”

        李正怡自觉架子不大、态度平和，随口道：“抬起头来。”

        却让徐水点扑通跪下了，战战兢兢的抬起脸，这才将李正怡看了个全部。

        青玉莲冠、圆领窄袖袍衫，相貌不俗、面若冠玉，眉眼自带威压之气，十分无奈的看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燕三，快把人扶起来。”

        而后李正怡转眼笑着同徐杰道：“村正真是好福气，连你的孙子都如此相貌堂堂，日后必定能够出人头地。”

        徐杰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您过奖了！”

        徐水点被燕三扶到凳子上，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我的长孙，贱名水点，”徐杰虚手指指外面，赔笑道：“那个是孙女水华，妮子顽劣，让刺史见笑了。”

        刺史！这是新上任的刺史！徐水点更加拘束了。

        徐杰又道：“水点啊，你去找村里几个水性好的、熟悉黄河地形的，再把吴先生的笔墨借些，好让刺史使着舒服。”

        李正怡连忙道：“随意什么笔墨都行，带几个人来就好。”

        徐水点忙不迭应了，跑出家门时差点摔了个跟头，被徐水华几人看见了，笑得十分开怀。

        徐水华洋洋得意道：“看见贵人了吧？我没骗你吧？”

        徐水点拍拍膝盖上的泥，爬起来就跑，根本顾不上回答她的话。

        徐水华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对着其他人说：“咱们要不再去看看那个贵人？”

        这些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想去看又不敢去。

        徐水华没了耐性，拉起其中一人的手就往家里走，说道：“菱歌，咱们走！多瞧一眼是一眼！”

        剩下几人彼此相视一眼也跟在徐水华身后，独留下一个小娘子转身往家走。

        “温河！”徐桂雨看她离开，回头喊她道：“一起去啊！”

        徐温河转身喊道：“我不去了！什么稀罕的人！真是看不惯有些人的样子！”

        “你怎么说话的！”徐水华自然也听到了，不甘示弱朝她走过来说道：“你要走就走！没得诋毁旁人做甚！”

        “哟！这就护上了？”徐温河双手抱臂，撇嘴道：“没得还以为是你夫家呢！”

        “我什么时候说这样的话了！”徐水华大声喊道：“什么夫家不夫家的！你也不嫌害臊！”

        “还有，你当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嘛！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就是嫉妒贵人在我家嘛？徐温河！你整日眼红这个、心热那个！没得犯了眼热！馋出癔症了！”

        徐菱歌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水华！”徐水华反手握着她的手，就这个当口，徐温河说话了，但噎了一下：“我、我哪有——”

        “哼！你还装呢！上次见菱歌她兄长给她的媚子，好心给咱们几个分，你开口就是不好看！挑三拣四说了一大通！结果回家跟耶耶哭着闹着说也要一样的！是不是你啊？”

        徐温河羞红了脸，哼了一声转身朝家里跑去了。

        她们在徐家院子的围墙外吵架，燕三、四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正怡只模糊的听到吵嚷声，微一皱皱眉，继续听徐杰说起近些年的汛期。

        燕六心无旁骛，边听徐杰的话边专心写下来。

        燕三、四两人眼神交流道：“这个徐水华不大好惹啊！”“徐温河好像也是！”

        “不能让主子娶这样的！太厉害！”“那主子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应当不是赵娘子这样的。”“赵娘子什么样？”

        “主意太大，主子不喜欢。”“主子喜欢温柔的。”

        “咳！”李正怡看见两人一会悄悄指自己，一会做出把脉的动作，就知道这两人又在说悄悄话。

        也不知他两人是怎么交流的，十个暗卫中只有他们两人有这样的本事。

        这时徐水点带着三个男子回来了，徐水华也带着几个女子回来了，一溜风一样钻进屋里去了。

        “李刺史，这是□□、徐越兄弟，这是吴卓尔。”

        李正怡点点头，看向吴卓尔道：“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你的名字可是出自这？”

        吴卓尔十分羞涩低头应答道：“正是，家父对我的期望如此。”

        李正怡点点头，看看四人道：“不如即刻就去勘察水势吧？”

        燕三突然道：“主子，属下的东西掉了。”

        “去找吧。”李正怡扫他一眼，知道这是燕一他们回来了。

        徐杰面有犹豫，为难道：“可是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

        李正怡见太阳将落未落，坚持道：“还是先去看看吧，我怕明日太劳累大家。”

        几个人一起往河堤走，路上李正怡同几人闲聊，问道：“汉朝时王仲通修高堤坝、修整分洪道，此后八百年黄河未有大水，我有心效仿此法，只是……”

        他看向吴卓尔，笑道：“吴郎可知此法有何不妥？”吴卓尔忸怩不安，低头道：“不、不知……”

        李正怡笑笑，继续道：“王仲通此举实在耗资过大，我有心无力。”

        “上策人工改道，中策河水分流，下策加固堤防。”

        李正怡一一道来：“堤距宽大则水流通畅，自然宽缓不迫；中策也是如此原理，下策就只能治标不治本。”

        徐杰便问：“那刺史打算如何治水呢？”

        “我打算先加高堤防，待汛期过便分流河水，只是这分流位置尚不好确定，因而要多去沿河村庄查看，待确定位置后，再调遣人手开挖分水道。”

        说着到了黄河旁，此时依旧水流湍急，李正怡命人拿麻绳，要绑人下去测水流急缓，徐水点自告奋勇愿意下去。

        李正怡看一眼徐杰，见他并无异议，便点头同意了，实在是燕三他们水性不好，不然李正怡根本不打算麻烦旁人。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黑了，李正怡在几处水深的地方用石灰做了标记。

        晚上留在徐杰家用了便饭，徐杰让燕三几人去了旁家住，实在他家太小，主屋给了李正怡，徐水点可以和徐杰挤一挤，但徐水华太不方便。

        再者就是他们把徐水华的屋子让给李正怡，李正怡也不想住女子的屋子，这太失礼。

        第二天早起，几人又忙了一天，总算弄完了一切。

        晚上李正怡让燕四问好路，留下些银子就往下一个村庄去了。

        大张庄、王村、刘屯、张村……沿河数十个村子，他要一一拜访。

        燕二看李正怡眼下青黑一片，面露担忧道：“主子干嘛这么累自己啊？”

        李正怡在新换的马车上闭目养神，低声道：“地有高低，流有缓急，潴有浅深，势有曲直。治水不可执一，也不可拘泥于掌故。”

        “亲历亲为，事必躬行，我也算得二舅的真传了，懂了吗？”

        “是。”燕二根本不懂，但也不想劳累主子，闭上嘴乖乖待在一旁。

        燕一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可怜，揽着他的脖子要小声给燕二解释，被他瞪了一眼，更觉好笑。

        马车行路平稳，李正怡几乎要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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