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对我说你爱我

凯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路边的每一家小吃店。离开军械库时的念头在遇到第一家冒着热气的烧烤店时很干脆的被抛在脑后。

        于是行动就变成了逛街，莫名其妙地就离一家泡澡屋越来越近，以至于在凯漫无目的四处打量时一抬头就看到它了。

        “要不去泡个澡吧？”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消散不去，来到这儿也有四天了，不是在打探情报就是在搜集情报，军械库的饭是好吃，但又没有可以泡澡的澡堂！

        泡澡屋的出现让凯蠢蠢欲动，他就像个染上泥污的大金毛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打理干净。

        澡堂前。

        “大叔，能不能之后再付钱啊，拜托了。”凯手往兜里一掏，什么都没抓到，才想起自己又没带钱，抱着侥幸请求道。

        “达咩。”看门大叔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好吧，打扰了。”凯失望地耷拉下肩膀，沮丧着脸准备离开。

        “凯桑？！”耳边传来呼喊声，凯扭头一看，是遥辉！原来遥辉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店里和洋子吃了顿家常菜，洋子有事先走了，遥辉也正打算回军械库，结果就看到凯了。

        凯对遥辉露出和蔼的微笑。

        浴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遥辉双眼无神地将下巴搭在胳膊上，整个人浸泡在水里。

        “泡澡是地球上最舒服的事了，谢谢你，遥辉。”凯惬意地靠着池壁，大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无非就是凯向遥辉借钱泡澡，遥辉大方地说我请你，凯颇为感动邀请遥辉一起泡澡，然后不明觉厉的遥辉推脱不成就被拉到屋子里去了。

        “回去晚了会不会被队长教训啊……”遥辉不安地自问着。

        凯闭着眼，十分安详。

        “要是我真的被骂了，凯桑你也有责任的哦！”遥辉噘着嘴气哼哼地说。

        “嗯……”某人敷衍地回了一声。

        怕被伽古拉教训？这种问题凯连想都懒得想，这是什么值得思考和担忧的事情吗？

        遥辉无聊地趴着，泡澡是很舒服啦，但凯桑就在一边，对这个神秘的浪客兼前辈，遥辉有很多好奇的事想问。

        “凯桑，我们聊聊天吧？”遥辉说。

        “啊？”迷茫的回答。

        “凯桑，你有没有去过光之国呀？虽然听泽塔讲了很多回，但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凯睁开了眼，怀着思念说，“光之国啊，我去过。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充满了光。”

        “欧布前辈，你有没有遇到我的西秀啊？奥特厉害的！”泽塔冒了出来。

        “西秀？赛罗桑吗？我和他一起战斗过，也见过他的伙伴呢。”

        “然后呢然后呢？你们还有发生过什么事吗？西秀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泽塔星星眼。

        凯苦恼地皱眉，除了战斗和其他奥特战士没什么交集，硬要说的话，“邀请我加入他的宇宙警备队？”

        “哇！”遥辉泽塔感叹x2。

        “呜呜呜，我也好想加入西秀的警备队，我们一定会变强的，对吧，遥辉？”泽塔小狗狗垂耳。

        “一定会的！”遥辉肯定了搭档的决心。

        “不过我没加入哦。”凯又闭上了眼睛，唔，水温正合适，好舒服……

        “为什么啊！”遥辉吃惊的还没开口，泽塔就抢先用很受伤的语气问，那可是西秀的警备队诶。

        “我可是银河的候鸟。”凯闭着眼轻笑。

        遥辉眼里露出憧憬，好浪漫的描述，但是银河的候鸟不会孤独吗？还有……队长……

        “我有泽塔一起，但凯桑你一个人不会孤独吗？不是还有队长吗？”

        伽古拉……吗？好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凯微微睁眼，氤氲的水汽遮挡了面庞，漆黑的眸子模糊不清，让人难以分清其中的情感。

        片刻，他回答，“遥辉，别忘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轻而易举地带过了孤独的话题，浪客不想和别人诉说。

        遥辉一怔，失落地哦了一声，对啊，自己认识的队长与凯桑认识的说不定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比较呢？正失落着，又听到那浪客轻声补充。

        “不过都一样的，在我的世界，也没有和伽古拉同行。”

        为什么？遥辉下意识想问，这次在他问出来之前，就得到了答案。

        “我果然还是习惯了一个人。”

        不是喜欢，也不是厌倦，只是独行千年后，不愿再靠近任何人，凯知道自己的性格注定了前方到处都是艰难险阻，何必让别人与自己陷入险境。而且，很难适应第二个人的存在，一个人更加自由自在。

        “伽古拉……我认识的伽古拉是个真正的战士，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与我不同。”

        凯慵懒地舒展了下身体，淡淡地回答着，其实这些问题早就有了答案，正是基于这些答案，凯调整着与伽古拉之间的相处方式。

        “我不明白。”遥辉茫然，太过年轻的奥特战士完全想不通这有什么矛盾，习惯不就是用来改的吗，队长的路为什么不同？他带着我们一起守护了地球，与奥特曼做的事一般无二。

        遥辉，你以后会懂的。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知道有些故事居然会如此波澜曲折。时间就像一把剪刀，将两人间的距离永恒地撕开了一道裂缝，让原本亲密无间的人不再敞开心扉。

        就比如，这些话可以对刚认识的遥辉诉说，甚至能与陌生人浅谈，但却永远也不会主动和伽古拉提起。

        凯不再回应。

        温暖的水汽依旧从水面升腾而起，模糊了两人的身影，水声的波动执着地为突然沉闷的空间添上分生气。

        “凯桑，你认识的队长有什么不同吗？”遥辉打破了寂静，他憋着一股气，不甘心地想要得到自己所求的答案。

        “……宇宙很神奇，我没发现什么不同。”对此，凯也感到好奇，这里的伽古拉和自己那边的几乎就没有区别，甚至都是在军械库当队长。

        话说回来，这儿的自己很早就死去了，也就是说，没有我的存在，伽古拉还是在渐渐找回以前的自己。

        水汽湿润了睫毛，颤抖着垂下。

        这不好吗？这不就是我期望的吗？让他找回自己的光，可是……

        眼眸里染上了无措。

        是我的存在妨碍了他找回自己吗？我明明是想成为支持他的存在……

        凯皱着眉，手背搭上额头，不愿再想。

        遥辉懵逼地看着凯的表情突然变得烦闷，犹豫了下，还是坚强地把自己一直憋着的问题抛了出来，“我觉得，可能是不一样的。”

        “凯桑，你是不是有一只口琴？”

        这是什么跳跃性的话题？凯暂时放下思绪，朝换衣间一招手，瞬间，手上多了一只口琴。

        “这个？”

        遥辉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地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有什么问题么？”凯挥手，把口琴传回了衣服口袋里。

        遥辉做贼似的朝左右望望——尽管这里只有他和凯，压低声音告诉凯，“有一天傍晚，我撞见队长换衣服，他的胸口就挂着那只口琴，我还以为是队长喜欢的人送的。”

        “队长好像不愿意多说，一下就把衣服套上了，都不让我碰那个口琴。他只是告诉我，这是很珍贵的人的遗物。”

        很珍贵的人？

        凯不敢置信，这种话对他来说过于魔幻，就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果然这边的伽古拉和自己认识的很不同吧。

        “现在想想，说的应该就是凯桑吧。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是队长杀了这里的凯桑吗？”遥辉期待的看着凯，爱染诚说出的那句话让遥辉耿耿于怀，他不想相信队长做出这种事，但是，这个世界的欧布奥特曼确实死了，凯桑上次又没解释清楚。

        连遗物都要时时刻刻挂在胸口，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传闻，队长和凯桑不应该是挚友吗？就像我和泽塔一样……嗯，我和泽塔可能还达不到那种关系。

        遥辉相信队长，但特别特别想知道答案。

        凯也被这句话打乱了心境，思绪纷乱，只是潜意识回答，仿佛答案刻在本能里，“不是的，不可能。”

        很珍贵的人……怎么可能，也许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时间，但现在，我对他来说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珍贵的人？

        太可笑了，可笑到凯无声地自嘲了一番，根本就没听见遥辉完整地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他问，

        “等这件事解决后，凯桑，你会离开吗？”

        凯按下纷乱的思绪，再次集中精神，企图从那份荒谬感中挣脱，“嗯，我也有自己的任务啊，再拖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虽说只是去预防怪兽在那颗星球出现，不一定会发生灾难，但如果迟迟不去的话，那真的会酿成大祸的……

        遥辉情绪低落下来，“那走之前一定要和我们打招呼哦。”

        凯无奈地笑笑，用水抹了把脸，逃避了这个问题。离别的招呼啊，真是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偷偷溜走好了。

        有些意兴阑珊，凯想要结束这次泡澡了。泡澡是很舒适，但聊天的内容让舒适度成倍下降。

        左手搭住光滑的边缘，凯一使劲，从水里露出半个身子来。

        凭空出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凯伸出的手腕。

        凯抬眼一看，吓得直接沉了回去。平缓的心开始悸动，手腕上的温度火辣辣的，仿佛烫到了心底。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身着西装，戴着蛇形耳饰，头发也没有规规矩矩地梳着，一绺刘海从脑前的一侧垂下，正是伽古拉！

        “伽古拉，你在做什么？”凯用了点力气，但没抽回自己的手，这个糟糕的处境让他语气不快。

        他要离开！他要离开！他要离开！

        只听见这句话，简简单单地就冲散了伽古拉一路上的纠结，他不断收紧五指，手背青筋暴起骨节苍白，他紧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让人心痛的面孔，好不容易再次看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左手传来的力度让凯意识到了严重性，他不再挣扎，沉默的看着伽古拉，注视着他的眼神。

        伽古拉狠狠地看着凯，眼神恐怖欲嗜，渐渐的带上怔然，慢慢的，化作了一滩痛苦的流水。

        只是个陌生人罢了，为什么要从他的身上寻找凯的模样。

        终于寻回了呼吸，从濒临死亡般的绝境回过神来，却又堕入了更真切的地狱，伽古拉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命运，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苦涩又癫狂。

        他捂住了眼睛，遮住通红的眼眶，紧扣的五指也渐渐松开，像是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尊严，恶狠狠的说，“如果要走，就不要告诉我。”

        他仓皇的离开了，匆忙的背影写满了痛苦与悲伤。

        凯怔怔地抬起左手，手腕上被勒红的五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随着伽古拉的崩溃，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瓦解溃散。

        凯一言不发地从水中站起，擦拭后穿好衣服就走了。

        【遥辉&泽塔:发生了什么？？？(弱小可怜无助)】

        凯站在一处无人的路口。远处天际斜阳西陲，漫天红霞，浪客颓丧的身影被金灿灿的阳光渡上了层金色的边框。

        我不相信……

        什么珍贵的人……不要告诉我，他居然也在乎我。

        凯痛苦摇头，想把这个恐怖的认知甩出脑海，但伽古拉泫然欲泣的脸却该死的执着地浮现在眼前，无声地证明着，是真的，都是真的。

        居然是这样吗？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太晚了，太晚了，伽古拉。

        你还不如别告诉我。

        尖叫声带着血光闪现，痛苦的哀嚎戛然而止，残破的尸体杂乱不堪地陈列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肆意挥洒的鲜血布满了大街小巷，怪兽杀人如同随脚踩死一只小蚂蚁般，毫不在乎。

        生命在哭嚎，伽古拉……在挑衅。为了打败我，你一次又一次放出怪兽。

        可我，不能拯救所有生命。

        如果仅仅是为了让你寻回自己的光，我还可以逃避现实。

        现在，你居然和我说，你在乎我，我是你很珍贵的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乎我，才会追着想要打败我？

        伽古拉……你知道吗？我就像一个笑话，是我害死了这些本不该死的生命，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是这样吗？伽古拉！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微风拂过。

        他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着，颀长的身躯静立原地，越发的落魄与孤寂。

        身后响起脚步声，刚刚泡澡屋的大叔操着一口没有感情的话音问，“红凯，我找到了些很有趣的传闻，这让我很疑惑，无幻魔人与我同样做过黑暗的事，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凯冷漠地转身，冰冷的眼神带上了杀意，“格罗斯托，离开这个人的身体。”

        “好好好，我很期待下次见面。”格罗斯托干脆的放弃操控，大叔身体一震，意识归体，像是见了鬼一样哆哆嗦嗦地跑开了。

        路口再次寂静。

        绚美的红霞西沉，一点点散去了光辉。

        凯站在那，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阖上双眼。

        冰冰凉凉的湿意从脸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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