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林观南低声开口，给宋知好讲这个的故事。

        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的感情很好，结婚后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孩。

        男孩从小就很懂事、很优秀，所有人都喜欢他，这个家庭美满而和睦。

        但随着物质越来越富足，夫妻两个觉得只有男孩一个孩子太少了，他们决定再给他添一个弟弟或妹妹。

        在男孩七岁那年，妻子成功怀孕，夫妻两个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未出生时，就享受到了父母能给的最好的一切，是这对夫妻的宝贝。

        而对男孩来说，虽然有人即将分走父母的爱，他还是很期待这个弟弟或是妹妹的到来。

        但，一切在这个孩子降临到世上的那天改变了。

        妻子在下生孩子后突发大出血，没有抢救回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失去爱妻，原本正直壮年、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的丈夫一夜之间生出华发。

        妻子付出生命代价生下来的小儿子，长得很漂亮，眼睛很像妻子，每个人看到他的人，都要叹一句可惜。

        他因此越来越不喜欢小儿子，从未抱过他、哄过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怕自己会想起亡妻。

        他将一岁的小儿子送到自己的母亲那里，不闻不问。

        只有男孩。

        他虽然失去了母亲，却没有像父亲一样讨厌这个孩子，总是去祖母那里陪弟弟玩。

        兄弟俩在祖母家相伴长大，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好景不长，男孩十六岁那年，祖母被诊断出癌症，因为误信庸医，耽误了治疗，很快去世。

        那年他的弟弟九岁，因为最疼爱自己的人离世，在医院的病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两兄弟被接回家中，与父亲一起生活。

        父亲依旧不喜欢小儿子，嫌他顽劣，更觉得他不详。

        男孩这时读高一，课业日渐繁忙，但还是主动承担起兄长的责任，照顾弟弟的生活，管教弟弟学习。

        转眼又一个九年过去，男孩长成了帅气的青年，一如既往地优秀，从国内最著名的大学毕业，即将出国留学，计划回来以后进入父亲的公司接班。

        弟弟也在他的拉扯下成年，很阳光，没有受到童年种种不幸的影响，只是与父亲不合，两人见面就会吵起来。

        青年总是充当中间人的角色，调和父子俩的矛盾。

        一切看似重新美好起来，过往的伤痛正在被时间抚平，然而——命运再次与这个家庭开了一个玩笑。

        六月的一天，兄弟两个一起去参加朋友的聚会，青年开车，弟弟坐在副驾驶。

        外环的公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讨论从聚会回来要不要出去喝一杯，毕竟弟弟成年后还没有试过去酒吧喝酒。

        他让哥哥带自己去长见识。

        青年没同意，弟弟便央求着说了很多好话。

        最后负气说：“哥，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青年笑着转过头，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迎面冲来一辆闯红灯的货车，因为刹车不及时，撞上了两人开的车。

        电光火石的瞬间，青年本能地向右打死方向盘，将弟弟护在身下。

        陷入昏迷前，他吐了很多血，因为不想让弟弟担心，还一直在说话安慰他。

        结果，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他就停止了呼吸……

        而弟弟因为受伤，需要手术住院，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缠绵的雨一滴一滴敲打在人心上。

        林观南的声音在颤抖，越来越低沉，最后融入到雨声中。

        宋知好静静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放轻。

        如果在故事一开始，她还没有听出哪个人是林霁北，那么现在，她已经懂了。

        林观南就是故事中的小儿子。

        或者说，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他的真实过往。

        这就是他的心结所在。

        宋知好终于明白，宋广白无意间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他曾三次经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亲人离世，所以不喜欢医院和医生，也是情有可原。

        偌大的别墅安静无声。

        她想了想，真诚建议：“要不然，想哭就哭一下吧。”

        林观南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低笑着问：“宋知好，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见他的肩膀都在夸张地抖动，宋知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林观南将手中的书盖到脸上，过了一会，声音闷闷地问：“你说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那个弟弟，真是个灾星，害他先后失去了妈妈和奶奶。”

        “最后，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他为什么要对弟弟那么好？”

        “还有他妈妈，为什么要生弟弟。”

        “还有他奶奶，为什么要为弟弟操劳……”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里，喃喃低问。

        是在问逝去的人，也是在问自己、问命运。

        宋知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她必须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打断他的思绪。

        思及此，她起身，站到林观南面前，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林观南脸上的书被拍到一边，滑落到沙发上。

        他红着眼睛看向宋知好，郁闷非常：“你干什么啊……”

        “别这么颓废行不行？”宋知好质问他，“谁说弟弟是灾星？”

        “他承载了母亲、祖母和哥哥的爱，活在这个世界上，明明就很幸运。”

        “按照你所说，他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如果不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浑浑噩噩度日，怎么对得起他逝去的亲人？”

        林观南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宋知好生气，抬手揪住他的耳朵，想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

        “疼！”林观南担心自己的右耳被揪掉，顺着她的力道坐起来。

        那样子特别怂，全无平时的帅酷和嚣张。

        宋知好气势逼人，理所当然使唤他：“做午饭，我饿了。”

        林观南乖乖就范，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走，嘴里骂骂咧咧：“你有没有搞清楚谁是家政谁是雇主！”

        刚刚的忧伤感跟着消失殆尽。

        宋知好轻笑，颇为欣慰：“这还差不多！”

        听到笑声，林观南忽地又转过头，神色认真地叮嘱她：“宋知好，你可要好好活着。”

        宋知好无奈：“你放心，我爷爷给我算过命，说我一辈子无灾无病，能活到八十九。”

        林观南一本正经地点了头：“那就好。”

        ……

        由于林观南在网络上自爆右腿残疾，转移了大部分网友的注意力，也很有效地澄清了关于宋知好的种种谣传，短视频和照片的事情转眼过去。

        在家休息了二十天的宋知好接到科室主任的通知，重新回到医院上班。

        复工的第一天，挂号的病患比从前少了很多。

        宋知不在意，像往常一样，按顺序叫号、问诊、针灸。

        有几位患者当着她的面讨论网上的言论是真是假。

        宋知好想起林观南之前说过的话，弯起眼睛，抬头对几人报以微笑。

        结果，短暂的安静过后，几人忽然转变话题，开始夸她人美医术高，心地也不会坏。

        宋知好挑了一下眉，继续给他们看病。

        复工的第二天，她正在出诊，隔壁的诊室里忽然传出哭闹和训斥声。

        由于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宋知好很快辨认出是那对曾引发风波的母子。

        果然，有患者在隔壁门外看过热闹，回来跟这边的人八卦：“是一个小男孩得了面瘫，需要针灸，却不让医生下针。”

        “母亲也真是的，就在旁边，却管不了孩子。”

        “反倒去责怪医生不专业。”

        又过了一会，诊室的实习医生跑过来，对宋知好说：“宋医生，你过去看看吧，那孩子哭着吵着不让陈医生给他针灸，说只要漂亮大姐姐。”

        “我们觉得应该是找你。”

        宋知好只得跟自己的患者说了一声，起身走去隔壁，帮忙解决问题。

        隔壁的门前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人拿出手机录视频。

        宋知好穿过人群走进去，率先看到了年轻的妇人。

        年长几岁却太过温柔的同事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正站在她旁边发愁。

        宋知好冷笑，走上前拍拍小男孩哭得发红的脸蛋，问他：“你怎么又来医院了。”

        小男孩看到宋知好，立刻止住哭闹，指着她对几人说：“我要这个大姐姐给我治病。”

        “大姐姐扎针不疼。”

        同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妇人却面露尴尬。

        宋知好吸取上次教训，没有单独给男孩治疗。

        经过同事允许，她拿出白大褂口袋里的银针和消毒棉签，在众人的注视下下针。

        男孩抿着嘴异常配合，周围的人一时间都觉得稀奇。

        下了针，宋知好没有停留，准备回去给自己的患者看病。

        男孩却在这时犹犹豫豫地说：“大姐姐，对不起。”

        宋知好回身，还未散去的围观群众又拿起手机。

        小男孩一脸羞愧：“我是替我妈妈跟你道歉。”

        “我听说她把你给我针灸的视频发到网上，害你被人骂。”

        “妈妈说的不对，大姐姐没有态度恶劣，相反对我非常好，我知道。”

        “可是妈妈不信我的话。”

        说起这件事，宋知好心里的确不舒服。

        她扫了眼年轻妇人，她正看向自己的儿子、表情惊讶，沉吟片刻，问他：“那你这次为什么又要为难其他医生？”

        男孩脸上的五官不好用，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我只相信大姐姐的医术。”

        妇人的脸已经红了，站在旁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宋知好轻笑，拿出耐心替她教育男孩：“穿白大褂的哥哥姐姐都很厉害，给人针灸一点也不会疼，你下次再来医院看病，不许哭闹了知道吗？”

        小男孩乖乖应了，宋知好淡定地从妇人身边走过，回诊室继续自己的工作。

        被群众录下的视频传到网上，三周前的事件反转，也彻底了结。

        当天下午，找宋知好看病的患者又恢复了从前的数量，甚至有增多的趋势。

        宋知好洗清冤屈，颇为开心，想要分享这份喜悦，想了想，给林观南发微信。

        知好医生：今天教育了一个人类幼崽。

        很快，林观南回复了她的信息，应该是知道网上的事。

        小丑：逆风翻盘，值得庆祝一下。

        宋知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切换账号，翻看本地惊悚探险群群聊，将庆祝方式定下来。

        知好医生：周末去爬山。

        正在与朋友研究剧本杀装修图的林观南看到信息，眼睛一亮，低头回复。

        小丑：那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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