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太妃

　　“不得不承认，眼下太子绝无参政能力——”未及陈王把话说完，太子早就腾地一下从龙椅上弹跳起来，好似冲天炮一般，由着台阶直接扑向殿门“我要尿尿，我要尿尿。”众人不好拦得，跟着呼啦啦乱跑一气。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龙椅，“毕竟坐一个早朝对他来说，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陈王的话引得窃窃的笑声，种世卿不免一脸怒容的回首，看看究竟是谁在偷笑。

　　“至于说接回皇帝，自然是当前的头等大事。但若是贸然召回梁王，我倒并不赞同。”

　　“哀家看陈王也自然是不赞同。毕竟皇帝回来，你怕是没资格站在这大殿之上。”

　　种后种相一家人说话都是这般刻薄无理，我向着珠帘后投去愤怒的目光，然而陈王却毫不以为意，一勾笑意漾过嘴角。

　　“皇后多心了，我考虑的一直是整个唐国，至于我个人荣辱，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梁王若是召回，北境不稳，说不准晋人会趁火打劫，夺回失地”

　　“那就靠着几个文臣去同楚人周旋？”种后发问道。

　　“皇后的意思是带着大军压境，给楚人军事压力？只是楚人费尽心机劫走皇帝，怕不是那么好吓唬的，再说若是两国开战，皇后觉得陛下还能顺利接回么？我看皇后也是忧虑过重，急糊涂了吧。”

　　“你——”种后想发怒却又无从发起，陈王说得句句在理，只是最后一句着实厉害了些，但也是以牙还牙罢了。

　　龙椅虚置，满朝文武开始讨论派谁去楚国比较好，没有军队的护送，此去楚国，不光得有智慧，更得有勇气。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没人敢站出来，当陈王说散朝，改日再议的时候，我眼前浮现起郕王的音容笑貌，他果真是唐国的中坚，可惜英年早逝，到底是天妒英才。

　　唐国没了郕王，却有了陈王。初雩先生成为了陈王，鲜艳夺目，优雅高贵，可他似乎于我变得更为陌生了。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楚，到底初雩先生是他的本面目，还是陈王是他的真面孔。

　　散朝之后，陈王去了福宁殿的侧殿处理奏章文书，我忙着去找太子。因为接下来他还有骑马课与射箭课。

　　一般来说，贵家公子小姐身后呼啦啦跟上二三十号人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之前在瀛洲城的家中，我身后不也是家仆成群。然而太子经常是神出鬼没，坐卧不定，加上疯跑的时候速度极快，而且专往那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钻，一群宫人竟然追他不上。

　　因此太子经常是形只影单地出现在大内的某一处，宫人们或许会说自己从未见过皇帝皇后，但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没见过太子。若不是大内通往市井的门禁甚严，怕是陵州城的百姓都能目睹太子本尊的风采。

　　终于在后苑的临水榭，我远远望见了太子。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是许久没见的榕树庵师太，陈王的生母慕夕颜，如今被称为慕太妃。

　　她坐在水榭内的绣凳上，正亲热地同太子说些什么，太子站在她的面前，一个劲儿地傻笑。

　　说话的功夫，她转身从桌上的高脚玻璃盘中撷得一枚红色的饼子递给了太子。太子也不见谦让，举手便往口中送。

　　我是忙不迭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规矩了，“太子殿下，你不能吃。”

　　我这样的表现肯定是粗鲁的，但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慕太妃与太子齐刷刷将我望定，尤其是太子，到嘴边的糕饼失手掉到了地上，内侍们忙弯腰去捡。

　　慕太妃一瞬间的神色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我这般放诞无礼大约还是将她当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榕树庵师太，心中总觉她是可以包容我的，然而我错了。

　　她不再是榕树庵师太，她是慕太妃，她身后隐藏着我弄不明的隐曲。

　　“兰编修，你这是何意？”她挑眉问我，示意侍者重新拿一块，依旧放在太子手中。

　　太子看看我，又看看慕太妃，有些迟疑，大约因为我经常拿萧琰吓唬他，他对我也有一些畏惧。

　　“陈王殿下希望太子不要随便吃人家的食物。”确实是陈王叮嘱我的，而且是郑重其事，不光是嘱咐我一人，所有太子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

　　“陈王殿下？兰编修，你我相识于微末，我本该多顾着你，只是你也别太忘记分寸二字。”慕太妃突然站了起来，冷眼瞧着我，只觉她高挺的鼻子过于锐利了些。

　　“就算是寻常人家，太妃也算是你的长辈，哪有在长辈面前随意指叱的，我看姑娘容貌端丽，又是集贤殿院编修，想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曾想跟个村妇差不多。”慕太妃身后的一个缁衣嬷嬷站了出来，说出的话更是让我无言以对。

　　虽然鸠婆婆也经常嘲笑我，可是却并没有伤及我的自尊，可这么个老嬷嬷，口舌真真如匕首般尖利。

　　我后退两步，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该离去还是应该道歉，心中满腹委屈，这里不是榕树庵，而是大唐宫廷，榕树庵师太变成了慕太妃，怪谁呢，怪自己不懂时务。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太妃道歉，我虽然身份不若你尊贵，到底是宫中老人，教训你几句本属应该，你若有什么怨言，随你胡乱告去。”缁衣婆子往前几步，咄咄逼人，喋喋不休。

　　她的最后一句虽是触怒了我，我却不敢再由着性子针尖对麦芒，可让我低头道歉，我又觉得自己大约做不到，有一种力量在阻止我这么做。

　　“怎么，你还有理了？什么编修，好好的太子怕是都要被你们教坏了。”

　　我心中一阵暴喊，老太婆你还没完没了。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可还是服不了这口气，算了这个劳什子编修我也不做了，反正我看出来了，如今陈王的话最管用，想来我这般放肆，他看着往日的情分，最多将我赶出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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