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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强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兰溪羽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他缓缓抬头看向齐墨,  只见对方退后几步,将手中夜鸢掷在地上。

  “当啷。”

  黑金佩剑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还给你。”齐墨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兰溪羽自己静坐了一会儿,  等到胃部痉挛的疼痛缓解,他伸手把夜鸢捞进怀里。

  时隔数年,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佩剑,却并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

  当感情搭建与谎言之上,起始就已经注定了无解的结局。

  无论后期他垒上去多少真心,这岌岌可危的基底也还是不堪一击,一旦倒塌就是摧枯拉朽,一败涂地。

  怎么办?

  他献出了身体,献出了灵魂,  只是想留住那个人。

  结果,那个人不肯再温暖他,  甚至连喜欢都不肯承认。

  怎么办?

  兰溪羽抱着夜鸢蜷缩起身体,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齐墨一步步踱出休息室,有一人从外面的等候椅上站起来急匆匆向他走,原来是霍恩。

  “齐哥,你吓死我了,  他们说你……”霍恩的话说到一半堵在喉咙口。

  “你这是……咋了?”这句话霍恩问得很小心。

  齐墨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死里逃生,  心灰意冷,  明知道要打起精神却怎么都做不到。

  兰溪羽激将他让他刺下去,  仿佛竭力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可那又怎样,夜鸢抵在喉咙口,他浑身的力气居然都使不上。明明往前推一厘米就能让那个骗人的混蛋上西天,  他就是下不了手。

  这样也好,  总算能让那家伙老实闭嘴。他只要尽快离开兰溪羽身边,  从此再没有交集,也就不会受那个要命的魂契影响了。                        

                            

  “齐哥,你这段日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一样。”霍恩的眼中溢出担忧,“我听兰溪羽说你在安息所重伤……”

  那三个字刺痛了齐墨。

  他蹙了蹙眉,打断了霍恩的话,在长椅上坐下来:“我没事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三天后,你整整睡了三天时间。”霍恩坐在他身边,言简意赅,“安息所出事的当晚,在首都主街做煽动演讲的‘托克’殿下被枪杀,后来经克莱茵女王确认,那并不是真正的托克,大皇子在这次混战中没有现身。”

  “枪杀,是克莱茵动的手吗?”齐墨问。

  “女王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她做的。”霍恩托着下巴思考,“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就是了,趁着首都是她的主阵地,她按照原本的计划迅速把舆论控制住,将圣树的死亡归于叛军。这样的话,以后虫族的信仰也会被重铸。她算是达到了目的。”

  齐墨点点头,再度陷入沉默。

  “但是啊……女王对你的事闭口不谈,而且我这两天看兰溪羽的状态也很奇怪。”霍恩这几句话说得艰难,“齐哥,所以到底出了啥事儿,你这幅样子真的……让人看着心疼。你跟我说一说,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啊。”

  “回去的船舰准备好了么?”齐墨避开霍恩的问话,反问着。

  霍恩一怔:“倒是随时可以回去,但齐哥你要不要再休息休息?你的身体……”

  话音未落,突然地,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

  霍恩回头查看的当儿,兰溪羽已经走到座椅前方,一把拉起齐墨就往房间走。

  齐墨完全没想到兰溪羽这样做,下意识躲闪,被对方牢牢攥住了手腕。                        

                            

  霍恩惊道:“哎?!你干什么!”

  兰溪羽面无表情,几乎是把初愈还未完全恢复力气的齐墨直接拖进了休息室。

  “砰!”

  他踹上了门,反身扣着齐墨的手腕把人圈在了墙边。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静止。

  兰溪羽凑近齐墨,盯着那双漆黑水润的眸。

  “想走?”他口中吐出两个字。

  齐墨冷冷地注视他。

  “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要把我丢在这儿,还是直接扔回湖蓝驻地去?”他低声问。

  齐墨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依旧冷着脸说:“不劳首领费心,以前是我不知好歹,现在我明白了绯夜不好惹,不会再去叨扰湖蓝驻地了。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你也就不用再盯着我。”

  “永远不见。”兰溪羽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扣着齐墨手腕的手指愈发用力。他半眯起眼睛,美丽的面庞上勾起淡笑:“齐墨,你听说过魂契者反抗契约人的先例吗?”

  心中刺痛蔓生,齐墨微微皱起眉头。

  “是啊,你说得对,你猜的都对。”兰溪羽尾音上扬,“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早在那间黑屋子里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我对你觊觎已久。现在终于有机会把你变成我的所属物,我怎么可能放过。”

  齐墨浑身紧绷,暗暗咬住了后槽牙。

  “不但不放过,我还得好好欣赏你被迫服从的表情才行。”兰溪羽凝视着齐墨的脸,“我亲爱的……齐墨上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宣誓向我献上所有忠诚,永生永世不背叛,你明白什么是,永生永世吗?”

  齐墨顿时瞪大眼睛,愤怒再度被勾起到顶点,他抬起膝盖撞在兰溪羽的大腿上。                        

                            

  兰溪羽没动硬生生挨了这一下,手还是紧紧地扣着齐墨的手腕。

  “看来你懂,很好……”兰溪羽一只手下滑到齐墨脸颊旁,短暂的爱抚后,他吻上齐墨的唇边。

  简单的尝试没有引起齐墨的剧烈反抗,但兰溪羽从那张冷淡的面庞上看到了另一样东西——眼泪。

  通红的眼尾处有泪水滑下来,齐墨面如死灰,所有的信心和笑容仿佛都被击溃,余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疼痛。

  为什么兰溪羽能感知到这些?

  因为他也疼。

  从齐墨流泪的那一秒开始,他禁锢着对方的手就已经疼到麻木。他对契约人造成的伤害会成倍反馈到他自己的身上。齐墨有多痛苦,他就痛苦地更深。

  这就是魂契的规则,永远的臣服,永不可背叛。

  兰溪羽咬着牙,对齐墨说:“你恨我,那你就杀了我,别把理由都归结到所谓的契约上面。我是个骗子,我骗了你很久,这种恨意还不够让你下刀?你在等什么?”

  齐墨只是看着他,泪水悬在眼角。

  啊……真糟糕,雪绒球估计已经哭得大雨滂沱。

  兰溪羽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调转方向直接把齐墨按到在身后的软床上。

  他扣住对方的手指,十指锁紧。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伴随一波一波的疼痛。

  “你动手啊……”兰溪羽声音打颤,“就因为魂契,你连反抗的意愿都没了?”

  “夜凰首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完全对立的双方。”齐墨努力做出一副保持冷静的模样来,“就算你对我用了那种卑鄙的手段,我也不可能真的屈服。杀不了你,我就离你远远地。”

  “远远地?”兰溪羽咬住唇,“不行……这不行,齐墨,你可以朝我生气,可以跟我发火,你往我身上捅几个窟窿都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就这么不要我了。魂契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你当这是儿戏?”                        

                            

  齐墨看了他许久,最终吐出两个字:“所以?”

  下一秒,兰溪羽低头吻上了齐墨的唇。

  丝毫不给齐墨留喘息的缝隙和机会,他毫不收敛,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用力。

  灵魂契约给身体带来的反馈更加真实具体,每一分触碰都让彼此愈发难舍难分。十指扣紧,呼吸交缠,泪水被炙热的体温蒸发干。

  兰溪羽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发疼,灵魂吸引着他进一步贴近自己的契约者,可对方因他而起的愤怒和伤痛也在不停地反噬回来。

  一吻毕,他缓缓抬头,看着目光逐渐黯淡下去的齐墨。

  “……”兰溪羽紧了紧手指,“我……命令你……”

  这句话说得十分艰难。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地咬住舌尖。

  真见鬼……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冲动了?他选错了?还是因为他彻彻底底地陷落了?

  不,都不是。

  是他害怕了。

  他失去了对齐墨的主动权,把自己完整地放在了被审判的天秤上。只要齐墨起身离去,他就会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已经这样糟糕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他将手挪到衣领位置解开了对方的上衣纽扣,齐墨还是没有反应。

  正因为齐墨没有反应,他的每一步就好像在不停地佐证齐墨的猜想是正确的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契约,想试一试究竟能让魂契者服从到什么地步。”兰溪羽口中说着令人心寒的话。

  他低头,对上齐墨的眼睛:“你要是现在不反抗,以后就也别反抗了。反正……你根本不承认自己还喜欢我。”

  齐墨静静地注视他片刻,最终闭上了眼。                        

                            

  既不下令也不反抗,心死如灰,那是对未来的绝望。

  直到眼泪砸在床榻上,兰溪羽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悲伤地抚摸着齐墨的脸,将头埋进对方脖颈里。

  “墨墨,我求你……别这样。我难受,我好难受。去他妈的什么魂契,我们别想了行不行?我们别想这件事了,你就当我是骗心又骗身的混蛋,打我、处置我,杀了我吧。你不要这样,看你这幅样子我好心疼……”

  终于,齐墨开口,声音沙哑着:“我没力气分辨,你要是真为我好,就离我远一点。”

  话音未落,唇再度被堵住。

  呼吸紊乱,理智被汹涌而来的灵魂回响击打地稀碎。刻入身体每一处细胞中的亲近把对彼此的索求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疼痛充斥着肌肉和骨骼,对契约人指令违抗的反噬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碾压个遍。

  肆意放纵的身体内,是两团被死死禁锢的灵魂。

  警示的预言在此刻成为诅咒。

  痛楚与欢愉交叠,忠诚与背叛混杂成血水铺天降下,冲去了遮羞布将贪欲展现地一览无余。它吞噬每一处肌肤,是恶魔在彼岸魅惑的低语。

  外伤可治,而心病难医。

  “溪羽……”意乱情迷之际,床笫之间无意透出的呢喃成了致命的毒药。

  他饮鸠止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索取地变本加厉。

  源自内心的冲动被归咎为魂契的制约,自欺欺人的想法给了身下人逃避的理由。

  ——我无法反抗。

  只要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就能给自己的心献上完美的、不受伤害的借口。

  压在床单上扣紧的指节泛白。他轻轻扭过齐墨的头,让对方注视他的双眼。                        

                            

  “齐墨,我命令你……”兰溪羽的声音飘在半空,“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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