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匆匆结束一个电话会议，粱柏苏看了眼手表，眉头小幅度地皱了一下。他起身快步走到人事办公室，轻叩两下门，很快传来卢以婷轻快的声音：“来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卢以婷捋了把刘海，笑道：“你速度挺快啊，我以为要再等段时间呢。”

        粱柏苏答得有些无奈：“最后一个大区没汇报完我提前撤了，不好意思让人家等太久。”

        “没事的，跟候选人说了相关负责人在开会，都可以理解的。”

        “先说好，我可是临时被你们抓来凑数的，一会儿你才是主力，我顶多是个捧哏的。”

        “这个你放心，”卢以婷俏皮地眨眨眼，“你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拿出你的气场把场面撑住了，其它不会多劳烦梁总监的啦。再说，市场部从营销部正式脱离也没多久的事，让营销部总监面市场经理，倒也说得过去。”

        粱柏苏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走吧，人还等着呢。”

        自从公司组织架构调整，市场部完全独立于营销部之外，部门若有招聘计划，只需要内部自己把关即可，挑选出来的候选人再由人事统一安排找陈总进行最后一轮面试，整个过程完全不再需要营销部的插手。

        今日纯属意外，市场部的一把手杨勤在面完两位候选人后接到学校电话，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在学校突然呕吐不止，急需由家长带去医院看病。彼时最后一位候选人正在小会议室填写个人信息，这时候喊人家回去未免太不厚道，偏市场部的几个资深员工今天都出了外勤，剩下的不是实习生就是资历较浅的基层员工，不具备做外援的资格。

        杨勤焦头烂额的时候，人事经理卢以婷给她出了个主意，找营销部总监粱柏苏顶一下，杨勤合计了一番觉得可行，便亲自出马杀到梁柏苏办公室找他帮这个小忙。

        其实梁柏苏自己也排了一下午的会，但看杨勤确实着急，职场妈妈的难处不是所有人可以体会到的，粱柏苏一个心软，没太纠结便答应了帮忙。

        进到会议室时，候选人估计等得时间有点长，又不方便看手机，所以百无聊赖地转起了笔，但比起他手里的动作，他那头被挑染成雾霾蓝的头发显然更加吸引眼球，打完招呼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是张看着很显小的脸庞，要不是梁柏苏手上的登记表年龄那栏显示的是三十岁，他会以为对方是位刚出校门不久的职场新人。

        赵思亦，粱柏苏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对方姓名处点了两下，名字不错，上一份工作从事的是化妆品行业，怪不得看上去那么……时髦，梁柏苏斟酌后决定用这个词。平心而论，赵思亦长得很好，眼梢微微上扬，整个人看上去自信又精神，顶着这么一头在日常生活中并不算常见的发色，竟也不会显得俗气，反而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只是，粱柏苏在心里忍不住为对面这位候选人捏了把汗，不说别的，光他这打扮这造型，最后要在老陈那里过关就有点难。

        “抱歉，让您久等了。”

        卢以婷率先开口，梁柏苏注意到从他们俩入座之后，这位叫赵思亦的候选人便没再转过笔了，坐姿也从先前慵懒地靠着恢复成笔直的状态，在听完卢以婷介绍梁柏苏的头衔后，有一个很轻微的挑眉动作。

        “那么，请先麻烦您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抱歉，”在卢以婷准备按惯例往下走流程时，梁柏苏没有征兆地出声打断道，“我想我有必要做一下简单的说明。”

        他的插话显然不在卢以婷和赵思亦的预料之内，一时之间有些冷场，梁柏苏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您应聘的是市场经理一职，如果被录用，汇报对象将是公司的市场总监，但由于今天这位负责人家中突发急事，一时来不及调整面试时间，为节省双方效率，将由我临时代替她协同hr经理一起做个简单的沟通。请放心，在担任现在的岗位之前，我曾有三年的市场部管理经验，虽然肯定不及市场总监本人专业，但她既然匆忙间将这项工作托付给了我，说明对我的能力及用人的眼光都是信任的，所以对这个插曲您不必有太多顾虑，我们公司对每位候选人都秉持着尊重的态度，欢迎所有优秀人才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为避免误会，我想有必要对今天临时的变化做一下澄清。抱歉耽误了大家时间，现在请继续吧。“

        赵思亦在梁柏苏说话过程始终保持面无表情，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整个人的神态要松弛不少，刚开始那股若有似无的不屑没有了。

        梁柏苏结束他一时兴起添加的开场白后做了个示意的动作，作为资深人事，卢以婷早就从固定剧本被临时打断的略微不解中恢复自如，配合地接着梁柏苏的话继续笑道：“梁总说得不错，我们公司对每一位候选人都是报以最大程度的尊重的，也怪我，没有在开头对今天的临时调整进行说明，还是梁总想得周到。那，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继续？”

        之后的面试进行得中规中矩，完全在卢以婷的节奏中开展。等到面试结束，送走赵思亦，卢以婷在两人回办公室的路上问梁柏苏：“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履历很漂亮，思路够清晰，但恕我直言，”梁柏苏一针见血道，“这位最后选择我们公司的可能性不大。”

        “唉，谁说不是呢，”卢以婷叹了口气，“工资太没有竞争力了，业务部门天天向我们反映人手不足，或者招不到称心的员工，埋怨人事部门效率低下，我们也很冤啊，老陈的薪水标准卡得太严了，人事部根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梁柏苏心说，工资只是一个方面，这位叫赵思亦的候选人是个聪明人，刚刚的交流过程中最后的提问环节几个点提得挺巧的，尽管卢以婷一直在努力打哈哈，但能感觉得出，对方明显对不够清晰的工作流程及相对模糊的话事权有所顾虑，而这些确实是公司目前客观存在的一些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这些问题并非一日之寒，绝不是靠卢以婷绕圈子就能够轻易绕开的。

        当然，梁柏苏的代班任务到此已经结束，他会给出自己的真实反馈，接下来都是人事部和市场部的活了，也就没有在此刻继续和卢以婷深度讨论这个话题的必要。

        和卢以婷打过招呼，梁柏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他面试的这会儿功夫，邮箱里又积攒了不少新邮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梁柏苏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按时间顺序点开邮件，显然对加班这回事早就习以为常。

        赵思亦从商务楼出来，一看手机，三十多条未读信息，一大半来自齐奇，不禁有些头疼。

        齐奇是他上家公司的实习生，非常热情一小伙，因为赵思亦曾在他刚进公司没搞清楚状况差点替出纰漏的同事背锅时主持过公道，对他抱有崇拜之情，后机缘巧合在gay吧碰到来消遣的赵思亦，这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对赵思亦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赵思亦本来就对成天搞办公室政治的企业文化逐渐厌烦，齐奇没眼力见的纠缠反倒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索性直接离职，眼不见为净。

        只是没想到他低估了年轻人的执着。在赵思亦辞职后齐奇仍是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三天两头微信轰炸。赵思亦可以忍到现在没拉黑他，纯粹是知道他人并不坏，在工作中也算靠谱，权当他小孩心性，过了这股劲自然会冷下来，不过忍耐是有限度的，齐奇要是再见天搜刮土味情话来辣他眼睛，那真的离躺进黑名单不远了。

        除了齐奇，他妈和邵腾也分别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他妈问他周末回不回去，他直接回复不回。邵腾约他晚上一块喝酒，他这会儿心情不错，敲键盘让邵腾把地址发来。虽然今天这趟算是白跑一回，但他对刚刚那位男面试官印象不错，够坦诚，有风度，并且有一份在上位者中比较罕见的细心。

        虽说求职和求偶一样，是双向选择的过程，但实际生活中大部分用人单位都会比求职者来得强势，导致他们会缺少一些换位思考的共情能力，在不经意间显得傲慢，刚刚那位梁总就完全不会，虽然仅是一面之缘，赵思亦直觉在这样的领导底下做事，社畜的暴躁程度或许会大概率减少。可惜即使排除薪资和其它因素，他也不会是赵思亦的未来直属上司，所以哪怕这位面试官非常加分，也注定这只会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短暂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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