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小小的插曲过后，饭桌恢复平静，大家在表面祥和中结束了愉快的用餐。赵思亦单手不方便洗碗，为减少负罪感平时吃完都会主动帮忙收拾桌子，剩菜做好垃圾分类，再把脏碗筷垒好放到水池。今天多了个吃干饭的，赵思亦自己起身的同时不忘用眼神示意齐奇，后者还算有点眼力见，主动干起活来，本来还想和梁柏苏争着洗碗，到底是被梁柏苏婉拒了。

        齐奇毕竟不是赵思亦，已经和梁柏苏混得够熟不需要过多客套，四肢又争气的很十分健全，考虑到今天三个人就属他吃得最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让新晋男神独自整出一桌佳肴后又孤独地一个人洗碗，厨房空间有限，于是他便倚着门框和梁柏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别的他不敢吹，嘴上解闷的功夫他齐奇可是专业的！

        只是他刚进入状态，安之若素坐沙发上消食的赵思亦便跳出来打断他了，“你这人烦不烦？帮不了忙就给我过来坐着，别添乱。”

        “哪有添乱啊，我自觉报名洗碗工小梁哥又不给我这个机会！”

        梁柏苏手上没停，偏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看着多，其实洗起来很快的。”

        “就是。”赵思亦附和道：“你还是别插手了，你洗的碗我可不敢吃，快点坐过来别打扰梁哥干活。”

        齐奇转过来送他一对不甚明显的白眼，“小赵哥你少看不起人，我好歹也独立生活那么多年了好吧！”

        和赵思亦越处越像gay蜜，齐奇现在在赵思亦面前讲话已经没什么男神包袱了，他胆子颇大地又加了句：“小赵哥你无聊了就自己看会儿电视，我先陪我小梁哥聊会儿天，待会儿再过来陪你玩。”

        一不留神被扣了个争宠帽子的赵思亦闻言登时气炸，若不是因为此处不是自己家，沙发上的靠枕早就齐齐往齐奇后脑勺方向奔了，更郁闷的是，为顾忌形象连骂人的话都不能尽情发挥，赵思亦最后只能憋屈地飞两把眼刀过去。

        因为这熟悉的眼神齐奇条件反射一哆嗦，没注意到梁柏苏的背影因他刚才的话出现了小幅度的抖动。

        “不过小赵哥我懂你的意思，“踩了猫尾巴总得再给顺顺毛，齐奇还是胆小，”有小梁哥作对比，我平时的洗碗是显得粗糙了不少，我现在恨不得画个微笑标志打上五颗星贴在厨房门口……话说小梁哥，我现在努努力，争取明年再涨个工资，搬你们小区做邻居，在不掰折手指的情况下偶尔找你蹭个饭你觉得可行不？“

        “……恐怕不行。”梁柏苏略带迟疑地说。

        这就有点尴尬了，齐奇楞在当场，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非常好说话的小梁哥会给他明显的玩笑话来了一盆冷水，连身处客厅的赵思亦都觉得有些意外，伸直脖子往厨房这边打量，齐奇心里苦，面上还得打哈哈替自己解围：“这样的嘛哈哈，骨折是必须的准入门槛是吗？那我可能得向小赵哥学习下平地摔的技巧才有资格了哈哈……”

        赵思亦：“……”

        “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梁柏苏停下擦碗的动作，转身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略带歉意地说：“我的意思是，再过几个月我会从这个小区搬走，到时如果你愿意，欢迎来我新家吃饭。”

        齐奇一秒恢复开心，就说嘛，小梁哥才不像是冷酷无情不给面子的人。

        而听到这话的赵思亦一时呆愣在沙发上，心情复杂。原来以为这场神奇的邻里缘分早晚会由他来终结，毕竟从工作起他早已习惯隔段时间搬一次家的候鸟生活，不曾想先抽身的人竟会是梁柏苏……更讽刺的是，他前脚才认清了自己对梁柏苏有些超过普通朋友的情谊，后脚就被通知这段始于巧合的缘分即将宣告终结，果然啊，他赵思亦就没有中彩票的命，从来如此。

        厨房里齐奇的话唠属性再次上身，从梁柏苏的新家是租的房还是买的房，到房子在什么地段总共多少平米找的哪家装修公司统统问了个遍，好像忘记其实算上上回差点被当成小贼的那次，统共才见过梁柏苏两回。对此梁柏苏倒是不觉得被冒犯，耐心地一一作答，全程赵思亦没有再插过话，像是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一般。

        梁柏苏远远看到赵思亦的目光重新定格在电视机上，表情近乎木然，眉头微微皱起。此前他们吃过那么多顿饭，东南海北聊过不少车轱辘话，却从来没说到过这个话题。

        其实挺正常的，谁没事会主动打听别人有没有买房，又不是婚介所的阿姨。但梁柏苏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话题真的一次也没被拿出来讨论的空间吗？恐怕不是，说到底跟本人的回避脱不了干系。

        时至今日梁柏苏很清楚自己对赵思亦是有好感的，一次次因他产生的例外并不是拿一句巧合可以简单搪塞过去的。自打清楚自己的性向后，令梁柏苏主动产生好感的同性屈指可数，所以难得遇到一个入眼的人，他并不打算什么都不做，花静悄悄的也会盛开，可爱情不会。

        第一步自然是得弄清楚对方的性向，虽然不能很明显的试探，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梁柏苏对此是比较乐观的，值得一提的是，齐奇的出现增加了这份乐观的系数，虽然一共只见过两次，可毕竟比起展现的多是想让你看到的赵思亦，年轻的齐奇显然更容易令人看透。

        接下来便是增加彼此的接触机会，拖赵思亦意外负伤的福，这点也变得不那么困难。而在日益了解的过程中，两个人的相处愈发自然，这种水到渠成的递进恰恰正是梁柏苏想要的，他现在能确信赵思亦对他至少是不反感的，至于其它，梁柏苏暂时没想太多，细水长流才是他欣赏的风格。

        搬家这事是在梁柏苏认识赵思亦之前便确定的，最初没说是因为不熟也没必要，到后来梁柏苏慢慢有了别的想法，心里很清楚的一点是他能和赵思亦从陌生人走到如今至少能称得上一句朋友的关系，多是仰赖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理位置优势，一旦失去这层物理羁绊，再次回归为茫茫城市中两个毫无交集的过客会是大概率的事。

        梁柏苏有过纠结，如果赵思亦对他始终没有任何超越邻居兼普通朋友的感情，乃至他对任何同性都不会有这份心思，那最好的选择必然是不要惊扰到别人的有序生活。待他搬走之后，赵思亦或许偶尔会因为新来的邻居太吵而短暂地怀念起和梁柏苏当友邻的时光，余下更长的岁月里，他们只会作为对方朋友圈里再无新鲜聊天记录的好友，默默躺在通信列表中扮演几百分之一中的分子。

        当两人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梁柏苏又开始考虑，或许在最后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可以再努力一些，试着把自己的角色再升级一层，也许，只是也许，期待许久的新家会迎来一个不在他原始规划里的超级惊喜。

        梁柏苏总想着，时间还有，先别那么早亮出自己的底牌，万一现实和他想的不同，当对方得知最初产生交集的邻居身份马上不复存在时，会不会就连好不容易一关关升级至此的成绩都会顷刻间丢失进度？犹豫着一直拖到今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却因为齐奇这傻小子将近水的楼台其实早已进入拆迁倒计时的事实摆到了台面上，尤其是眼下赵思亦这个态度，让梁柏苏不安起来，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

        屋里的三个人，其中两个各怀心思陷入单边头脑风暴，剩下一个没脑子的，对眼前突变的氛围无知无觉，索性仅存的一点社交礼仪让他不敢再赖着不走，另外也存了点不想当电灯泡的心思。梁柏苏直不直他依然看不太出来，只知道小赵哥和小梁哥在一块时的气场不太一样，楞是话唠如他，也总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反正这两位帅哥再怎么是他的天菜，到头来都只有流口水的份，不可能真落到他盘子里成为盘中餐，今天出门一趟，病号慰问到了，眼睛和胃又同时得到了满足，简直是对他做好人好事的犒赏，真正的不虚此行。又瞎聊了一会儿，齐奇便借口说下午有约自觉告退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梁柏苏和赵思亦两人，少了齐奇的聒噪，一时有些静得过头。还是梁柏苏先打破的沉默：“抱歉之前没告诉你我会搬家的事，因为还有好几个月，总觉得还很远，也怕你知道了之后对一起吃饭这事更有负担了，所以一直没提。原本打算至少等你伤好了再跟你说的……”

        赵思亦的视线从电视机上缓缓移到梁柏苏的身上，但看着总有点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的样子，他挺小声地说：“很正常啊，你不用特别和我解释的。”

        梁柏苏又仔细看了看赵思亦，没看出什么门道，只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刚刚开始他的兴致变得不是那么高了，明明之前和齐奇斗嘴的时候电源很充沛的样子，心下有点懊恼，踯躅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生气吧？”

        “啊？”赵思亦眼底的困惑十分明显，“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你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买房了？哎呀，这么说来是提供了一个生气的理由哦，说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每逢月底掏房租，合着以后就我一人花钱住别人的房子，这不嫉妒一下不仇富一下是不是显得我善良得有些格格不入啊？”

        赵思亦越说越来劲，梁柏苏起初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后赵思亦自己没憋住笑了出来他绷着的表情才跟着松了下来。

        “行了，多大点事儿啊至于特地拿出来说吗。”

        这会儿赵思亦终于像是缓过神来，倒是梁柏苏自己装着心事，只勉强回给他一个笑，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赵思亦慢悠悠地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有点困了，我先回去眯一会儿哈。”

        后面的话被憋了回去，直到房间里只剩下梁柏苏自己，他才想到一个问题，刚刚赵思亦没有说一会儿见，所以，今天晚上他还会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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