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夏凉瞧宋楚夕那张厚脸皮的相，差点没原地爆炸。

        “你怎么又来了！”他说。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信用？！”

        宋楚夕扭开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是说好了啊。可你只叫我不许在店里坐，又没不许我在店里站。”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夏凉拿起扫帚去打宋楚夕，可就是打不到。宋楚夕可以随意让自己的身体实体化或者虚化，最后只有夏凉累出了一身汗。

        “算了……随便你吧……”他气喘吁吁的放弃了。坐在椅子上休息。

        万幸现在没客人来，不然“某咖啡店店长拿着扫把在店里追打空气”的消息只怕要上热搜了。

        宋楚夕站在夏凉面前。冷不丁的，他说：“你要不要做我的代理人？”

        夏凉一愣，抬头问：“嗯？什么？”

        宋楚夕又说了一遍，表情很认真：“我说，你要不要做我的代理人？”

        “代理人？”

        夏凉说，“代理谁？你吗？”

        宋楚夕点点头：“就是我。我们称之为——亡灵代理人。”

        “……”

        夏凉盯着宋楚夕愣了足有一分钟。

        “亡灵代理人？”他心说，“那是什么东西啊？”

        然后一口回拒：“我不要。”

        宋楚夕瞪大双眼，表情变得特别滑稽，好像受到了巨大冲击。

        “你你你你说什么？你不要？？”

        他似乎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还嚷嚷说：“我这么抢手一亡灵，白送你身上，你居然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我拒绝。”夏凉“无情”的说。

        宋楚夕整个人都蔫巴了。

        夏凉起来往工作区走，顺手把宋楚夕往边上一推：“没事别在我这杵着，你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

        虽然夏凉那么说了，但宋楚夕依旧不死心。他围在夏凉跟前转圈，每隔五分钟就问一次：“你要不要做我的代理人？你要不要做我的代理人？”问得人发烦。而且大多数时间店里都有客人，夏凉再烦也不能发作，只能忍着。

        所以从那天以后，接连好几天，来店里光顾的人都会问夏凉同一个问题：“店长，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笑得这么痛苦？”夏凉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没事”。

        最后终于在第八天的晚上，临近下班之前，身心俱疲的夏凉把在店里游荡的宋楚夕叫到桌子对面要他坐，然后说：“那个什么代理人，你说说吧。让我考虑一下。”

        宋楚夕高兴得恨不得头顶开花，坐下就开始巴拉巴拉讲起来。

        可他越讲，夏凉的脸色就越难看。

        什么和他结契，做他的代理人，还要给在人间的游魂当向导之类的。

        夏凉问：“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鬼打交道？”

        宋楚夕还挺乐一点头：“是啊！”

        夏凉当时就一哆嗦。宋楚夕还继续说：“必要的时候也得约束。就是武力镇压。”

        “还武力镇压？！”

        那不就是，和鬼打架？？

        宋楚夕继续点头，哇啦哇啦的接着讲：“还有你做我的代理人，结契之后我得和你一起住。同吃同住同睡！明白不？”

        “不！”

        夏凉果断说。

        对面宋楚夕还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问：“嗯？你哪里不明白？”

        夏凉猛地窜起来，红着脸说：“我哪里都明白！所以我不干！”

        如果说前面那些他都可以考虑，那最后一条“同吃同住同睡”无疑冲破了夏凉能忍的底线。

        “啊？？？”宋楚夕还很是不理解。

        好好的怎么听着听着又不干了呢？自己说错什么了吗难道？

        夏凉斩钉截铁地说：“我拒绝，明确的拒绝！所以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他说完就进了休息间。等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宋楚夕已经不见了。

        夏凉这几天被他缠得有点神经过敏，生怕他又是偷摸躲在哪了，还在店里到处找，所有犄角旮旯都看过了，确定没人，夏凉才勉强放心。

        正好这会儿李展元来接他。还没进来，就看见夏凉站在店里，心神不宁地到处望。

        他推门进去，门铃的声音还把夏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李展元问。

        夏凉擦擦脑门上的汗说：“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见蟑螂了。”

        “蟑螂？”

        李展元也在地上四处看。但什么也没看到。地上被拖的很干净。

        他觉得奇怪，夏凉平日很重视清洁卫生，店里怎么可能有蟑螂？

        他想问来着，夏凉却抢先一步笑说：“没什么。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走吧走吧！”他推着李展元往外走。

        李展元今天也是来送他回家的。他问夏凉要不要去吃宵夜，但夏凉说这段时间很累，拒绝了。

        这让李展元更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可如果夏凉执意不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一直到了小区外，李展元停车，夏凉该下车的时候，他还是望着窗外在发呆。

        李展元叫他：“小凉？”

        夏凉忽然一哆嗦，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家了。

        李展元问：“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见你就好像心神不宁的。现在更严重了啊。”

        夏凉解开安全带，还是说：“没有。没什么事。”

        他打算下车，拉着门把的时候却犹豫了，最终还是转回头来问：

        “展元哥，你说……鬼会找我们活人帮忙吗？”

        “嗯？”李展元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凉说：“你先回答我。”

        “这个……”

        李展元想了想说：“可能会吧？托梦什么的？”

        夏凉说：“不是说那种！我的意思是……就是，就是，他们找现世人帮忙干什么之类的。”

        “……”李展元说，“那不跟托梦差不多嘛。”

        于是夏凉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说不清。他也不想说自己时隔十多年又被个鬼给盯上了。

        李展元越看他越古怪，问：“到底什么事？你得跟我说啊。”

        夏凉吞吞吐吐的，说：“就，鬼打架？那种，会需要我们帮忙吗？”

        “……鬼打架？”

        李展元都被他说懵了。

        “鬼打架干嘛要活人帮忙？活人能帮什么忙？”

        “……”夏凉自己也觉得无语。但宋楚夕话就是这么说的。

        “算了，展元哥你别在意。我走了。”

        夏凉说着，开门下车。他低声嘀咕：“果然是戏弄我的。什么代理人……”

        他背朝李展元，没看见后者在听见“代理人”三个字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当夏凉关上门向他挥手说“路上小心”的时候，李展元早已恢复了常态。

        与此同时，“下面”地界，阴国。正是“白天”。

        和诸多传说不同，下界阴国也是有白天黑夜之分的。这里甚至和人间都市并无二致。

        此时，宋楚夕正在阴国地府的办公大楼休息区里晒太阳。他有气无力的瘫在沙发上，毫不顾及形象。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都看着他，他也懒得理。

        正好这时罗宁从外面进来，看见宋楚夕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他的心里可乐开了花。走过去就开始笑话他：

        “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呆着？不是应该已经进了人家家，去和人家同吃同住同睡了吗？”

        “……”宋楚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滚蛋！”

        罗宁往他边上一坐，笑说：“不是你信誓旦旦的跟我说，绝对不会有问题，那个小店长肯定立马就点头答应？怎么着？这就被撅回来了？你这不行呀！”

        “……”宋楚夕斜眼瞪他：“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欠收拾了？”

        罗宁说：“什么就‘爹’了！”

        宋楚夕说：“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你自己说的，救你一命如再生父母。这还不到三百年，你就忘了？”

        “我！！”罗宁气到笑。

        “行行行，那你在这呆着吧。你儿子我还得上去送个文件。”

        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宋楚夕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我们喝酒去吧！”宋楚夕说。两眼放光。

        罗宁嫌弃的看着他：“你又想去我那白吃白喝吧！不行，我要去送文件！”

        “你送什么文件送文件。找个人办了不就得了！”

        他边说边往大厅瞟，看见一个胸前挂牌的，直接喊：“嘿！兄弟！”然后抓起罗宁手里的文件袋就扔给他，“这个帮忙交给郑玄！”跟着就抓上罗宁出了大楼，也不管人家挂牌的干不干。

        要论宋楚夕这人吧，对酒那是情有独钟。正巧！罗宁在下面开了一家酒吧！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有酒吧老板在，啥时候都是开业！

        宋楚夕往吧台上一坐，罗宁给他调的酒一喝，他就开始牢骚上了。大致说的也就那些车轱辘话，什么他这么厉害一人，而且从来不找代理人，现在他都亲自开口邀请夏凉了，他居然拒绝之类的。

        罗宁在他边上晃动酒杯，时不时抿一口，说：“这也确实是挺奇怪的。夏凉看着就不像一个胆子大的人，何况他小时候还见鬼，那就更该想要一个厉害的人保护才是。这样比较稳妥啊。”

        “就是说啊！”

        宋楚夕咕咚咕咚把杯子灌空了，才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他小时候见鬼？”

        “呃……”罗宁一下子哽住了，摆手笑说，“我猜的，猜的。”

        宋楚夕也没深究。罗宁问：“你说你跟他介绍了代理人的工作，你怎么跟他说的？”

        于是宋楚夕就把自己讲的话大致又给说了一遍。当他说到“专和鬼打交道”的时候，罗宁的脸就黑了一半。等他说到“鬼打架”的时候，罗宁的脸就彻底黑了，恨不得揍宋楚夕。

        “像你这么说是个正常人都不回肯干的！”罗宁叫道。

        “那怎么办啊！”宋楚夕也嚷嚷：“我一定要他当我的代理人！！”

        这模样，跟无理取闹似的。罗宁都看傻了。

        怎么那么“超脱”的宋哥还有这么在意一件事的时候啊？

        他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然后贼兮兮地笑说：“哎，我可以帮你搞定这事。但是你得请我喝一百年肥宅水。怎么样？”

        罗宁是快乐肥宅水的狂热资深爱好者。

        “……”宋楚夕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死于糖尿病的。”

        罗宁听了哈哈笑：“鬼怎么可能再死一次！还糖尿病，搞笑呢？”

        “哎不过！”他忽然有用很严肃的神情告诫宋楚夕，“你绝对不能说出去，这事是我帮的你。绝对不能说，对谁也不能说！”

        宋楚夕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专门强调这件事。他宋楚夕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吧！

        最后，宋楚夕说：“成交了！”

        而在另一边，上面地界，李展元也回到了家。

        他进屋不开灯，走到玻璃的落地门前，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

        他转头，旁边有一面全身镜。镜子里的他面容有些诡异。

        笑。

        镜子里的他在笑。

        但镜外的他分明眉头不展。甚至神色严峻。

        李展元对镜中人说：“亡灵代理人。你说过那不是什么好活。”

        镜中的他居然露出灿烂的表情，笑道：“没错。那不是什么好活。怎么？你遇上了代理人？”

        李展元摇头，“没有遇上。但我在意的那个孩子，他可能收到了亡灵的邀请。”

        “那个孩子？”

        镜中人想了想，“啊~是那个孩子。那个小店长？”

        李展元没做声，算默认。镜中人呵呵笑了起来。

        “这可就有意思了。”

        镜中人笑说，眼中阴鸷初现。

        “如果他成了代理人。你我就都得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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