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嗯……”

        在屋里转了几圈毫无所获，谢白夭干脆在地上坐下，打量着客厅。

        客厅不大，摆放的家具也不多，但还挺整齐干净。

        说是干净，其实这么久没有打扫，上面也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但可以看出，屋主人生前把它们保养的挺好的。如那款老式实木椅，就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谢白夭记得，异物入侵之后为了节省材料，这类木椅已经停产很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看来，忽略掉上面的薄灰，椅子还是焕然如新。

        椅子背后是棕色的窗帘，上面映着中老年人喜爱的图案。椅子前面则是一张茶几，一个热水壶和几包方便面。

        谢白夭走过去，顺手捞起一包未开封的，瞟了眼生产日期：好家伙还没过期！他双手用力把方便面挤碎，然后撕开包装，往嘴里倒了一些，愉悦地把它当做干脆面享用着。

        至于这面也受了污染……这么点污染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

        茶几上还摊着本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没有笔帽的中性笔。

        谢白夭凑过去看了看。是屋主人的记账本……瞧瞧，方便面两箱二十四包，一共六十。再往上，是纸巾一箱十六包，四十；垃圾袋三卷，十；omega抑制剂十瓶……

        这囤的都是什么东西？

        单是一样还好，好几样生活日常用品的积累，不得不让谢白夭起了疑心。

        要说这是污染爆发疫情严重之后一个人的购物清单，那还勉强算是合理。但，污染不就是从这屋主人开始的吗？他为什么要提前做这些准备？或者说，他提前知道了会有污染爆发，但却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被污染者？

        这么说，此人生前应该是被那个叫什么的少年给利用了。

        虽然可怜，但放任他人肆意污染同胞而自己明哲保身，着实可恨。

        谢白夭的脸色沉重了几分。

        屋主人住院之后两日就死亡了。他随身的一些东西有的被销毁，有的被重新送回了这间屋子。再之后，这间屋子才被封禁。当时陈瑶考虑的就是也许之后还要到此屋来寻找一些证据，如今看来，这屋里说不定还真的藏了什么秘密。

        谢白夭随手丢下空了的方便面袋子。想了想又捡了起来，走到墙角的垃圾桶旁边，把手伸进方便面袋里，像是戴了个圆形手套，然后在垃圾桶里扒拉了几下。

        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他就看到了几个方便面袋下面的碎纸。

        这也太轻松了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把碎纸都倒了出来。几分钟后勉强拼凑出了两页纸，像是日记，又像是信，总之是以第一人称书写的：

        “我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流产，我和他的生活应该还是很幸福的吧……”

        谢白夭瞳孔微缩。

        第一句话，信息量就不小啊。

        他继续看下去。

        “如果那个孩子我生下来了，我现在肯定还和他在一起。哪怕异物入侵，他也不会抛下我，不会抛下我和孩子。我就会和他永远的在一起，而我也永远不能发现……”

        “他的内心，竟然这样丑陋。”

        “或者说，世人的眼界皆是如此狭隘，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呵呵，不过是借着分化得来的兽性罢了，实际上确实最不堪入目的恶心的东西。”

        “先生说的没错，比起异兽，他们才是丑陋的野兽，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那些看不起我们的

        人，抛弃我的人，你，你们，他，他们……终将有一天会付出应得的代价！”

        “我们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终日碌碌为了他人以后炫耀的资本付出自己的一切！”

        然后就是好几段的激情辱骂。

        谢白夭忍不住“啧”了好几声，一边挑了挑眉。

        从某方面来讲，这个人说的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太极端了。至少在他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alpha、beta、omega也许有一天能相互正视，但异物和人类永远无法并存。

        至少，人类这么多年没有内部屠杀。而异物的出现，就是以对人类的屠杀为标志的……

        “被忽悠傻了的傻子。”他吹了口气，把那些碎纸重新捣乱。但看着被吹散的纸片，心里又觉得空空的。

        他像是叹气样的又吹了一口气。原来在面前的纸片都纷纷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为人类奋斗。可以牺牲，绝不败退；可以失望，绝不背叛；可以死亡，绝不后悔。”

        仿佛是给自己打气，又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他念着加入awutf那日宣誓的誓言，缓缓站了起来。

        ………………

        “谢先生？”

        “谢先生！”

        “谢先生？”

        “怎么了？”

        “陈区长派我们来协助您！”

        “哦。你们就在外面呆着别乱动。”

        “是！”

        “对了，那个什么污染浓度测量仪带了没？虽然我也可以充当，但那玩意儿比我更精确好用点。”

        “带了带了！要我们给您带上来吗？”

        “不用了，等着，我来了。”

        “哦，是！”

        谢白夭敲了敲车窗。

        “啊，谢谢谢先生，您怎么这么快！”

        “开个门呗两位大哥。”谢白夭钻进车里，“我跳楼来的，没几栋就到了。”

        赵夏和李春：“……”

        “你们两个，陈瑶手底下的人？”谢白夭扫了驾驶副驾驶一圈，“叫什么名字？”

        “我是赵夏，他是李春！”赵夏介绍道。“这是浓度测量仪！给您！”李春择殷切地把仪器递给谢白夭，“我哥俩都听说过您！awutf执行部一号部员！”

        谢白夭接过仪器，笑了：“认识我？”他拨弄了两下仪器：“掉头，去东南边，越一千米的样子。”

        “是！”赵夏应道，立刻发动汽车。

        “哪只认识！我俩老崇拜您了！”李春也笑，“那会子老赵还总是跟我说，要变成您这样的战士！年纪轻轻就能在异物群里杀进杀出，这才叫个牛！”

        谢白夭淡淡的笑了笑。

        这些普通的警员是没有资格知道‘造物’计划这样的东西的，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所承受的那些痛苦。他也不在意，只是听到他们这样说，多少还是有点……

        他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药吞了下去。

        东南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其实离这片小区挺近，是一家自来水厂。不用说，现在也已经封闭了。谢白夭招了招手，赵夏停下车，三人就见那仪器上的数字开始狂跳，指针也猛烈的晃动起来。

        “看来就是这水的问题。”谢白夭道，“赵夏看车，李春和我下来，去西北角！”

        “是！”“是！”

        李春立刻下车，

        跟着他翻过围墙，直奔西北方向。

        整片自来水厂很大，西北方向几乎全是高高的厂房。进去之后很空旷，一点声音也没有，所有的机器都停止运转，维持着封禁时候的样子。

        “什么声音？”李春一顿。

        谢白夭停下，环顾四周。

        一道黄色的身影从两人余光里掠过。随后又从旁边钻出。

        原来是一只黄色的野猫。

        野猫停下脚步，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喵”了一声，舔了舔自己，又跑走了。

        “原来是只猫。”李春放下心来。

        “不只是猫。它已经被污染了。”谢白夭有些兴奋，“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它的牙齿有些长？而且牙尖发黑。看来我们走对了，污染源应该就在前面！”

        “呃，哦哦，好的。”李春愣了一愣，有些懊恼的摸摸后脑勺。

        怪不得人家会是执行部的一号部员呢，果然厉害！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往前走，可以发现这间厂房的门是开着的。透过门能看到，前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水池，而水池的两边并没有墙，顶上有屋顶遮盖。水池的另一边，是另一间厂房。这个水池就像是卡在两间厂房之间一般。

        水池非常大，门里无法看见它的全部，只能看到一根根黑色的粗管子从池子里延伸出去，不知连到哪里。

        谢白夭停住了脚步。

        他把仪器还给李春。

        李春捧着仪器，一低头，发现仪器上的指针直直地指向前方。而显示屏是的数字呈现恐怖的红色，是他在这种仪器上从未见过的大数字。

        “你在这儿站着，别乱走。那个污染源估计就在前面了。我去解决它。”谢白夭嘱咐道。

        “是。“李春老实地站着不动了，“谢先生，您一定要小心啊。”

        “自然。”谢白夭朝他笑了笑，穿过门来到水池边。

        水池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水了，将里面蛰伏的巨兽的身形完全暴露了出来。说是巨兽，其实也不恰当，那东西的核心只是一个球，一个篮球一般大小的、肉乎乎的、覆盖着黑色的硬毛的肉球。只不过它上面还长着长长的触手，越靠近根部触手就越细，看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和那个“球”断开。然而越靠近尾部，触手就越粗，最粗的就和地上那几根粗水管一样……

        不，那些粗水管就是触手。它们已经穿透了池子，向着前面的库房延伸而去。

        而那些没有穿透池子的触手，则黏在池子的边缘。

        所有的触手都随着中间那个肉球而上下起伏着，宛若在呼吸……

        尽管见识过无数异兽，在看见这个池子的瞬间，谢白夭还是被恶心到了。

        他讨厌触手，讨厌这种覆盖着毛的肉球，讨厌这些会勾起他不美好回忆的东西……

        所以，他要用最暴虐的方式，让这只异兽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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