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学校重新排了座位，还是王翎羽和张赫坐在第一排正中。刘思宇这次正坐在张赫的后面，同桌是刘英才。上课十几分钟了，老师还没来，班长刘思宇站起来说，“你们先自习，我找老师去。”

        又过了半天刘思宇回来了，老师还是没有来。有人问，“老师呢？”刘思宇神秘的说，“老师们都数钱呢。”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当然不明白。刘思宇说，“真的，老师们真数钱呢，我刚亲耳听见的，老鞋匠给咱们全校老师发钱了。因为，”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王翎羽，“他儿子这次考的好，进步了十几名，他一高兴，给所有老师每人一个大红包。”

        教室里嗡嗡议论起来，刘思宇接着说，“其实咱们高老师已经数完钱了，为什么还没来上课呢？因为她在和她老公吵架，”笑道，“就在一层教务处，正吵着呢。别的老师分完钱都走了，就郑老师死活不要，说他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位同学，一个字儿没教过他，他进步退步跟他没关系。”边说边笑。

        张赫侧过身，问，“给了多少钱？”刘思宇说，“我哪知道。”刘英才大声说，“要是我也不要。”所有人都哄笑起来，议论纷纷，忽然听见有人说，“有钱啊，随便花。你看红姑的新衣服，那也不少钱。”王翎羽今天穿的正是王健康送的那件红色大衣，她听见了心生愤怒，回头说了一句，“闭嘴。”

        嗡嗡的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笑声也没有了。王翎羽声音并不高，她说话更从来没有过这种效果，不由心中也大为惊讶。听见刘思宇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朝全班说，“好好自习啊，哪那么多废话。”

        最近，老师在陆续找学生谈话，一般找的都是那些成绩退步的，王翎羽没想到老师也会找她谈话。这天放学，高老师把王翎羽叫到办公室。高二年级的老师共用一个大办公室，好几张书桌，每张上都摞着高高的书本和试卷。王翎羽看见办公室角落立着一人高的模拟试卷，不由想那是不是李彦给自己买回来的礼物。

        高老师坐着，王翎羽站着，高老师说，“期末考的不错啊。全年级第一。”王翎羽想，那还谈什么，浪费时间啊。高老师说，“我找你谈呢，你大概也知道为什么。”王翎羽不知道为什么。

        高老师说，“我呀，是对你负责。你在我班上半年，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所以我才和你谈。你自己要把握好自己，不要随波逐流。”叹了一口气，高老师接着说，“心还是要在学习上。你的成绩，考一个重点大学没有问题。”

        “你和…”高老师扬扬下巴，“在一起多久了？”

        王翎羽终于知道老师为什么找她了，她感到莫大的侮辱，没说话。高老师说，“他追的你？”又说，“你就不会拒绝吗？”王翎羽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高老师说，“哭也没用。我是对你负责，你看看换了别的老师管不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哪个老师管他？我为什么要管你，因为我对你负责，我不想看着一个好学生堕落。我相信你是一个明白的孩子，你能懂我的苦心。”

        高老师停了一会儿，又说，“我跟四班刘老师交流过，那孩子其实不坏。你自己可能也有体会，你自己想想，能分就早点分。你跟他不能比，他不好好学习，就算一辈子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他家里都是钱，他不用愁什么。你呢？你要考出去，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将来什么好样的男孩子都有，你别现在毁了自己。而且…”高老师欲言又止，“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名誉的，不要和那些人交朋友，传出去不好听。”

        王翎羽泪如雨下。

        高老师说，“你是好学生，我可是一句重话没说，你自己想去吧。”

        可是有什么可想的呢，喜欢一个人又如何用“想”可以解决呢。她知道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不是一个好学生。

        那天她不问他为什么去大松，是因为她怕问出什么她不想听到的事情。他十天半月不上学，她也从不问他去干什么了。在一起，他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高中生，不在一起时，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她对他没有信心。高老师通篇谈话，她只听到一句，“那孩子其实不坏”。王翎羽不傻，他不是一个坏孩子，但是他在一群坏孩子中。

        她不喜欢高老师，她让她面对羞辱。她会努力学习考一个好大学，但是这和分手不分手没关系。

        又是体育课，这个学期王翎羽还是要回来上体育课了。还好，刚开学，没有什么测试，这一节课比较闲散，半节课之后，就基本是自由活动了。男生大多去打球，女生大多在瞎转悠。王翎羽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另一个班也在上体育课，也是半班的人在闲逛。

        一个女生坐到王翎羽旁边，王翎羽不认识她。女生很友好的朝她笑，自我介绍说，“我叫邵琪。”王翎羽也友好的说，“我叫王翎羽。”“我知道。”邵琪说。王翎羽没说话，她讨厌别人都认识她。

        邵琪用手画着地上的土，划来划去，王翎羽感觉到她有话要说，半天，邵琪说，“我有个事，想求求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只得听邵琪接着说，“你知道小肠子进去了吧？”王翎羽不说话，她怎么会知道。邵琪说，“他是把我男朋友给捅了，抓进去了，可是，也就是个把月这就又出来了。他肯定找我男朋友报仇的，你帮我们说句话…”王翎羽忍着，等她说完，王翎羽说，“抱歉，我帮不上忙。”站起来就走。邵琪喊，“别见死不救啊，大家都是同学。”

        王翎羽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以前鲁媛儿很喜欢管这种事，她就是直接自己出面，还挺管用的。”小宁说。“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王翎羽问。

        小宁笑道，“谁，鲁媛儿？你看我像那么闲的，去打听她吗？”

        王翎羽和小宁并肩往家里走。“你不管，以后也就没人找你了。”小宁说。到了菜市场路口，小宁笑笑，朝岔路指指，“我去寄信。”王翎羽说，“我陪你。”小宁说，“不用，你先回去吧。我看你妈最近查你挺严的。”王翎羽笑笑。

        春天已经悄悄到了，黄鸭蛋的泥土路旁都生了小草，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煤渣飞扬的空气，但是春的味道还是钻进来了，尤其是到了村庄里的时候。王翎羽背着书包往家走，进了村巷，一边是一排人家的后墙，另一边是一排人家的前门，村巷窄窄，迎面碰见两个人来，路就堵住了。是王健康和一个牵着大狗的人。那牵狗的人长得着实好看，成熟男人的年纪，从面容到体型到举止风度，无一不是一流人品，看去让人赏心悦目。她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在她心里早把二郎神想成一个面目可憎，心机深沉的恶人，此刻见了本人竟是这样风流潇洒，不由看呆了。

        王健康不满的朝她说，“看什么看，叫二哥！”

        王翎羽慌慌收了眼神，叫了一句二哥。二郎神笑道，“我被女人看惯了，正常啊。”边说边上下打量王翎羽，朝是王翎羽却是和王健康说，“原来穿她身上了呀，今天总算遇着了，好看。”王翎羽知道他说的是王健康买的衣服，不言语，错身，想在他们旁边过去。王健康把二郎神往自己身边一拉，不耐烦道，“你那么多废话，好看不好看有你什么事儿，让路。”王翎羽擦身就过去了，听见二郎神调笑道，“你别紧张啊，我又不能够跟你抢。”

        王爱国和张爱芬正在家里吵架。最近他们吵架很频繁。主要原因是王爱国的妈妈病了，张爱芬不愿意给出钱。过年回家的时候，王爱国家的人就想让张爱芬别走了，留下来照顾老人。张爱芬哪里愿意。王爱国也对张爱芬不出钱不出力的表现也很不满。

        张爱芬自有道理，说的头头是道，钱是给女儿上大学的，人是要回来看着女儿的。王爱国说，“闺女不用看着，学习也好，也懂事的很。”张爱芬说，“你睁着眼看不见，长着耳朵听不着，□□八的闺女，我要不在身边怎么行，靠你，被人拐了去都不知道。你没听见外头人说的闲言碎语，话里话外的那就是你闺女。”王爱国说，“那些碎嘴的人说的话，你都说了是闲言碎语，你也听也信？自己的孩子你不知道怎么样吗？我妈养我这么大…”张爱芬吼道，“那你回去照顾啊！你怎么不回去？”王爱国被气的没有话，拍桌子走人，站在院子生闷气。

        王翎羽推门进来，张爱芬正好撒气，厉声问，“回来这么晚，去哪玩儿了？”王翎羽说，“我直接就回家了，连个弯也没拐。”张爱芬看看墙上挂钟，没话说，就哼道，“你就让我操心吧！”把王翎羽弄得莫名其妙。

        一天一天就是这么的烦恼。只有躺在二奶奶家的大炕上睡觉的时候，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那个时候，心才平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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