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长藤高中(完)

“许知礼。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本来不多的困意被方修然这句话扫得一干二净，方修然躺在他身后，许知礼背对着他，身体僵硬。

        他感受到方修然渐渐环紧的手臂，逐渐加粗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方修然靠了过来。

        这时候可不能继续装睡了，他迅速转身推开方修然的身体。

        “这么晚你还不睡啊。”许知礼把手抵在他的胸口，不动声色地阻止他靠近。

        方修然满腹心事，捏捏许知礼的脸，闷闷不乐地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让我亲啊？”

        许知礼尴尬无比，“我还没准备好。”

        “亲一下也要准备吗？”方修然嘟囔，“我真的很想和你接吻。”

        说……说什么啊你在？

        许知礼慌乱地转移话题，“睡觉了，睡觉了，你不困吗？”

        “我不困。”方修然拉开他蒙着头的被子，“你躲什么？这么热。”

        许知礼无地自容，干脆拿手捂住了眼睛。

        “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方修然环住他的身体，头埋在他的脖颈边，“我好没安全感啊。”

        许知礼一怔，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方修然，也会没有安全感，作为对象，他从来都不顾忌方修然的感受，他把他当兄弟，可人家是和他处对象。

        “你亲吧。”许知礼叹气，移开了手。

        方修然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松开环着许知礼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希望你有心事对我说，不要一个人憋着。”

        许知礼沉默。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他很疲惫，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又舍不得离开。

        他还想看看父母和妹妹，还想知道江屿出院后会怎么样，不想独自离去留方修然一人慌乱。

        方修然靠近，头抵着他的额头，手摸着他的脸，他笑得眼里俱是星辉，流光溢彩。

        “不要不高兴了嘛，我尊重你。”

        许知礼身体一滞，和方修然靠得极近，他感受到方修然的逐渐精神的身体。

        许知礼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爬起来退开八丈远，“我我今天晚上睡沙发！”

        方修然捂着那处，面红耳赤，“还是我去吧。”

        许知礼没给他争沙发的机会，抱着凉被和枕头就跑了出去，连穿反的拖鞋都来不及换回来。

        许知礼惊魂未定，太可怕了！

        那东西膨胀起来抵在他腿边的触感……许知礼头皮发麻，用力搓着大腿那块地方。

        方修然是第一次直接对他说这些事，许知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殷切期待的目光，缩头乌龟当久了，许知礼连壳也不敢出。

        把方修然送走就离开吧。

        许知礼擦着头上的冷汗，心脏狂跳。

        他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僵硬的身体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早，许知礼就打包好行李。

        "哥？"许知诺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发，早起床上个厕所，就看见自家哥哥在收拾东西，"你在干啥呢？要出门啊？"

        许知礼回头，见到许知诺懵懂地站在沙发边。许知诺今年16岁，抽条后的身材高挑纤细，长得水灵漂亮，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他不能说自己就要消失了，笼统地回答，"嗯，出去玩几天。"

        "和谁啊？"许知诺来劲了，嬉皮笑脸地问道，"是方修然嘛？"

        许知礼点头。

        许知诺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百事通的八卦模样，她不轻不重地拍了许知礼的肩膀一下，"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哦！"

        "去，乱说什么。"许知礼拍开她的手，看了眼时间，刚到七点，许知礼本想收拾好直接叫方修然起床，不辞而别的。

        因为见到爸妈和妹妹就舍不得走了。

        "好吧好吧。"许知诺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揉揉眼睛，就进厕所了。

        许知礼打开房间门，方修然已经穿戴整齐起床了。

        昨天他说好要和方修然出去旅游。

        方修然也是很惊喜，才和许知礼去过西藏，本以为要好一阵才能出去，没想到许知礼会主动提出。

        方修然自然是欣然接受，兴致勃勃地问，"我们去哪里？"

        "先去你家。"许知礼答，"再做安排。"

        "我去洗漱一下，就可以出门了。"方修然面色微红，看到许知礼就想到昨晚的事。

        "嗯。"许知礼帮他拿包，提醒道，"小声一点。"

        "哦哦好的。"方修然下意识压低声音，"真不跟他们说一声吗？"

        许知礼摇头，"不说。"

        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了，他早就该走了。

        门外，许知诺上完厕所没有回去接着睡，她坐在沙发上，等着许知礼出来。

        许知礼一愣，"知诺，怎么坐在这里？"

        "哥。"许知诺起身，神色凝重，她忧心忡忡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哪有什么事？"许知礼否认，打理她乱糟糟的头发借以掩饰，"快回去睡吧，还早。"

        许知诺直直看着许知礼，"你骗不了我，你到底要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许知礼缄默，他别过脑袋。

        "有什么事是要瞒着我的？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和他的关系了。"许知诺说，"我问的不是这个，这几天你总是心事重重，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虽然不能提出具体的解决措施，但至少可以和你分担愁苦。"

        许知礼挠头，无奈笑道，"真没事啊，我就是想出去玩玩，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许知诺双手叉腰，正欲数落他，许知礼叹了一声。

        "知诺，很多事是不能阻止的，就像南飞的候鸟，它们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可以生活的很好，如果可以，它们还会回来的。"窗外的蝉鸣响起，枝繁叶茂的窗口诉说着夏天，许知礼指向窗外，"你看，知了只有夏天才会鸣叫，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许知诺听得云里雾里，"哥，你说啥呢？我不明白。"

        她趴在窗台上，靠近窗边的大树上停留了一只蝉，它抖着翅膀叫的欢快，许知诺皱了皱眉，转过头，"这和蝉有什么关系……哥，你……？"

        许知礼看着许知诺，他眉眼微微弯起，是一副不舍又释然的表情。

        "哥，你哭了？"许知诺一惊，忙凑近看许知礼的脸，心疼道，"怎么了啊，哥，你这整的我不知如何是好。"

        "没哭。"许知礼别过头，故作轻松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到了会给爸妈发消息的。"

        许知诺看着他的脸，沉默半晌，突然一把抱住他。

        "哥。"许知诺踮起脚尖，双手揽住许知礼的肩膀，"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我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里。"

        许知礼鼻尖酸涩，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最终还是落在妹妹肩膀上。

        "知诺，你会记得我吗？"

        "蠢蛋，说什么傻话？"许知诺笑道，"这种笨蛋哥哥我怎么忘的了？我们是兄妹啊，无论何时何地，隔得再远都有血缘连着的。"

        许知礼吸吸鼻子，控制不住的泪水落到许知诺的头发上，他眨眨眼睛深呼吸，尽力维持正常的表情。

        "哥，你一定要幸福哦。"像是察觉到什么，许知诺声音变得哽咽，"许知礼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方修然一路上想找话题，见到许知礼奄奄的模样，终是一番话说不出口。

        许知礼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点开每个软件又推出，故意忽略方修然灼灼的视线。

        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无意间，他点开了备忘录，看到上面的字体心头猛地一悸。

        “攻略江屿，一定要攻略江屿！”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他指尖微抬，看到这条备忘录的日期是两年前的十一月份。

        正好是他略过的那一年。

        当时的他为什么会在手机里留下这句话？那段时间不是正在攻略江屿吗？难道那时的他就预料到攻略江屿会失败？

        方修然见他震惊的样子，直起身子关切道，“怎么了？”

        许知礼收起手机，摇摇头。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羁绊，都会在今天终结。

        他又想起江屿，不知道他醒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江屿了。如果继续坚持，也许不会落得个进退两难的结果，也许不会同时对不起方修然和江屿两个人。

        身体有些沉重，他闭上了眼睛。

        许知礼在车上睡了一会，方修然悄悄把他的头枕靠在自己肩膀。一个强烈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就要失去许知礼了。

        下车了，方修然的司机正在赶来的路上。

        两人留在汽车站等。

        许知礼把行李交给他，说要先去上个厕所。

        方修然下意识想跟去，"要不我们一起？"

        许知礼笑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方修然不放心，拖着行李箱跟上许知礼的脚步，许知礼转身，伸出右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方修然。"许知礼笑容苦涩，"就送到这里吧。"

        一阵深深的不安笼罩了方修然，只是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却像是隔着银河。

        方修然嗫嚅着嘴巴，面部肌肉都在抽动，"你……要去哪里？"

        许知礼避而不答，轻叹一声，声音几不可闻，"方修然，真的很感谢你，也很对不起你。"

        他弯下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久久地保持着弯腰的动作。

        方修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浓密的头发和微微颤动的身体。

        心脏感到一阵钝痛，像是有人按住了跳动的心脏，拿着刀子在上面一笔一笔地划。

        许知礼直起身子，见到方修然已经放下了行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许知礼不敢面对这样的眼神，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狠心，转身快步离开。

        "许知礼！"方修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顾一切地大喊，"许知礼！我爱你许知礼！"

        许知礼脚步一个踉跄，方修然还在后面喊他。

        他的语气悲怆，一字一句，"我爱你……"

        许知礼稳住脚步，没有回头，决绝而果断地离开，直到他听不见方修然的声音，直到方修然看不见他的背影……

        他躲到厕所反锁上门，手忙脚乱地进入意识空间，将"任务脱离卡"插进卡槽。

        【是否确认使用"任务脱离卡"提前脱离任务世界？】

        许知礼深呼一口气，食指微抬。

        确认。

        功能卡散发出明亮的光芒，一瞬间，许知礼感到一阵狂风吹来，他头昏脑胀，身体纹丝不动，灵魂却被龙卷风带到十万米的高空，上升……一直在上升……

        到达最顶端停滞不动了，许知礼不敢放松，紧绷着身体。

        突然支撑着他的力消失了，他猛地从无尽的高空坠落下来，许知礼感到身体是如此沉重，他的手指触摸到风的形状，摸到了漂浮的白云……

        他想起了被拉进任务世界的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旋地转。

        他闭上眼睛，看到的是方修然难过不舍的表情，看到江屿江屿抓着他脚踝细瘦的手，看到许知诺的脸，看到父母对着他笑的模样……

        他在下坠，风在耳畔呼啸，无边的距离看不到头，他想起乔静下坠的身体，散乱的马尾，他想起从楼上一跃而下的男生，在空中与他对视，他阴鸷而怨恨地看着他，身体落到地上碰撞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破裂声……

        他想起了他的名字，

        叫戚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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