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道德绑架

“场记、道具组、动作指导、摄影师灯光师……”刘导带着一个帽子，胡子拉碴声音洪亮，张罗指挥道，“演员就位，接下来拍摄第一场戏，action！”

        许知礼站在摄像机的后面，默默观看演员是怎么拍戏的。

        今天没有看到羽听，前面几集大多都是女主的戏份，拍摄上采用倒叙的叙述方式，先拍女主在等待男主出狱的这八年，一个人生活，愁苦、凄凉、孤独……

        扮演女主关樱的是最近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穆佳诗，长相清纯可爱，演技却未被限制，一人千面，出演的电视剧好评如潮，收获大量粉丝，从十八线小明星一路打拼奋斗到二三线演员，励志又努力。

        可惜了，要和羽听搭戏。

        一个王者怎么带的动青铜，段位都不符。

        许知礼在心里为羽听捏了一把汗，希望羽听演技能进步一点。

        他对羽听印象还不错，在机场的惊鸿一瞥，在荧幕上的采访和视频，让许知礼觉得羽听是一个直率又真实的人。

        女主坐在窗台前，看着逐渐枯萎的花盆里抽出新芽，若有所思。

        她长发披肩，温柔又美丽。

        “路新，春天又到了。”她微微勾起嘴角，眼神却哀伤又眷恋，“八年了，花就要开了，这次你能陪我一起看吗？”

        镜头拉远，她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针织外套，雪纺连衣裙飘飘如仙，她的背影孤独而寂寥。

        这是已经等了路新八年的关樱。八年前，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在一起的程度，都把心意藏在心里，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敢捅破。

        八年了，关樱已经29了，家人劝她再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就连每次去探望路新，他也让她找个对自己好的人。

        关樱表面笑得云淡风轻，心却在滴血。

        她知道，路新也是。

        她不会喜欢别人了，这世间，除了路新，她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她的眼角溢出一粒滚圆的泪珠，顺着睫毛的弧度划过脸颊，落到花盆里。

        “路新，我很想你。”关樱笑着流泪，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才敢把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我喜欢你。”

        她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一滴一滴地路过手背，眼睫颤抖的动作让人心疼，她无声地流泪，像是宣泄这么多年的委屈，不是给别人看的，不是为谁哭的，只是思念到了极致，连念到他的名字都会难过。

        “咔！”刘导惊喜道，“很好很好！佳诗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这个状态。”

        他挪动着胖胖的身子，递给穆佳诗一包卫生纸，怜爱又骄傲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之前看过她演的剧就当机决定选她做女主角，这种倔强又有破碎感的角色，一不小心就会演成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

        关樱不是这样的角色，她是温柔而强大的。

        “谢谢导演。”穆佳诗红着眼眶道谢，她擦拭着眼泪，明显还没有从角色中走出来。

        许知礼看呆了，这就是专业！

        对于演员来说，三秒落泪不是难事，哭戏不是干巴巴地流眼泪，反而号啕大哭和歇斯底里都要好演一些。可这种在内心思念到控制不住的泪水，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更考验演技。

        代入感，就是一个演员要传达给观众的。

        那一刻，许知礼好像真的看到了默默等了八年的关樱，在日复一日思念的煎熬中，在一次一次藏起心事的眼神里，关樱无声地爱着他。

        两个人的都不善言辞的人要怎么相爱，都怕自己的爱对对方是负担，永远想的是对方的感受。

        如果早点在一起，关樱和路新就不会错过八年。

        执笔人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几句话，就能让他们的命运改变。

        空度这无边际的思念。

        许知礼观摩了一下午，剧组拍戏的气氛十分和谐，每个工作人员都全神贯注，演员也一心沉浸在剧情里，很少有笑场失误。

        许知礼被气氛感染，为了提升演技，买了不少书。芝麻再小也是官，戏份再少也是演。他应该认真对待。

        拍摄地选在一所正在放假的高中，当地有名的高中。校园内环境优美，设施齐全，有点像长藤。群众演员是线上招募的，大多是粉丝和高中生，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小伙子。

        果然没有许知礼扫地的机会，他就负责搬搬桌椅，抬抬设备这些小事。

        许知礼回到家，今天已经是他进组的第五天，这几天的预支的工资加上他的存款，许知礼总算把房租水电交了。

        剩下的钱最多生活个十几二十天。

        还是不够，许知礼想到自己每天为生计奔波，却还是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心里焦急又无力。

        这时候，强哥打电话过来了。

        许知礼正在刷牙，满嘴泡沫，看到来电显示皱着眉。

        自从上次银货两讫后，他们就没联系过。强哥人是挺好的，只是不适合深交。上次偷拍让他良心不安好多天，一直在网上观察羽听的消息，生怕他出现什么黑料和自己有关。

        许知礼任手机响了好久，没管他，他自己停了。

        他松口气，接水漱口，视线一瞥看到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是强哥给他发的消息。

        许知礼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电话又响了起来。

        许知礼无奈，接下了电话。

        “李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哥啊。”强哥情真意切，“我兄弟出车祸了家里人没钱治，找到我来借，我这……哪有钱借给他，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许知礼疑惑，“群里的人也没有吗？”

        “哎，别提了，这些人哪有心啊，一听到借钱，一句话不说，好多人都退群了，说金盆洗手不干了。”强哥哭丧着脸，“我要是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就不该带着他们挣钱！恨啊！悔啊！”

        许知礼犹豫道，“那你找我是……借钱？”

        “我自己都吃不上饭了，抱歉帮不了你。”

        “不是。”强哥了连声说道，“我只知道你也不好过，但是现在除了你能帮他就没办法了。”

        “什么意思？”

        “额……就那什么，听说你在羽听剧组里打杂，还试上了一个角色？”强哥说，“你们这个剧组我知道，导演是最喜欢封闭式拍摄的，管理很严格……”

        许知礼直觉他又想干坏事。

        “所以羽听的路透已经炒到了天价，一张照片就能让我兄弟多在医院待一天……”

        强哥的意思许知礼已经明白了。

        他又想要自己偷拍羽听。

        许知礼下意识拒绝，“强哥，这真的不行，剧组要收手机，如果被发现了后果很严重。”

        闻言，强哥几乎都要哭出来，“李子啊，你就帮帮我吧，我兄弟真的撑不下去了，我给你看啊，你看嘛……”

        许知礼收到一张图片，一个带着氧气管是头上腿上全是绷带的男人躺在床上，病床边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头抵在握着的手，侧脸的肌肉都扭曲了，满是绝望与痛苦。

        “李子，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在还房贷，娃娃还要读书，我们已经把可以用的钱都拿出来了，可是还是不够……差点……”强子语气带着哭腔，许知礼能想象到想强哥抱着手机哭诉道画面。

        强哥做的事再不道德，也没有害过许知礼，他只是和自己一样，在这座城市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人。想在这里证明自己的人，也曾满怀憧憬，踌躇满志，却终是不得不为生活低下了头。

        “路透对明星影响不大的，反正剧到时候就要播的。可是现在他的照片价格已经高到离谱了。”强哥抽泣，“我现在兄弟也散了，干完这一票我就不干了，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了，北京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生活的地方。”

        许知礼心里隐隐发酸。

        “李子，求求你，再帮哥最后一次吧。”强哥情真意切，令许知礼不得不为之动容。

        良久，他叹气道，“最后一次。”

        “一定！一定！”强哥喜极而泣，“到时候三七分成，你七我三，我拿到的钱全部给我兄弟。”

        “算了，都给他吧。”许知礼说，“但是拍不拍得到我不能保证。”

        这件事做的好可以发笔小财，万一做的不好被发现了，估计工作丢了是小事，搞不好还要进黑名单，到那里都要被“通缉”。

        只是，许知礼见不得别人受苦，既然都找到自己身上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能帮就帮一点吧。

        对不住了，羽听。

        许知礼无数次在心里向他道歉。

        接了一个电话，许知礼的心情沉重了不少。他的性格就是不善于拒绝，通常别人求求他，他就会心软答应了。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许知礼心里乱糟糟，蒙着脑袋就睡过去了。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羽听是在第二天出现的。

        从今天开始羽听就正式进组了，一直到大结局，每天都有他的戏份。

        剧版《一抹夜色独倾心》的编剧就是原著作者，为了最大程度还原原著，他们每一场都会拍，到时候在根据政策适当删减调整。

        原著就是个八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加上季节、天气等环境因素，预计拍摄时间要八九个月。

        这还只是第一季的拍摄时间。

        至于第二季，得看收视和观众反响再决定要不要拍。

        许知礼第二天满怀心事地来到剧组，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戏还没开拍，教室里就围着一群人。

        她们神色激动，一层一层围在教室中间的桌子旁。许知礼远远望去，看不到坐在中间的人是谁。

        只看到他张扬的头发在空中晃动。

        与那天经过他晃动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他出现了。

        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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