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部迁徙与降落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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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竺口中的另一位“经管学院本科生”此后没再出现在她的专业课上,因此纪舸的拳头也没有用武之地。
至于那个学生,陈竺之后觉得麻烦便没再回复他消息。好巧不巧,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了。隔壁桌刚落座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了一番,其中一个站起来,端着餐盘晃到陈竺对面。“学姐,你这里有人吗?”
陈竺抬起头看清来人,愣了一下终于对上脸,太阳穴隐隐作痛。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白雪的吐槽——“没人啊,只有空气”。
“没人……”陈竺咬咬牙说,她想着以后是不是真得多劝沈晴天少点外卖,和她一起吃食堂。
“那我——”
“坐。”短促的单音节,陈竺又低下头机械地扒饭,思忖这属不属于纪舸所说的“人际交往包袱过重”,难不成要明确地说“学弟,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交往”——怎么想都不是能明确说出口地话吧?
于是她只能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夏临笑眯眯地看着陈竺的动作,问她平常是不是不常用微信。
陈竺在心里疯狂吐槽,老弟,现代正常的学生谁不用微信啊,别人不想回你消息,看不出来啊。面上她支吾着说“是”。他自顾自话地说着一些学校的事,陈竺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然后他又问陈竺是否选修过《西方哲学史》和《华语文学选读》两门人文通识课,陈竺学过后者,但为了避免话题延展开,只是简单地说没有选过。
“我吃好了。”陈竺说,准备收拾收拾餐盘走人。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隔壁桌两个男生频繁向这边看了。
“诶?可是学姐你还剩好多。”
“我吃饱了。”关你屁事。
“那这个排骨,我可以尝一块吗?”
陈竺心里膈应着,抬头对上他人畜无害的表情,“我感冒了。”
夏临的筷子尴尬地停在排骨上方,不退也不进。她就在这时看到了将近一月未见的刘旻杉,他也看见了她。
他走到她们身边时停了下来,向陈竺问好,自然也看见了那双要落未落的筷子,以及持筷的人。
陈竺暗叫他出现得及时,“我朋友来了”,立刻端着餐盘站起身,匆匆点了点头,和刘旻杉一起走了。
十一长假以后,刘旻杉一直避免与陈竺的见面,每当他要忍不住联系她,都会想起高兰说的话。他禁不住质疑,自己真的有资格去追求吗,还是自以为是地一厢情愿着,徒劳地滑入高兰算好的人生轨道,并将陈竺拖回受制的生活。
或许,再多一点时间……
——他的心中有两种相反的声音相互缠斗,最终融合在一起,两方都被这种。
他在如此想法中自我纠缠,天气也慢慢转凉。校园里的桦树开始落叶,他不是第一次在食堂看到陈竺,被她迎面叫住却是第一次。真不知道是运气实在好还是糟糕。
陈竺叹息了一声对刘旻杉说,好在碰到你。
刘旻杉很困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陈竺反问:“刚才和我一起吃饭的人,也是你们经管学院的,不过他大二,你认识吗?”
“有点眼熟,可能专业课上见过。你知道的,有的人觉得自己大一绩点不高,会重修几门专业课。”
陈竺冷哼一声:“还是个卷王。”全然忘记了自己卷上保研生的事情。
刘旻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不是你朋友吗?是有多大仇。”
“并不……”陈竺于是泛泛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刘旻杉眉头皱着听她讲完,说了和纪舸差不多的话,“他是在追你吧?”
男生在喜欢的人被觊觎的事上,总会表现出默契一致的敏锐和不安。陈竺觉得这事不能当真,刘旻杉一下子猜中了她的心思:“你想让他别再烦你,但是开不了口?”
陈竺本来还掩饰着,被他说中有点不好意思。
午后陈竺有外国语言学的课,她准备直接去教室。临别时刘旻杉看着她的表情,想了想说:“我去和他说也行。”
陈竺觉得这是个办法,但怎么想怎么别扭,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说:“再等等……”
午后的日光从教室南边窗户斜射进来,落在打了蜡的木制桌面上,就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陈竺把电脑屏幕调高了两个亮度,对着刺目的日光,还是反光看不清,看了在讲台上几乎相当于在“念”幻灯片的老师一眼,只得起身去拉窗帘。
帘子一拉,所有坐在窗边的学生眼前一暗,舒适不少。陈竺转身回座位,看见坐在她后面的纪舸眯着朦胧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刚睡醒,嘴角快笑到耳根。陈竺瞪了他一眼,坐下继续听任课老师念经。
外国语言学上了三节,不到四点钟下课。陈竺和纪舸一起出教室,沈晴天在走廊拐角等她们,她刚刚在同栋教学楼上另一节课。
她们三个要一起去学校两公里外的某个志愿者活动中心。每年参加足够次数志愿者活动,是想拿奖学金的学生的通常行程之一——最起码对于陈竺而言是手段和目的的关系,志愿活动是综合评价的考察分项之一,不然她可没有爱心和时间去搞这些,也不能从中获得价值感和满足。
这次的活动是和聋哑儿童一起画画,时间一个半小时。志愿者活动中心会开局证明,和学校团委长期合作。
前几天,沈晴天转发给她这个活动的推送信息,限额二十人。陈竺先查了日程表,确定在那个时间段有空,报名的时候看到已有信息,将将报了四五个人。后来团委一号召,二十个人很快报满。陈竺再看活动须知时,瞅到纪舸的名字也在上面,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报名的,对他用真名填信息感到有些好笑,就问了他要不要和她们一起打车去。纪舸自然说好。
中心在一条窄巷里,陈竺本科时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带她们找到了地方。说是“中心”,实则就是几间活动教室。她们进的那间,布置得很温馨,两排长桌占据了一半空间,两边四排圆凳,桌上已经摆满了一份份绘画用的材料。
志愿者们先学了一些简单的手语。沈晴天认真地用手机给老师讲的每个手语动作拍了照片,陈竺和纪舸在孩子们来之前趁机复习。
“竺子你又错了,手指边放在下巴边点头这个动作是‘喜欢’,‘爱’是摸指背。你看纪舸都记住了。”沈晴天扮演起眼里老师。陈竺“啧”了一声:“我不擅长图像记忆嘛……这个是不是‘谢谢’来着?”说着,她伸出右手拇指,弯曲了两下。
“是哦,竺子真棒。”纪舸学沈晴天的语气调侃她。陈竺不为所动,“那我会这个就行了。还有,纪舸同学,别用这么肉麻的方式说话。”
“好的,竺子同学。”
十几个孩子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教室,最大的看上去十三、四岁,最小的似乎刚刚上小学。志愿者们瞬间安静下来。在老师的引导下,这些聋哑儿童先用手语打了招呼,接着被带领着在教室转了一圈,每个或每两个志愿者和一个孩子一组。
陈竺和一个扎着羊角辫、怯生生的小姑娘分到一组,旁边纪舸和沈晴天分别负责的都是年龄稍大的男孩子。纪舸掏出笔和纸写字,问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被正不知所措的陈竺看到,照葫芦画瓢地也在纸上写“你叫什么名字”。
大部分孩子都有读写能力。小姑娘接过铅笔,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下“刘如佩”三个字,字体幼稚,但用的劲儿很足。陈竺就突然想起来去年刚到刘旻杉家时,自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是这样直接写给自己看,瞬间失笑。
那时她觉得这学生桀骜冷漠,现在换一个视角看,刘旻杉或是认为这种方式最直观、最能使她印象深刻。恐怕那时,或许更早的粤府记偶遇,他就已经认出自己是一起上钢琴班的傲慢小姐姐,因为陈竺没有想起他,也就没有了叙旧的必要。
陈竺放松了些,对如佩小姑娘轻轻地笑了笑,在她名字下面写:“你的名字很特别,很好听”,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睛,笑得极其羞涩腼腆。
投影上有三副画,难度依次递增。最简单的接近于简笔画——一副“太阳公公落山了”的简单色彩画;中间是稍微复杂的欧式建筑;最右则是一副完整的风景画,熠熠金光的河水从桥下过,桥上还伫立个女郎,这是最难的,因为有人物。
陈竺擦掉纸张边角的两行字,只留下刘如佩自己写的名字,略略一想,在纸上利落地打了几条辅助线,捏着铅笔,感觉可行,方才和小姑娘商量:我们画最右边那副好不好。
如佩脸上流露出兴奋,眼睛亮亮的。
陈竺先打了个粗稿,构图比例大差不差,再勾细稿,白纸上的线稿很快与投影的画形似。纪舸侧身取卷笔刀,默不作声的看了几秒,悄悄说:“你是绘画技能速成的天才吗?谁说自己不擅长图像记忆的。”
“这又不要记,喏,对着画就是了。”
“为什么我对着画就是这样?”
陈竺瞥了眼他的画纸,他画的是中间的建筑,沈晴天也是。估计不太好意思画最简单的,顾忌到小孩子攀比心都很重。纪舸话虽如此,纸上的建筑也描摹得周正。
“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绘画。”教室里很安静,她压低声音道。
画画和钢琴一样,都是家境不错的时候,被陈江天送去学这学那装点门楣的,顺带着还有舞蹈、打快板什么的。舞蹈课练了半天基本功,她打死不愿再去;打快板这样的奇怪技能当然也没成,只钢琴和绘画还算长久。
绘画学得马虎,差不多和刘旻杉当年的钢琴同一水准。原因无它,因为画画不用上台表演,同班其他人水平也次,无虚荣则无成长。不过糊弄毫无基础的外行人还成。之后她上了初中,课业变繁重,画画课也不再上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起稿的意识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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