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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入越府


大年夜,京都炮仗劈里啪啦燃个不停,长街上宝马雕车遍布,俨然是副繁荣热闹景象。

画面一转来到越府,这里与外头的热闹格格不入,前院大厅连盏烛火都未点上,灰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顺着微弱烛光来到后院,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两声妇人的啜泣声以及婢女来回走动的声响。

“老夫人,哥儿又把药吐出来了!”越府的奶妈孙嬷嬷急匆匆地冲出里屋禀报,连鞋儿跑掉了都不曾察觉。

越老夫人倚着拐杖坐在屋外的石凳,闻言猛地站起,身子晃了晃,还好一旁的长孙媳瞅见及时扶住了她。

“祖母当心!”长孙媳郭氏心有余悸地轻轻用手拍抚老夫人,希望她能镇静下来。

“宫里的王太医可请来了?”老夫人对外置若罔闻,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里屋。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官服,太医打扮的老者被丫鬟领着急匆匆地从前院绕过来,见到老夫人欲行跪拜之礼。

“免了!快快去看看我浔哥儿!”老夫人摇摇头,重重的敲着拐杖。

王太医回了声是,提着药箱进了里屋。

一进里屋,王太医就被血腥味激得眉头一皱,看到趴在床头啜泣的中年妇人,行了礼道了声得罪,等到妇人被妈妈们搀扶着出去,他才打开药箱,望向床上毫无生气的人。随之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月前还是黎国赫赫有名的淮远大将军越浔呢。

越家四世三公,父亲越疆为二品上军大将军,堂兄越绉为四品中护军,皆为军中有名的战将,越老夫人郑氏为国公之女,早年随夫征战,封巾帼夫人;越浔善谋骁勇无比,十二便随父兄从军,先是夺回了河套一带,得了个步兵校尉;再是攻打了大宛乌恒等异族,凭借赫赫战功得了个更甚于父兄的一品大将军,一时之间鲜衣怒马掷果盈车。

可谁知,在月前,原本准备议和的匈奴突然无征兆地率大军进攻,届时兵力已全被调往抗击羌族,越家军寡不敌众,越浔拼死战到最后一刻才等来援军守住了城池,只可惜..越浔腿中数箭,两颊及鼻梁处被利刃剜伤甚是吓人。事后,淮远大将军从盛气凌人再到现在只能以轮椅助行,脸部也留了长疤,现在只怕是外疾容易,心病难啊!

王太医遵着宫中贵人的旨意为越浔诊脉,留了几张药方,在看着床上的人渐渐将汤药抿了去后,这才放下心来告辞离去。

越浔不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在看到屋内的众人后,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乍然情绪失控,拿起杯碟就砸;老夫人赶紧支退众人里屋,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母亲,这可怎么办啊,行之这样可如何是好啊”越浔母魏氏掩面啜泣。

行之是越浔的字。

老夫人也是惆怅,自己孙儿因此事遭受打击,情绪波动太大,平日里总将自己锁在院里,就连以前的旧部前来都不愿相见,若不是今日他的亲卫见屋外的晚膳没动,闯了进去,只怕烧个一夜都没人知。如果行之旁儿有个知心人就好了..

老夫人骤然开口问道:“与光禄寺少卿曲家的婚事你可有再去谈过?”

魏氏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知晓婆母说的事,顿时眉间拧成一条缝,“我亲自去过了,可是曲家那边无论如何都执意退婚,说是五皇子有意纳曲家姑娘为侧妃,我气不过与曲家主母理论了几句,结了怨,还望婆母责罚。”

曲家嫡女曲屏是魏氏为越浔挑的一门亲事,曲屏在京都常有贤淑的美名,当时越家风头正盛,越浔又是一战成名,因而京中想与越家结亲的人无数;魏氏左挑右选觉得哪哪都配不上自个儿子,想着行之因行军打仗耽误了婚姻大事,如今也二十有三不宜再拖,这才勉强敲定了曲家女,本想着这一战结束归京后就让两人成婚,岂料发生了意外,行之腿上有疾伤了脸,消息一走露,曲家连夜将聘礼抬回,毁了约。

“此事不怪你,如若是我,敢这么辱我心肝,只怕会让她成为我的杖下魂了。”老夫人冷哼一声,年少时在战场的肃杀之气尽显。

魏氏出身不高,只是州判官的女儿,因孝道而被老夫人纳为长媳,生下越浔后更是深得府内众人敬重。外乱爆发后,与丈夫儿子聚少离多,更多时间是侍奉在老夫人身旁,饶是相处了那么久,也被其怒气吓到了。

“母亲,发生了这种事,京中的贵女怕是没人愿意嫁入越家。”魏氏想起王太医所说,行之腿疾甚重,恢复不好可能会伤了子嗣一脉,头又钝钝地晕。越绉妻子伤了身,只有一女,越家没有纳妾的规矩。自己只有行之这么一个儿子,越家的香火可不能就此断了。

老太太闭目沉思许久才开口:“为今之计,只有从小门小户里挑了,你且上点心,去喜妈妈那多要些画册资料,就算是农家商户女也要挑上好的,才能配得上我的哥儿。”

“是,母亲”魏氏用手帕抹去眼角的泪,也只能如此照做。

辰时越府门口

一身着淡粉色褙子,雪白罗裙的女子望了望牌匾,随即扣响了府门。

门内一整晚没歇好的小厮,好不容易趁机打了个盹,这会儿被外头声响吵醒,骂骂咧咧地起身开门,正要开怼,看到女子容貌后,脸一红愣住了。

“这位小哥好,请帮我禀报一声老夫人,说是寿珍阁姜掌柜的女儿有事求见。”女子朝他笑笑。

小厮眼都直了,在女子又唤了几声后,红晕蔓延到脖颈,回了句姑娘稍候,门都没关,拔腿就往正堂跑。

老夫人与魏氏今儿起了个大早,先去后院在越浔那碰了壁以后,才接着来到正堂,围着连夜送来的女子画册转悠。

“母亲你觉得这个如何?”魏氏将手里勉强入眼的几份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手,眉头轻皱挑剔道,“这人太瘦弱了一看就不好生养,这个又太圆润,这个脸上有麻子,这个脸歪……”

魏氏经老夫人这么一说,原本看着还不错的人,现下看着也是哪哪都不满意,愁得直叹气:“喜妈妈只送了这么些画册吗?”

“回夫人话,这已经是第三拨了”孙嬷嬷忙活了一整晚,说话声有气无力的,压根不敢说,京中的妇人一听是给越家选媳,好多都把画册抽回了。

“这些儿连个能过眼的都没有,你再去要,告诉喜妈妈,若是挑到我满意的,十倍价钱我越府也给得起。”老夫人气极,自个浔哥儿以往尚公主那都是高了去的,现在连小门小户都不愿嫁。

“是,我再去催催。”

这时看门的小厮来报,门外寿珍阁姜掌柜的姑娘来拜见老夫人。

姜掌柜受老夫人恩惠多,重情重义,大年初一都会登门拜年,只是这次怎么是他家姑娘来?老夫人有些疑惑,但还是吩咐下人请姑娘进来。

女子由方才的小厮带到前院,再由孙嬷嬷领着入内堂,见到堂上着檀色禙子朱颜鹤发的老太太以及身旁头带金簪颇为华贵的妇人,规矩地行了个礼,“柔韫请老夫人安,夫人安。”

越老夫人看到来人眼前一亮,女子生的极美,挑不出任何破绽,黛眉如远山,俏鼻若琼瑶,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潋滟迎人,更为出众的是眼角有颗红红小泪痣,瞧着颇为勾人,就连魏氏也看呆了去。

“姜姑娘快起!”老夫人盯着柔韫满眼惊艳,偏头对魏氏赞赏道,“早闻姜掌柜有一女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今儿一见果真如此。”

魏氏赞同的直点头,身为越府主母,平日里赴的宴多了,见过的京中闺秀更是数不胜数,却也没见过这般举止端庄,美得动人心魄的,丝毫不像是商贾人家出身的。

柔韫低眉垂目:“老夫人谬赞”

老夫人挪动身子,指着身旁的塌子让她坐下:“丫头过来,让老身我看看。”

老夫人在姜柔韫还是奶娃娃时见过,纤长的睫、红噗噗的脸,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不曾想出落得更是出人意料的俏。

柔韫受宠若惊,见其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也不拘着,移着步伐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再次唤了一声老夫人。

姜家是吴地人,柔韫一口吴侬软语,老夫人听着更是喜爱,见柔韫身上覆着未融的雪花,帮她一拂,心疼道:“在外侯久了可有冷着?”

“回老夫人话,不冷的。”

“好好。”老夫人触到她温热的柔荑才放下心来,接着问道:“往年都是你父亲亲自来的,今年怎么没一起?”

越老夫人与姜掌柜的交情在于,姜掌柜那会刚来京都开商铺时,遇到了一系列难处,幸得老夫人怜悯,瞧他丧妻不久独自抚养幼女不易,将越府的香料首饰单子交给姜家来做。

姜柔韫想起父亲再三嘱咐,姜家已经欠了越家诸多恩情,如今越家也出了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麻烦了,揪紧衣角强装无事地摇摇头,“父亲有些事耽搁了。”

老夫人毕竟身居内宅几十年,瞧柔韫眼神不对,知道寿珍阁想必是遇到了难,忧着心:“我与你父亲交情甚笃,越府虽遇了些事,但老身好歹在京都还说得上话,有何事可不要藏着掖着”

魏氏知道母亲菩萨心肠,也帮着说话:“姜姑娘还是说出来,莫让老太太忧心。”

柔韫想到病榻上的父亲与岌岌可危的寿珍阁,紧咬唇瓣忽地往地上一跪:“老夫人救救姜家吧!”

“快起,咱们慢慢说慢慢说”老夫人赶紧让魏氏将柔韫扶起。

“老夫人....”柔韫泪含在眶里,强忍不落:“曲家少爷曲柯前些日子与其党羽在寿珍阁定了一批名贵香料,父亲收了定金后就忙着去购置,可谁知,曲柯他们货到手后,尾款却不给了,父亲急着给货商交代,独自一人去曲府要债,却被打成重伤!”

姜柔韫终是忍不住声泪俱下:“如今寿珍阁欠了一笔巨款,曲柯卑鄙无耻,提出只要我肯嫁他为妾,他就愿拿钱让姜家度过难关,可是,可是父亲说死也不肯!我实在是没法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魏氏手拧着手帕骂道:“那曲家姐弟真是蛇鼠一窝!”

曲柯与曲屏乃是一母同胞,偏偏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曲柯荒淫无道,因是家中独子也就被放任了去。

“好孩子莫要哭”老夫人颇为动容,心疼地直抹泪。

柔韫再次不顾老夫人的阻拦跪下,直磕头“父亲让我拿着钱独自逃离京都,我为人子女,又怎么做这种事,柔韫实在没法了,只好瞒着父亲求老夫人帮忙了”

“快扶起来!”

魏氏听着老夫人的话,将柔韫扶起,看着女子磕红的额头,叹道:“早听闻曲柯骄纵跋扈品行不端,苦了你了。”

老夫人唤来身边的丫鬟春雨,耳语几句,春雨福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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