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卖了

万三丫心里装着事儿，连晚饭都没吃好。
  大半碗菜叶粥最后都被小妹抢去，一口气吞进了肚里，惹得三丫娘又骂了好几声赔钱货。
  万三丫听着她娘的叫骂声，低着头木愣愣的没反应，又被她爹唾了一句“木头疙瘩”。
  万三丫现在脑子里千头万绪，一时也懒得和他爹顶嘴。
  这回大嫂二嫂也看出三丫的不对劲儿了。
  但是一个产期将近身子不舒服，没心思搭理小姑子，另一个小心翼翼，生怕公婆和丈夫因为三丫的事儿迁怒到她身上，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快速吃完饭然后溜了。
  大哥二哥倒是吃的很开心，因为今天三哥去邻村挑媳妇了，又少了一个人和他们抢饭。
  晚上窗外浠沥沥地下起了雨，三丫和妹妹还有几个小侄子小侄女挤在潮湿的小床上，望着房顶漏雨的地方发呆，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三丫做了很多很零碎的梦，前世今生虚虚实实，让人看不真切。
  一会儿，她手拿宝剑站在云端之上，一剑劈下响起万道惊雷。
  一会儿，她是枉死的冤魂，拼尽全力也掐不到仇人的脖子。
  一会儿，她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有人喃喃说着让人脸红的话。
  一会儿，她被按在地面上被迫承受着凌辱。
  梦的最后，她又回到了冰冷潮湿的暗室里，被人一刀一刀地片着背上的肉，然后看着那人狞笑着，把她的肉就着她的血喂进她的嘴里……
  “哕……”万三丫呕吐着醒了过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床上只有万三丫一个人，她的小妹妹万六丫正无聊地蹲在房间门口数手指头玩儿。
  “万三丫，你终于醒了！”万六丫听到动静惊呼一声，看到万三丫的呕吐物嫌弃地撇过头去，“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
  “什么？”万三丫大惊，“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凭什么叫你啊！”万六丫撇撇嘴，“就应该让爹狠狠打一打你这个懒骨头！”
  万三丫心中惊疑不定，自己的爹娘是什么人她可是知道的，那是万万不能容忍她贪睡一会儿耽误干活的，怎么可能好好端端地允许她足足睡个三天？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说实话小心我起来打你！”万三丫庆幸自己还记得该怎么从自己妹妹嘴里套到实话。
  “你吼什么啊！”万六丫觉得委屈死了，“那天晚上你就发烧了，半夜里一边哭一边说胡话，把我们都吓死了！娘说怕你把病气过给幼幼他们，就让嫂子们把他们都抱走了，就留下我看着你。我可是足足守了你三天，连饭都少吃了两顿！”
  “原来只是生病了啊。”
  万三丫终于放心下来，家里有人生病的时候，爹娘舍不得给请大夫，确实会让病人好好睡一觉，自己熬过来的。
  她的四妹妹就是高烧不退，自己没熬过来没了的。
  万六丫见万三丫不说话，自顾自嘟囔着：“还好你及时醒了，要不然我又吃不上饭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三丫刚吐完嗓子火辣辣的，本想让万六丫帮忙倒杯水漱口，还没开口，人就已经跑远了。
  万三丫无力地倒回床上，望着房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
  “你醒了啊！”三丫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米汤，咣当一下放在了万三丫的床头。
  万三丫此刻肚里正空，看着热乎乎的米汤心里刚涌过一阵暖意，就听见她娘说：“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你大嫂二嫂都快生了，你也不知道帮帮他们！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养你这么大就没有一天能让我省心的！”
  万三丫心里的热乎劲儿瞬间就被冷水泼了个干净，她娘还真是和前世一样刀子嘴磨刀石的心，端来的米汤里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看着就像刷锅水涮浆糊。
  “嗯。”万三丫的声音闷闷的，“我喝完米汤就去……”
  “就去找吃的。”她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后半句。
  三丫娘听到满意的答案便转身要走，一抬脚才发现自己刚才就踩在三丫的呕吐物上，不由得骂了两声晦气，赶紧在地面上抹干净了鞋，又勒令三丫赶紧起来收拾了，才骂骂咧咧地出门去。
  等万三丫终于填饱了肚子，脑子也变得灵光了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儿了。
  “福子！”万三丫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她记起来了，上一世她就在河边磕过脑袋，当时也是浑浑噩噩烧了三天，等她好了才发现，福子已经不见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重生到这个节点上了！
  万三丫越跑越快，脑子里不住回想着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万三丫去福子家问的时候，开门的是福子的新娘亲，她说福子因为她嫁进来和她爹闹脾气，央了她哥带她去邻村外祖家了，兴许两三日就回来了。
  万三丫在福子家找过一圈，确认福子和她哥都不在家，新来的小婶子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不像坏人，她还真就信了。

  过了三日她去问，福子还是没回来。
  又过三日她又去问，福子依旧没回来。
  再过三日福子她哥倒是回来了，可还是不见福子的踪影，万三丫终于察觉不对了，拿着菜刀出门去找福子爹想问问福子是不是被她给卖了。
  可刚出家门没多远，就被人一棒子敲在脑袋上，再醒来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噩梦……
  “你找谁？”
  万三丫看着眼前和气笑着的女人，心想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没心思听她说瞎话，一把推开女人就往屋里面闯。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还能找到福子！
  “你是三丫吧。”年轻女人追在万三丫的身后，一边走一边说，“我是福子的新娘亲，你得叫我一声婶子的。福子前日因为她爹娶我进门大闹一场，让她哥带她去外祖家散心了……”
  “前日？”三丫推开一个个房门果然没见福子的影子，却突然听到了关键词。
  “嗯，就是前日。”女人见三丫终于肯理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接着说，“前日晌午我进的门，下午福子就跟她哥去外祖家了，当时你爹娘刚好都在，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我爹娘也知道福子的去处？”万三丫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家爹娘也掺和到这事儿里面了。
  福子的新后娘敢让她去问，说明至少前日下午这个时间点是不假的，至于自家爹娘是不是刚好撞见，这事儿还有待商榷。
  “三丫三丫你别着急，我知道你俩关系好，福子就是去她外祖家散散心，没别的事儿。再说呢，还有他哥陪着呢，过个两三天也就回来了。”
  万三丫听女人后面都是絮絮叨叨骗她的话，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于是转头就往外走。
  她心里琢磨着怎么从自家爹娘嘴里套话，转眼瞥见了正从外面喝酒回来的福子爹，于是绕了个远路藏好了身形，悄悄潜回了福子家。
  “看你这样子，今天是见到那个万三丫了？”是福子爹的声音。
  “嗯，狗撵似的直往家里冲，拦都拦不住。”女人抱怨道，“我都按你教的说了，她问了两句也就走了。”
  “没出什么乱子就好。”福子爹对自己这个新媳妇非常满意，忍不住又抱着亲了两口，然后就开始说些什么心肝儿宝贝的肉麻话了……
  万三丫在墙根儿下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两个人一直没提过福子的下落，倒是越聊越恶心，万三丫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暗室，直接勾起了生理性反胃。
  强捂着嘴巴撑到翻出了福子家，才扶着大树吐了一通。
  如果她能再坚持一刻钟的话，她就能听到福子爹今天说过的唯一一句有用的话。
  他说：“你说万三丫那个疯丫头有什么好的，凭什么比我们家福子多卖了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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