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事尽，乱未消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回到寝宫，呆座在书案旁，幽冥王不住地叹息着。

      她拿出绝情书看了又看，薄薄的花笺上满是斑斑泪痕，情执已深，她已无暇去分辨绝情书的真伪，此刻的幽冥王已经万念俱灰，什么王图霸业，什么一统三界，她已无力再去细想，最爱的人却是最恨自己的人，就算拥有了天下，又有何趣！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深爱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幽冥王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惑，朦胧之中，案角的念珠骤然放出万道光芒，紧接着半空中一尊金色莲台冉冉升起，一句威严而又无奈的狮子吼音从莲台处传来：“唉，月瑶，你知罪吗？”

“谁…”幽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只见师尊青莲祖师正端座莲台之上，无量祥光环绕其身，法相极为庄严。

      “弟子参见师尊，”青莲祖师的突然出现，让幽冥王深感意外，如此魔障重重之地，师尊何故来此，但她不敢有丝毫迟疑，慌忙倒身跪拜。青莲祖师抬了抬金色臂，示意幽冥王起身，责难道：

“佛门慈悲为怀，莫非你已拋之脑后，何故妄起干戈，徒增杀业！”

“弟子不敢，只因师兄不肯相从，我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师尊成全。”幽冥王面对师尊的训诫，不得已出言辨解。

“情执缘深，业果缠绵，一念之差，万劫难复，尔须慎之，戒之！”

        青莲祖师面对昔日的爱徒，终究起不了降魔之心，不然，只须佛手轻轻一覆，一招佛手印，便纵有十个幽冥王，也免不了飞灰烟灭。

    “师尊，弟子好苦啊，弟子悔不该轻离无忧圣境，入这娑婆秽土，弟子如今业已迷茫，还请师尊指点迷津！”幽冥王见了师尊，正如见了家人一般，往常无人诉说的忧闷，此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往昔之因，今日之果，欲证大道，不昧因果，尔之情劫，非外力可为也，吾亦不便过多干涉，汝切记秉承初心，时时回头，切莫迷失本心，永堕沉沦。”

        因果将熟，随业轮转，纵然智慧深广如青莲祖师者，亦不便帮幽冥王轻易化解，欲证无上菩提，本就是一段充满坎坷，不断战胜自我的漫长征程。

“弟子情执已深，身处劫数之中，无法卜测未来之事，敢问世尊，弟子未来事体如何？”

      “缘深情犹在，分落菩提下。幽冥易旧主，真灵入凡家，正邪本一体，苦海应有涯。魔尽劫圆满，彼岸花非花。”

        青莲祖师说完这句偈语，见幽冥王还是一脸茫然，内心虽有不忍，却也不便泄露更多的天机，叹了一口气，

“你且好之为知吧，但有危难之时，为师自会前来解救。”佛光慢慢变得黯淡，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恭送师尊”青莲祖师离开以后，幽冥王一字一字的揣摩师尊留下的偈语，无奈菩萨因劫入世，确有隔阴之迷，这简短的几字，她楞是不知所云。

    “启禀魔尊，幽冥教主在门外候见。”幽冥王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世界里，诸多杂乱的事情一起浮现，让她内心颇不安宁，就在此时，侍者前来通报地藏菩萨的到来。

      幽冥王感到今日确实奇怪，该来的，不该来的，统统都恰如其分地来了，欲待不见，却又狠不下心肠，淡淡地吩咐道：“有请！”

      罗睺的判断，确实精准，地藏菩萨离开修罗殿之后，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应该尽最后一分力，一场大战，无论谁胜谁负，受牵连的终究还是无辜众生，于是去而复返，在幽冥王寝宫之外已经等候许久。

        “大战在际，教主大人不在幽冥城谋划良策，来此做甚？”幽冥王心已凉透，面对地藏菩萨的到来，并没有半分热情。

      “特来止战！”地藏菩萨回答的简短有力，他此时又换了一种形象，乃是未出家时魅力无限的王子金乔觉，只见他头戴纯金王冠，身着滚龙华衣，天庭饱满，五官分明，慈眉善目之间，不怒自威地透出些许庄严，无论哪个女子见了，只怕也会心动不已。

    “哈哈，我耗费诸多心力，难道就凭你一句话便轻易放弃，你未免太天真了些。”故人相见，幽冥王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意动神摇，她很快强迫自己摄住心神，离炎的那句“若不征服他，只怕永远无法得到他。”提醒了她，一味地示弱毫无意义。

      “月瑶，真心从你之众其实为数不多，况且你方联盟我已瓦解大半，此战你已无胜算，，你何不听我一句，就此罢兵吧。”地藏菩萨不待幽冥王许可，自顾地走到书案旁，找了个位置座下。

        “修罗城的内务，几时轮到你来插手！”幽冥王晒笑不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刚刚带领幽冥教主入门的侍女还在，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吩咐道：“你去忙其他事吧，这里无需你伺候，若非我的召唤，任何人不得打搅。”如此难得的时刻，她可不想有其他人呆在身旁。

              侍女离开以后，月瑶挨着幽冥教主对面座下，伸手摸了摸他俊朗的脸庞，叹了口气，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确实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两人对视良久，幽冥王换了一种口气，

“你既苦心孤诣怜悯天下苍生，身为你的师妹，我也可以考虑成全于你，只怕你反倒不从呢！”幽冥王终于又恢复了那少女般的微笑，凭空变了两个茶杯，递给幽冥教主一只，自己先泯了一口。

      “哦？你且说说，从与不从，我自会思量。”乔觉王子接过茶杯，轻轻地放在案上，脸露微笑，静静地等待月瑶提出条件，此刻他也尽力忘记自己是心忧众生的幽冥教主，做一回让月瑶师妹珍爱的乔觉王子，也未尝不可。

      “你何不辞去幽冥教主之位，为我修罗城效力？届时你为魔尊，我为王后，彼时像夫妻那般共享欢乐，万劫逍遥自在多好，何必成日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幽冥城呢。”

        月瑶尽量克制住砰砰直跳的心，以最平淡的口气，将心中朝思暮想的愿望说了出来。

      倘若身为闲散天众，乔觉王子也许会乐观其成，可是身为心系众生的地藏菩萨，他却断然不会有此奢求，乔觉王子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婉拒道：

    “我心你既已知晓，何故如此强求，舍此之外，我无不从之。”

“哼！如此夫复何言，你去吧，破城之际，待你身为阶下囚之时，看我如何折磨于你。”最后的一丝幻想已然破灭，月瑶变了脸色，不再多言，下了逐客令。

    人事已尽，天命未改，地藏菩萨方知此次前来亦是强求，再留已是未益，施礼请辞之后，当即离开了修罗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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