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人一半

第四章、一人一半

        昨天忙了一天，才把婚礼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敲定，又拿给傅父和季父过目确认。

        今天是工作日，季禾黎早起去学校，今天课很多。

        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痛，嗓子也有点哑。

        回到家，季禾黎陪傅父傅母吃完晚饭，再坐到书桌前，已经是八点了。

        季禾黎提前买好的空白请柬今天已经寄到了，她拆开快递盒，看着满满四摞请柬纸，不禁感到压力山大。

        这些全部写完，少说也得两天吧。

        季禾黎在心里犯嘀咕。

        虽是这么说，但是她活动活动手腕，拿起笔就开始准备写了。

        可得写认真写好看一点呢。

        毕竟，自己这一辈子，可能也就结这一次婚。

        季禾黎先开始写废了几张，慢慢写得多了，就找到感觉了。不过她紧赶慢赶，两个小时也就写了一百张不到。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洗完澡后，拿着一摞纸放到茶几上，坐在地毯上继续写。

        傅谦语今天忙得晚，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上了楼，看到季禾黎今天没关门，房间灯也没关。想了一下，往她房间走去。

        此时，季禾黎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胳膊底下还垫着几张请柬。前面放着一摞纸。

        傅谦语弯了腰拿起一张，一看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在写请柬了。

        这么多张，她都准备手写吗？

        傅谦语抽出一张季禾黎写好的，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她的字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的，就像她本人一样。

        傅谦语嘴角多了一丝笑。

        于是自己也在地毯上坐下来，对了一下写好的那一摞最上面的几张请柬，还有桌子上季禾黎打印出来的名单，拿过笔，也开始写起来。

        季禾黎本来准备先睡一会儿再起来继续写，没想到实在是太累了，晕晕乎乎地就睡深了，等到她在床上醒来，已经是被早上七点的闹钟叫醒的时候了。

        季禾黎赶紧起床洗漱，准备往学校赶。

        收拾包的时候，她从茶几上拿起笔，看这写好的和没写好的数量，怎么有点不对啊？

        她疑惑了好一会儿，我记得我没写这么多啊。

        然后拿起一张。

        这字刚遒有力、笔力深厚，想来是男生的字。

        想了一下还有谁会帮自己熬夜写请帖，季禾黎把答案指向一个最让自己没想到的人。

        这这这，不会是傅谦语写的吧？

        我的妈呀，我晚上都熬不住了，他工作了一天竟然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儿帮我写请柬？

        季禾黎承认，自己震惊的同时，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在上扬。

        还怪有良心的嘛。

        季禾黎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又从底下抽出一张自己写的请柬，和手里本来拿着的那张傅谦语写的请柬放在一块，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样才对嘛。新郎新娘各写一半，寓意多好。

        季禾黎笑得两眼弯成月牙状，把那两张请柬贴近胸口，满足地都要跳起来了。

        下了楼，本来季禾黎想早点到学校准备今天的课，不过看到傅谦语今天在家吃早餐。她想了一下，也走到餐厅里坐下。

        “伯父伯母早上好。”季禾黎乖乖地打招呼。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傅谦语不动神色地看了季禾黎一眼，不承想竟然和她对视了。

        季禾黎看了看傅谦语眼底下的黑眼圈，声音特别甜地开口道：“谦语，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傅谦语冷哼一声。

        何止没睡好，为了写完自己的那一半，他根本就是没睡好吗。

        季禾黎不欲再逗他，喝完牛奶，赶紧出门。

        “我走了大家，晚上见！”

        傅父听到，看着季禾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笑呵呵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谁让我们小黎心情这么好呀？”

        傅谦语又哼了一声，紧接着说：“爸，妈，我去公司了。”

        傅母看着儿子离开的身影，也笑道：“瞧瞧咱儿子，倒是谁惹到他了哟？”

        季禾黎今天课比昨天少，所以下午早早下了班，问许慧欣要不要陪她去选礼服。

        \"可以啊你，进展得这么快\"许慧欣上来撞了撞季禾黎的肩膀，问:\"婚纱你都选好啦\"

        季禾黎点点头，解释道:\"那天本来想跟傅谦语一起去选的，所以才没叫你的。\"

        许慧欣大方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这有什么的。不过……\''本来\''是什么意思啊他没去啊\"

        季禾黎\"嗯\"了一声，说:\"不说这个了，咱们快走吧。\"

        \"奥，好吧。你等我收拾下东西哈。\"

        有许慧欣给参考建议，今天逛得很开心。

        敬酒服很快敲定，两人选了一条重工吊带公主裙，点缀着小雏菊的刺绣花案。许慧欣选了一件雾蓝色的纱裙做伴娘服。

        因为a市b市离得还是有点距离，而季禾黎搬进傅家后，原来的家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所以她打算直接从办婚礼的酒店出嫁。早上也省了迎亲的步骤。

        婚礼仪式在户外举行，酒席摆在酒店宴会厅里。

        这些日子，一边要上班一边要筹备婚礼，季禾黎竟也忙得不亦乐乎。

        而傅谦语，依然忙得见不到人。但是不用太过问他的意见，一切都是自己来决定，一切都是按自己理想的来，所以季禾黎还是比较舒心的。

        忙着忙着，婚礼前就剩下最后一件要完成的事了，就是领证。

        傅母选好了黄道吉日，前一天晚上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忘了。

        季禾黎特地请了下午半天的假，和傅谦语约好在校门见。

        上午并没有课，季禾黎结束了工作，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校门口。

        喏，就是那儿。

        季禾黎在心底悄悄地说。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对面。

        仿佛那个椅子上就坐着十八岁的季禾黎，而她的前面，站着二十五岁的傅谦语。

        那是新一届迎新舞会，季禾黎和宿舍里的三个室友互相约定，一定得赶个时髦，都要穿高跟鞋去参加。

        那天，她经过校外的鞋店，橱窗里有一双很好看的高跟鞋，季禾黎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走进去，主动要试那双高跟鞋。

        “小姑娘，你眼睛很尖的嘛。刚到的货，要是买了，你就是你们学校第一个穿它的人奥。”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她。

        季禾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脱了自己脚上原来的运动鞋，换上那双高跟鞋。

        “唉哟！你看看，上脚一试，果然好看得不得了。”老板娘在旁边夸得天花乱坠。

        季禾黎低头看看，又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嘿嘿”地笑了几声。

        真好看。

        季禾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勾起唇角。

        付了钱，季禾黎没让老板娘给她鞋盒。

        “我想自己穿着，先走一走。”她解释道。

        “诶，好嘞，”老板娘叮嘱道，“那你小心啊，别崴着脚。”

        她轻轻哼着歌拎着运动鞋走进校内。

        没想到还真给那老板娘说中了，不出一会儿，果真悲剧了。

        季禾黎呲了呲牙。低着头，抬起脚一查看，右脚跟已经被磨破了不小一块皮。

        只要一走起来，右脚就很疼，再往前走一步，都是在挑战本就不“富裕”的脚后跟。

        她连忙蹦到路边的长椅坐下，正准备哭唧唧时，就看见傅谦语从不远处走过来。

        见到熟人，虽然是她自认为的熟人，她立马泪眼汪汪，边招手边大喊：“傅谦语，傅谦语，我在这！”

        傅谦语听到呼喊，下意识抬头，便看见季禾黎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她穿着一条短裙，一件明黄色衬衣，梳着高马尾，樱桃小嘴，不可谓不好看。

        傅谦语对她有印象，是沈教授的外孙女，想了一想，然后上前。

        走到季禾黎面前，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倒是季禾黎主动向他解释，她指了指右脚，又试图将脚翻过来给他看。

        傅谦语这才明白，他伸手制止了季禾黎的动作，然后想了想，说：“在这等我一下。”

        季禾黎乖乖点点头。

        傅谦语向他刚刚来的地方折返回去，不一会儿，他拎着一盒东西回来了。

        回到她面前，傅谦语将创口贴递给她，看着她拆开，略有艰难地贴上去，也顺眼瞧了下伤口，受伤的那一小块简直是血肉模糊。他挑了一下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这小姑娘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还是该说她实在是太虎了。

        处理好伤口，季禾黎撇撇嘴，不情愿地把高跟鞋放到一旁，又伸手去够先前穿的那双运动鞋。

        傅谦语见她动作实在艰难，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季禾黎愣了一下，傻傻地抬起头，问：“啊？”

        傅谦语没再解释，而是直接弯下腰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捉住季禾黎的脚，一只手拿起鞋子，想了想，说：“不会穿高跟鞋还穿，你这只脚够磨几次？”

        季禾黎被他说得一愣，看傅谦语低头帮她系鞋带，她盯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说：“以前没人给我买过高跟鞋，也没人教我穿过，这是我第一次穿。”

        傅谦语想都没想，接过说：“你妈妈的选择是对的。”

        季禾黎愣住了，闷闷地说：“她很早就走了，那时候的我，还不能够穿高跟鞋。”

        傅谦语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一会，才说：“抱歉。”

        季禾黎轻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

        然后站起身，故作轻快地说：“谢谢你帮我穿鞋，我先走啦。”

        不等傅谦语回应，女孩已经慢慢往她的方向踱去。

        季禾黎靠着椅子，盯着前方，想：

        外公，我终于要结婚了。

        我嫁的人，是你从前最得意的学生。

        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也会高兴的。

        然后，眯着眼睛自顾自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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