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眼前的黑雾散去，山洞里变得干净极了。

        没有半天狗，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地狱中的来客。

        玉之丞坐在地上，虽然妖怪的强悍体质已经让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他与玉藻前的羁绊，要从很早以前说起。

        当时他还生活在便宜老爸身边，某天在小树林里捡了块指甲盖大小的会冒烟的石头，就去翻了翻书，发现是传说中杀生石，就收藏了起来。

        杀生石在他手里很多年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直到有一天，他的几个兄弟姐妹将他忽悠出门，架起锅想给他洗个热水澡，玉藻前出现了。

        一如今日，黑雾遮住了他的眼睛，封闭了他的五感。来自地狱的亡灵将他的兄弟姐妹赶跑，把他从锅里捞出来，并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守护神。

        祂说，可以叫祂玉藻前。当然，玉藻前只是祂的名字之一，祂有很多个名字。对于祂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毕竟祂已经存在了无数的岁月。

        祂说，祂会永远保护他，但是需要他去收集杀生石，以便作为祂施展返魂之术回到阳世的身体。

        玉之丞知道，这个来自地狱的亡灵很有可能是在忽悠他打工。

        但是，祂给的好处太多，说话又好听，玉之丞根本拒绝不了。

        如果祂真的是骗子，那玉之丞也希望祂能一直骗下去，哪怕是他把杀生石全都收集齐之后……

        “想的美，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让你跑了。等你复活了，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干活，给我当一辈子打工人！”

        玉之丞骂骂咧咧，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是玉之丞自己绘制的，记录了他这些年来走过的地方。

        单从这张地图来看，扶桑或许和他上辈子知道的那个日之本国并不是一个地方。但巧的是，扶桑的人类政府现在正忙着搞明治维新，这就挺让妖迷惑的。

        不过人类改革，和他这种乡下妖怪又没什么关系。这辈子既然成了妖怪，他就没想过再回到人类中去，何必在意这些呢？

        他走到狐形石面前，将地图瘫在了石头上，右手两指并拢，从地图上方拂过。

        “引！”

        地图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箭头，那就是下一块杀生石所在的方向。

        收起地图，玉之丞再次将狐形石变成了珠子挂在了脖子上，便离开了山洞。

        在他离开很久之后，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空荡荡的山洞中。

        鬼舞辻无惨站到了玉之丞曾经躺过的位置，一双梅红色的眼睛盯着那扇虚幻的大门曾经出现的地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数道身影飞速从山林间略过，聚集在了山洞中，恭敬的跪倒在他的身后。

        “无惨大人。”

        众鬼恭敬道。

        鬼舞辻无惨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一手组成的十二鬼月，缓缓开口，

        “我已经很久没有召集所有的十二鬼月了，今日召集你们，你们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上百年来，十二鬼月的下弦在面对鬼杀队时，人员不断更换，而上弦却从未变动过。如今，第一个死掉的上弦出现了。”

        众鬼安静极了，但比起以往，他们此刻心中并没有太多恐慌的情绪。

        上弦之肆半天狗死了，可又不是死在鬼杀队手上。

        他们都是无惨制造的眷属，情报可以共享。当然，这是有条件的。比如上弦能随时监控杂鱼鬼的记忆，而普通鬼就没那个权限。不过，没鬼会这么干，天天监控别人的脑子，既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自己的事情还要不要做了。就连无惨自己，也不过是盯十二鬼月盯的多一点。

        但等级低的鬼也不是完全接受不到等级高的鬼的情报，这需要等级高的鬼主动分享。比如这次，半天狗死前发生的事情，就是无惨大人传递到他们的。

        据他们得知的情报，无惨大人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好，并没有杀人的念头，所以这大概是他们参加的最为轻松的一次聚会了。

        果然，无惨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面无表情的接着道，

        “我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组建了十二鬼月。而今，半天狗用死亡带来了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他做的很好。我要你们找到那个男孩，无论什么代价，得到青色彼岸花。”

        “是，无惨大人。”

        鬼舞辻无惨抬脚往外走，走到洞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记住，在想要对他出手前用你们那可怜的脑子想一想，那道门后的存在，是不是你们这些废物能够招惹的起的。”

        ——

        玉之丞还是抓住了那头大棕熊。

        当然，这只是个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山上能再次碰到这个家伙。

        不过既然遇到了，这就说明他们之间缘分很深呀。

        于是，玉之丞与小熊熊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交流。

        满头包的大棕熊钦慕玉之丞的强大，表示很乐意为玉之丞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比如，成为他的临时坐骑。

        一妖一熊达成了友好的协议，玉之丞便骑着熊上了路。

        作为一个跑路小能手，为了防止被那须山的和尚们追踪，玉之丞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死死的，又放出几个纸人化成自己的模样，奔向其他的方向作为掩护，这是他用惯了的伎俩。

        别看套路很老，但却很实用。

        如果不实用的话，他早就被人打死了。

        只是有一点让他觉得不满，他新收的坐骑饭量实在是太大了。

        天气越来越冷，在赶路的情况下，很难依靠捕猎去维持大棕熊的温饱。因而，玉之丞不得不与人类接触，为它花钱买来食物，这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下雪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伴随着冷风落下，玉之丞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呼出一股白雾。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马上又要过一年了。

        他把头埋在小熊熊的皮毛里，感慨道，“真羡慕你呀，小胖子，自带皮草。哪像我，大冬天的，连身小棉袄都没得穿。”

        大棕熊的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忧虑。

        这位大人该不会是嫌弃它吃的太多，花钱太快，故意找借口想让它下岗吧？

        想到这里，大棕熊赶忙加快了速度。

        不要杀熊，大人你看，熊还是很有用的！

        玉之丞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调侃就能激起胖熊的工作热情。

        自从成了妖怪后，他就没怕过冷。别说不穿棉袄了，就算现在给他一箱雪糕，信不信他也能站在雪地里一口气啃光。

        不过他也没想解释什么，毕竟养这只胖熊真的很费钱。

        一夜的风雪交加，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熊掌踩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掌印。

        临近天明，又到了该找地方睡觉的时候了。

        看了眼山下仍在睡梦中的小镇，玉之丞犹豫了一起，还是拍了拍熊脑袋让它朝山里走，试图在山上找到一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

        很多熊有冬眠的习惯，不光是因为天气冷，更主要的是缺乏食物的缘故。

        如果食物充足，熊会在冬天频繁狩猎。如果食物不多，熊就会躲在洞里冬眠，降低消耗。

        玉之丞盘算着，冬天赶路消耗太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要是能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他可以陪着这小胖子一起冬眠，等到开春了再醒来赶路。

        春天万物复苏，小动物们活跃起来，猎物随处可见。能提高赶路的速度不说，还能省下来不少伙食费。

        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雪未停，但天已明。

        小熊熊已经在山林里走了很久了，可是并没有找到合适冬眠的地方。

        雪下的更大了。

        玉之丞甩掉脑袋上的积雪，开始考虑要不要返回山下的小镇找个旅店先暂住一下，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山上升起了一股白烟。

        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住吗？

        玉之丞看了眼熊背上装着干粮的口袋……虽然食物还有不少，但谁不想在大冬天吃口热乎的呢？

        他果断让小熊熊朝着白烟升起的方向走去，许久之后，他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户人家。

        见状，玉之丞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独居，就不怕遇到野兽或者妖怪吗？

        或者说，这里面住的就是妖怪？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深山老林可是妖魔鬼怪们最喜欢的居住地之一。

        玉之丞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就算这里面真住着妖魔鬼怪，害怕的也不一定会是自己。

        他趴在熊背上撸了把熊脑袋，继续把脸埋在熊毛里打盹，让大棕熊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铃铛声响起，大棕熊停下了脚步。

        玉之丞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他们已经来到房子附近了。

        那座住宅周围的树上绑着了许多的铃铛，一旦触碰到了挂着铃铛的绳子，就会发出响声。

        这应该是房子里的住户防野兽的机关，一旦野兽靠近，就能迅速提醒屋子里的人。

        不过小胖子刚才反应的很快，只碰了一下就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屋里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

        “啊——，哥哥，有熊！”

        女孩儿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祢豆子，快跑！”

        玉之丞闻声望去，就看到穿着黑绿相间格子羽织的小男孩拉着一个粉衣女孩的手，像两只灵活的小鹿，飞快的跑进房子里，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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