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杨诺

这套小居室是一体通的，也就是说开门后就能一眼看见客厅、卧室和阳台。一个人住没什么，但是现在带一名异性回家。就算给他安置在沙发上，晚上睡觉他们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她相信那个人不会做些什么，但是还是有些尴尬啊。

        她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床被子，枕头，放在沙发上，又回到衣柜拿出自己的睡衣。

        正好，他吹完头发出来。

        路悠悠指了指茶几上的感冒冲剂：“趁热把那个喝了，免得明天起来感冒了。”

        “好。”他听话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路悠悠已经进了卫生间，杨诺拿起水杯到厨房冲刷干净，转身后看见磨砂玻璃纸内的那个人。

        她在水下扭动苗条的身姿，随后水停，她走到洗脸台的地方取了一些东西，接着往自己的身上擦拭。杨诺突然感觉有些炙热，甚至有一些大胆的想法冒出脑袋。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立刻回到沙发上坐着，努力地把那个身影摇出自己的脑袋。可是大脑根本不受控制。他感觉屋内越来越热，空气中的香味不安分地钻进他的鼻子，冲入他的大脑。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

        卫生间的门很快打开，路悠悠穿着一身粉色卡通图案的睡袍出来，帽子上还有两个调皮的兔子耳朵，睡袍下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她在卫生间门口换上一双粉色毛毛拖鞋，手里抱着贴身衣物，走到阳台的洗衣机旁，将衣服扔在脏衣篮。回身后看见男孩正在看她。

        “衣服合身吗？”路悠悠走到厨房，取出刚刚加热的纯牛奶，拿干毛巾将牛奶瓶身擦拭干净，然后抱着喝。

        杨诺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路悠悠没有听到回答也并不在意，走到沙发边坐下。

        刚点的香薰此时已经散发出令人安心舒爽的香味，但是现在的天气开暖气还是有点早了。看到身边的男人额头甚至在微微冒汗，她拿起空调遥控器：“感觉有点热，我先把暖气关了。”

        “我现在是你们学校的非全日制研究生，明天周一要正常上班。早上六点半会准时起床，可以顺路把你送回学校。现在都已经快一点了，我必须要休息了。你睡沙发可以吧，我家沙发挺大的。”

        “嗯。”

        路悠悠准备起身往卧室走去，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问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眼睛如黑洞般漆黑，路悠悠一眼望去，竟然有点不敢直视。果然年轻还是有魅力啊，她竟然有点把持不住，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明天再好好跟这个孩子说清楚。他是善良甚至单纯的，应该可以理解自己。

        “我叫杨诺。”他回答，“一诺千金的诺。”

        听到这几个字，路悠悠的大脑里一瞬间空洞，接着记忆里的东西纷至沓来。

        她记不清楚的那张脸，模糊的那段记忆，突然一幕幕涌入她的脑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虽然已经慢慢忘记了那个人的脸，但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路悠悠盯着面前的这个大男孩，缓缓举起右手，用手掌遮住了他的下半边脸，只看他的眉眼。他闭上了眼，随后缓缓睁开，温顺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柔情。

        真的是他。

        她还没有收回手，那个人的脸往前了一点，用嘴碰触了一下她的手掌。路悠悠全身像是触电了一样，立刻收回了手，却在半途中被抓住。他眼神下移，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手，随后又抬起了眉眼：“你终于想起我了吗？路老师。”

        很多事情路悠悠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她记得有那样一个孩子，温顺乖巧地对她说：

        “路老师，我觉得你教的好棒。”

        “路老师，我好喜欢你。”

        “路老师，你明年还可以教我吗？”

        她一直记得，那个男孩叫杨诺，一诺千金的诺。

        路悠悠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时而青春朝气，时而温顺乖巧的大男孩，竟然是五年前的那个孩子？

        杨诺起身到厨房，将带来的那个纸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后，是一个已经湿透了的小小的蛋糕盒，里面的蛋糕已经变形，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块红色的草莓蛋糕，她以前最喜欢的味道。

        “果然都已经坏了。”他的声音很委屈，像是一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宝贝，看上去让人怜惜。

        “对不起。”路悠悠说，“今天不应该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

        “没关系。”他的语气很轻。

        路悠悠的内心感觉五味杂陈。知道了他是谁后，心境就有了巨大的变化。她已经忘记了男孩子昨晚雨中对她冲动的表白，只是想着，时隔五年，她竟然又见到了这个孩子。

        他的长相似乎有着很大的变化，但是似乎又没有变。可能只是男孩子长大后，五官长开了吧。

        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只有无限的包容和谅解，觉得他依然是那个可爱的好学生，自己任性的行为竟然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她心里满是内疚和抱歉。

        “你昨天就认出来我了吗？”路悠悠抱着牛奶，连喝两口，终于试图开口缓和现在有些尴尬的局面。

        “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他的表情不再那样的受伤和委屈，眼神里的朝气也重新回来。“虽然你有一些变化，我还是认出来了。但是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我……”路悠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他半天之后才说，“你长大了。”接着又继续说，“变得更帅了。”

        杨诺的心里这才满意，上身放松，靠在沙发上，眼睛却一直看着身边的女人。

        路悠悠把最后几口牛奶吸完，扔进垃圾桶，起身对身边的人说：“我必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走去阳台，打开刚刚停下的洗衣机，从里面取出了洗涤干净的男孩衣物，一件一件展开，挂到晾衣杆上。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塞进洗衣机，丢进去一颗洗衣凝珠，设置好程序，洗衣机开始有规律地转动起来。回到卧室，用盖子盖灭香薰蜡烛，将它放回衣柜。

        做完这一切后，路悠悠看了一眼客厅的杨诺：“不睡吗？”

        他仍旧坐在沙发上，但是双手抱膝，视线看着这边，没什么表情，听到路悠悠的话后，立刻回答：“马上就睡了。”

        路悠悠原本还想着屋里留一个陌生男子，自己今夜是不是可以安心入睡。自从知道了他是五年前的那个孩子之后，她一点顾虑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很快进入梦乡。

        杨诺看着已经入眠的路悠悠，然后躺在沙发上，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也缓缓入眠。

        香薰蜡烛虽然已经熄灭，但是屋里的香味短时间内还未散去。空气里像是有一种空山新雨后的氤氲之气，混合着瓜田果实成熟的飘香，汇集了世间一切的柔情，让人置身于美妙的梦境中，不愿苏醒。

        路悠悠虽然很喜欢那个孩子，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梦见过他。这一梦并不像是一个梦，更像是记忆的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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