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遥远的路

第九章遥远的路

        “……”梁摘缨僵住。

        她料过很多种结果，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死，死了？”

        “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带教老师吗，怎么，你不知道？”华岚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始终萦绕在她手中的那本笔记上，她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梁摘缨忽然有些慌了：“他是怎么死的，你能告诉我吗？”

        她知道自己这样追问不太好，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赵寰宇在梦境中的模样涌上脑海，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给小月换药，怎么就死了呢？

        华岚：“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侧身看向了她的眼睛：“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连警察都没有查出来，而我，我比你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还有，谢谢你还记得他。”

        华岚说罢，转身消失在了梁摘缨的视线中。

        简艺站在一旁，看了看华岚的背影，又看了看魂不守舍的梁摘缨，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缨缨，你没事吧？赵寰宇是谁？你们到底在说啥。”

        此时此刻，梁摘缨已经有些听不清简艺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开始回想华岚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他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为什么脊柱外科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这件事情，难道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死了三年，警察没有查出来？难道是他杀？

        他怎么会被人杀呢，他那么好的人，也会有仇人吗……

        这件事情疑窦重重，让人不得不多想。

        “缨缨，你起来，你别靠在这里。”简艺连忙将她拉了过来。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梁摘缨看上去有些不解。

        简艺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你后面那是皮肤病真菌检测室，你穿成这样靠在这里，院感没学啊？”

        “……”

        难得的周末。

        楼上的装修也停了，不再跟平时一样聒噪。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我是孩童啊，走在你的眼眸。”

        扩香石在空气中散发出金桂的淡淡幽香，刷了一上午的题，实在没力气了，梁摘缨懒懒地瘫在床上，手机放在一边，任由音乐在自己耳旁冲撞而来。

        那是一首王菲的《如愿》，记得好像是献给父母一辈的歌。父母那一辈人为之奋斗终身，却没能亲眼看见的事业，实现在了孩子那一辈。当时看完那部电影，觉得这首歌挺好听的，所以就收藏了下来。

        梁摘缨翻了个身，下巴支着床，看向了灯盏之下那厚厚的医术。

        纠结，到底要不要起来继续刷题呢……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做题了，这段时间太多事情压在心里，压到她都喘不过气来。

        “你是，明月清风，我是你照拂的梦，见与不见都一生与你相拥。”

        “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见你未见的世界……”

        歌声传来，晦暗不明的灯下，她愣了愣。

        目光扫向了桌角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起身，走到了书桌面前。

        她轻轻翻开了那本笔记本，清秀干净的字迹入目而来，这一次，她的动作格外轻柔。

        肖容澄和华岚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着，她的意识也变得渐渐模糊了起来。

        赵寰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些关于椎管扩大成形术的注意事项和实操心得：对于神经根受压的患者，制作开门侧的时候，要使用磨钻磨除背侧与腹侧骨皮质直至见到腹侧骨皮质剩余薄薄的一层为止。

        梁摘缨看了一遍，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不是在看一个绕口令。

        她将灯光调亮了一些，往后翻了一页。

        ——医治好病人的身体或许很重要，但是他们的心灵同样需要治愈，今后，我也要尽可能的去关怀他们。我想，但凡是一个好的医生，他首先都是会把病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你把病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了，你才会为了病人去奉献一切，你才会在每一个晚上刻苦钻研。心中装着病人，心中想着国家，将来一定会走得更高，更远，绝不是只为了自己。

        今天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算了，好困，不写了。

        ——20190824

        梁摘缨看着最后那一行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奇怪的事，是说她吗？

        只怪她当时回去的时候被2019这四个数字惊到了，完全没有注意看日期，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对，日期。

        日期也是很重要的线索吧。

        她将那本笔记往后翻了翻，一直翻到了最后面，然后发现，整个笔记本的日期，停留在一个数字上。

        最后一篇笔记，是2019年10月26日。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在这一天死的。

        她定睛看了看最后那一条的内容：今天周周正常康复出院了，为她感到高兴，我们科室的病人虽然生理病了，但是我们的心理是没有病的，在出院之后，他们有考上大学研究生的，也有结婚生子的，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希望周周以后也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20191026

        就是病人出院，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这样普通的一段话，却让她越发心酸，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

        也许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天，有的人沉沉睡去，迎接了明天。而有的人，却永远的留在这普通的一天了。

        她合上了本子，凝视着面前的那盏灯。

        那是她前段时间生日买的月球灯，朦朦胧胧的，并不刺眼。在强光的照射之下，梁摘缨的思绪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梦见赵寰宇这个人？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别人？

        难道是因为她无意中拿到了属于他的笔记本？如果按照华岚医生所说的那样，他死了，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为什么又要让她知道这一切呢？

        梁摘缨脑海中浮现出梦中的种种画面……他在食堂给她解围，他给小月换药，他走在她的前方，如神祇一般的背影高大而模糊。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他呢？

        对，休息室，休息室的那个床铺！

        她当时就是抱着赵寰宇的那个笔记本睡觉，睡着睡着就睡过去了，她一定要再试一次，但是这一次，她必须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一天。

        梁摘缨翻出了自己多年不用的银行卡，以及钱包。

        来到了医院的atm机面前，哗啦啦取了一万块钱。

        这一天。

        梁摘缨背上了自己已经有点褪色的双肩包，来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巧克力、士力架、压缩饼干、矿泉水、暖宝宝……以及拖鞋。

        无意中看到这一切的肖容澄：“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呃，我，不是，我最近打算增肥。”扯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烂借口，梁摘缨将双肩包的拉链关了起来，不打算再过多解释。

        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她已经做好再次出征的准备。

        肖容澄原本也是没有当做一回事的，毕竟现在的小姑娘有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是很正常的，直到他回到休息室拿口罩的时候，无意中在梁摘缨书包外侧的网兜里看到了……安眠药。

        安眠药？！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实在是想不出梁摘缨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临近下班时分，肖容澄已经查完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总觉得今天的梁摘缨有点怪怪的，谁会没事带着一书包的零食过来上班，谁没事会带着安眠药过来上班？

        为了不让科室闹出什么事来，肖容澄折回了休息室，果然门缝里还有灯，她没有走。

        他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犹豫了很久，终于推门进去。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新来的规培医生梁摘缨……此时正趴在休息室的床铺上，背上背着沉重的双肩包，一动也不动。

        安眠药开着盖子，就那么放在桌上。

        “卧槽！”肖容澄连忙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着急忙慌道，“妹子你别想不开啊！你有什么事你跟哥说，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梁摘缨怀里抱着赵寰宇的笔记，一脸呆滞地被他抱起来。

        躺在肖容澄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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