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不勇敢

　　病房内，杨熠昏昏沉沉睡着，医护人员轮番进出，滴注的液体一瓶换过一瓶，终于，第二日的清晨，杨熠的眼睛慢慢睁开。

　　覆在他双眼的黑布已经拿开，他能够眯着眼睛，慢慢适应室内暖黄的微光。

　　“阿姨！阿姨，快看！”姜璃发现了杨熠的眼眸转动，她惊喜出声，黄明娜放下水杯奔了过来，“熠儿，熠儿！你醒了吗？”

　　“妈！璃璃！”杨熠的眼睛慢慢地能够睁开，淡淡的光线中他看到了两张日思夜想的脸，不由得绽开笑颜。

　　“熠儿……”黄明娜喜极而泣，她一手轻轻握着杨熠手臂，一手忙不迭抹掉自己眼角汹涌的泪。

　　“杨熠！”姜璃凑近了，轻轻地呼唤他，她的眸中含笑，心底里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人间美好。

　　医务人员又进来了一趟，杨熠爸爸和姜玉明几人闻讯赶来，病房里热闹高兴了一番后，黄明娜将大家都招呼了出去，贴心地为儿子和姜璃留下独处的空间。

　　“璃璃！”杨熠伸出枯瘦的手，握住姜璃手臂。姜璃拍拍他的手背，坐到床沿，俯身轻轻抱住了他，“看看，逞能了吧？这么勇敢地英雄救美，万一人家姑娘想以身相许了，怎么办？”

　　“呵呵……”杨熠轻笑，声音虽然虚弱，却听得出欢喜，“不怕，璃璃能打，她打不过你，抢不过你。”

　　“这说的什么话呢，我是靠武力值的人吗？”姜璃气笑了，右手扬起，就要落到他肩膀的时候，忽然生生止住了，眼下这家伙是大爷，不能打……

　　“呵呵……”杨熠还是傻笑，他慢慢说道，“不靠武力值，靠颜值！璃璃的颜值能打……”

　　“停停……油嘴滑舌！都被你带偏了！我才不为你去打架呢！”姜璃瞪起眼睛、嘟起嘴巴，“你赶紧给我好起来，好多账再跟你慢慢算！”

　　“你这么凶……我害怕！有什么账，不能现在算的吗？”杨熠转动着眼珠，假兮兮地将被子拉到脸上，一副恐慌的模样。

　　“哦，害怕？房子要塌了都敢冲进去，你还会害怕？”姜璃撇撇嘴，咬牙切齿地离开床沿，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璃璃，对不起！我害你担心了……”杨熠拉下脸上的被子，小声地道歉，只是坐对面的姑娘，忽然间就红了眼眶，背转过身去擦着眼泪，不理他。

　　“璃璃，你别哭，别生气！”杨熠着急了，他挣扎着要起床，却突感眩晕，不得不慢慢躺回床上。

　　姜璃听到动静，急忙坐到床沿，帮他整理好床单，揉揉太阳穴，“别说话了啊！好好休息！”

　　“不行，要说。”杨熠轻轻拉住她的手，再不让她走开，“璃璃，我不勇敢，我也害怕，特别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几个晚上，都是噩梦连连。”

　　他喘了喘气，喝口水后，继续慢慢倾诉，“那一个个嶙峋的废墟，那废墟旁的哭泣，从废墟中挖出来的肢体，彻彻底底颠覆了我认知的世界。再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与追求了，这里的目标与追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好几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身旁就有，遇难者的遗体。一开始看到这些可怜的逝去的生命，我忍着不想哭，可是忍不住，再后来眼睛麻木了，心中的疼痛却一日日累积，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要先酝酿好情绪，怕影响了你。

　　有一回，我看到了一个场景，一个让我连续做噩梦的场景。那是在坍塌房子的楼梯位置上，一个少年被楼梯的突出线条与坍塌的楼板夹击，身体拦腰切断，那遗容惨不忍睹，不可描述。

　　那日，房子目测就要坍塌了，可是那少女还是冲了进去。放任她跑在楼梯上的话，我的判断是必死无疑，而一楼楼梯角有个地方，我判断会是相对安全的三角空间。

　　我到达这里后，一直带着你送的水袋，我觉得，应该能撑个一两天，等待救援。所以头脑发热下，就冲了进来，把那女孩扯住，及时地躲进三角空间。

　　那个时刻，真的是本能反应，不是英雄救美。”

　　杨熠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姜璃。据父亲说，女人的脑回路与男人有点不一样，反射弧比较长，翻旧账的本事很厉害的，不得不防。

　　姜璃还沉浸在杨熠的描述里，只觉心惊，不觉有它，当下配合地点了点头。

　　杨熠见她点头，心里一松，“那我们以后，不提这茬了！来，拉勾，盖手印！”

　　“不盖！”姜璃嘟起了嘴，摇摇头，“你还没说呢，你们在一起的三天三夜，怎么过的？”

　　杨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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