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法监护人

万圣节快要到了，走廊里、大厅里、甚至教室里，空中到处都飘着南瓜灯，还有南瓜馅饼和南瓜汁的香味。

        维多利亚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从拉文克劳塔楼到主楼的这段路要经过花园，空气稍微清新一些，不再充斥着甜腻的南瓜味。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整整8个星期，所有要用到魔杖的课程她都毫无进展。她不会开门咒，也不会漂浮咒，她的火柴仍然是火柴，没有改变一丝颜色或者形状——除她之外，所有的拉文克劳，包括林伍德都已经成功地把火柴变成了一根针。

        维多利亚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哑炮。问题在于，一个人有可能既是泥巴种又是哑炮吗？或者，她的亲生父母是纯血，他们死于上一场巫师战争？

        她只会熬魔药，而现在连魔药教授也在无视她——斯内普教授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他总是沉着脸走来走去，谁做错了什么就大声咆哮，维多利亚不会犯错，所以不会挨骂，似乎挺合理的。但是，第一节课明明不是这样的，就算斯内普教授这样的人，也应该是会喜欢聪明学生的啊。但是第二节课他就变了，好像维多利亚杀了他的父母一样，第三节课之后，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倒是会认真对待她额外的论文，只是神情永远冷淡。维多利亚担心自己是不是多疑，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斯内普教授在回避她。这太自作多情了，或许斯内普教授就是懒得理任何人，尤其是她这样麻瓜出身的学生——斯莱特林谓之“泥巴种”。现在她还有问题只能问斯内普教授，这次还不全是魔药，真是……不知道她现在上帝还听不听她的祈祷。

        魔药课结束了，所有人都离开后，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到讲台前，“先生，我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吗，不是魔药？”

        “说。”

        “如果我打算从霍格沃茨退学的话，我还可以跟你学习魔药吗？”

        “退学？为什么？”

        “我没有魔力，是个哑炮，先生。”

        “首先，如果你没有魔力的话，你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霍格沃茨新生名单上。其次，如果你脖子上面那个玩意还能称之为脑子的话，你就该知道哑炮的意思是两个巫师生下的没有魔力的孩子。你的父母是麻瓜，如果你没有魔力，你会根本听不到霍格沃茨这个词。”

        “先生，我现在还不会变形火柴，我还不会开门咒，也不会漂浮咒。所有要用魔杖的课我全部不会。我只会熬魔药，我在图书馆查过了，有些哑炮就是这样的，而且，我是被收养的。”

        “你和你的院长谈过了吗？”

        “没有，先生。”

        “那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在乎呢？”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乎，但是我只会熬魔药，对我来说，只有一个人的意见才是有价值的，先生。”

        西弗勒斯·斯内普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来。”小女孩伸出手，西弗勒斯·斯内普用魔杖点了点她的右手，“什么感觉？”

        “好像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到心口。”

        “你不是哑炮，你只需要多练习魔咒就可以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转身。

        “可是先生，你知道我不蠢，你一定知道我不是白痴，我做对了所有的事情，手势，发音，但是我就是没法施咒。”维多利亚心急之下，几乎是喊了出来。

        西弗勒斯·斯内普又转了回来，“左手。”他刚说完，女孩就伸出了左手，急切得好像是乞讨。他点了点，“什么感觉？”

        女孩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恐慌，“我没有感觉，先生。”

        “如果你的惯用手是右手，这就是正常的。把你的魔杖给我。”

        维多利亚赶紧从书包里拿出魔杖，递给斯内普教授。

        “闪回前咒！”魔杖没有任何反应。

        西弗勒斯·斯内普看了看女孩，“这跟魔杖还没有用过。”

        “是啊，我脖子上面的那玩意据此判断我没有魔力，先生。”维多利亚苦笑着说。

        “兰花盛开！”一束兰花绽放在杖尖。

        维多利亚的脸色更灰暗了。

        “黑胡桃木，10——”

        “又3/4英寸，先生。”

        “黑胡桃木，”斯内普教授的嗓音变得低沉了很多，维多利亚不由得抖了一下，暗暗决定今晚最好少说话，“它所找寻的主人要具有敏锐的直觉和强大的洞察力。”

        “哇哦，奥利范德也是这么说的。我就知道来找你是对的，先生。”维多利亚忍不住赞叹，看到斯内普教授嫌弃的白眼后，又讪讪地闭嘴了。

        “黑胡桃木外观很漂亮，但并不简单。这是一种有怪癖的魔杖木。它对内在冲突异常敏感——”

        “你的魔杖，你的魔杖也是黑胡桃木，对不对，先生？”

        西弗勒斯·斯内普抿紧了嘴唇，一个学生，一个一年级学生，一天之内两次打断他的话，简直胆大包天，不过看在她猜对了自己的魔杖材料的份上，他只是瞪了她一眼，“如果一根黑胡桃木魔杖的持有者在任何程度上自欺欺人，它将瞬间失去魔力。对于一个真诚，自知的主人来说，它是所有魔杖中最忠诚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当然知道这番话的打击力度，“你不是哑炮，但是你自欺欺人导致你无法使用你自己的魔杖。”他本没有必要把这句话挑明，但他就是想要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看到泪水涌出她的眼眶时，他感到一阵快意。

        “自欺欺人？！”维多利亚如遭雷击，喃喃地道，“不，这不可能！我没有，我不是！哦，天哪，这不可能！我……这怎么可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被自己绊倒，头撞到了桌子腿，一只手揉着脑袋，另一只手想要抹掉眼泪但只是把眼泪鼻涕抹了一脸，令人恶心之余又有几分同情。

        西弗勒斯·斯内普顿了片刻，真奇怪，她以为自己没有魔力的时候会冷静地想要退学，被他说一句“自欺欺人”却伤心成这样。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维多利亚·梅森的魔杖放到了她倚靠的桌子上，转身要走。

        “不，先生，等一下！”她拽住了他的袍角，“先生，拜托！我哭是因为我伤心，这是我的情绪问题。求求你，不要管我。告诉我，我的杖芯是凤凰尾羽。不管有多糟，请你告诉我。我没有自欺，我不会自欺。先生！”

        “凤凰尾羽是最难以驯服的杖芯，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梅森，你才11岁，暂时无法施咒是完全……可以预期的。”斯内普教授说着，“有些女孩子，会晚至……月经初潮之后才开始魔力发育。也许你没有任何问题，你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这是真相还是善意的谎言，先生？”

        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停下来，没有转身，“正常来说，独角兽尾毛做的魔杖，如果长期不用或者不正确使用的话会凋零，而凤凰尾羽的杖芯几乎没有类似情况。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你，尽可能经常练习魔咒，不论结果如何。就这样。剩下的你应该去和你的院长谈。”

        星期一晚上，维多利亚被请到了教工休息室，她的院长弗利维教授和斯内普教授都在。

        “晚上好，梅森小姐！从明天开始，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就是你的魔法监护人了。”弗利维教授说。

        “什么？但是据我所知，麻瓜学生的魔法监护人一向是他们的院长。而且，基本上你只需要签4份霍格莫德同意书就可以了。哦，当然，我不是说我不愿意，斯内普教授，我十分荣幸，我完全受宠若惊。也不是我不想要你，院长，我完全可以接受任何安排。我十分荣幸，斯内普教授，还有院长。无论是谁我都倍感荣幸。真的！哦，天哪。”

        “冷静，梅森小姐！谢谢你！纯粹是拉文克劳已经有15个麻瓜出身的学生了，西弗勒斯十分乐意为我分担一部分工作。”

        “不客气，菲利乌斯。如同梅森小姐所说，只是签署4份霍格莫德同意书而已。梅森小姐，从今晚十二点开始生效，你的魔法监护人就是我了。在你三年级到六年级的时候，去霍格莫德的同意书，除了你的父母，还需要我的签字。就这些。”斯内普教授冲她说，看到她点头之后便大步离开。

        “是的，先生。”维多利亚点头答应斯内普教授，然后向弗利维教授道别，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宿舍：就为这个？四份霍格莫德同意书而已，犯得着特意换人吗？而且斯内普教授显然并不乐意，他都直说了自己除了签霍格莫德同意书之外什么不打算干，那整件事情到底是谁的主意呢？不太可能是弗利维教授，那就是校长了。校长干嘛费这个事？用她来拉拢斯莱特林院长吗？如果霍格沃茨的校长觉得让斯莱特林院长给一个麻瓜学生当监护人就能改善斯莱特林的反麻瓜倾向的话，那就只能说，伏地魔上次输得可真冤啊！

        维多利亚在走廊里追上了斯内普教授：“先生，我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吗？”

        斯内普教授头也不回，“跟上。”到魔药教授办公室后，斯内普教授十分不耐烦，“什么问题？”

        维多利亚掏出一张羊皮纸，“我最近读了一些书，但是这些问题……我似乎没法从其他书里得到答案了，先生。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斯内普教授接过羊皮纸，草草扫了一眼，然后他的表情变得认真了，“你都读了哪些书，梅森？”

        “除了课本之外，《草药详谈》，《草药产地与魔药》，《英格兰魔药史》，差不多普通区所有的草药和魔药类书籍，先生。”

        “在两个月内。”

        “额，我只会魔药，所以算是比别人少分心吧。”维多利亚回答。

        “有一本书可以回答这里的大多数问题，魔药溯源，鲁伯特·班戈斯著。”斯内普教授放下了她那张羊皮纸。

        “鲁伯特·班戈斯？魔法史里那个鲁伯特·班戈斯？啊，当然，不会有第二对夫妻给他们的孩子取名鲁伯特·班戈斯了。为什么其他书都没有提过这本书？就因为他是个黑巫师吗，先生？”

        “是也不是。很显然是因为所有这些书的作者，在看到封面上鲁伯特·班戈斯的名字时，都直接跳过了这本书。他们根本没有读过。你要注意上面的笔记，梅森。”斯内普教授拉过一张羊皮纸，刷刷提笔写下了借阅许可，弹到了维多利亚面前。

        “也就是说，回避鲁伯特·班戈斯的行为发生在读书之前而非写书之前，那就更可悲了，先生。”维多利亚不由得叹了口气，捡起了那张借阅许可。

        “你可以离开了。”斯内普教授根本没有和她聊天的心思。

        一周后，维多利亚·梅森又来到了魔药教授的办公室：“先生，这本书太了不起了，又深刻又明白。而上面的笔记甚至比原书更深刻。先生，我忍不住翻了下借阅记录，只有三个人读过这本书，我，你，还有汤姆·里德尔。”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批注不是你的笔迹。我查了霍格沃茨学生年鉴，汤姆·里德尔，1938年入学，1945年毕业，斯莱特林，级长，男生学生会主席，newts考了12个o。这些批注是他写的，对不对？”维多利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和得意，“他现在应该63岁了，他在哪？”然后她看到了斯内普教授的脸色，“你认识他吗，先生？”

        “是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这个女孩十分呱噪，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这么优秀，应该很著名才对。他是很早就去世了吗？”

        “不是，他确实很著名，你知道他是谁。”

        “谁？”

        “你知道是谁。”

        “但我不知——哦——哦，天哪！你是说伏——神秘人！哦，天哪！”维多利亚低头看了看那本书，又抬头看斯内普教授，又低头，又抬头，张了张嘴巴，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声音，“啊……额……”然后晃了晃脑袋，“怎么……哦，天哪！”

        看一个聪明孩子犯蠢真的有点好玩，哪怕是个泥巴种，西弗勒斯·斯内普暗自好笑，但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梅森。

        “他那么才华横溢啊！他的笔迹都好像在发光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有一点故意的。他推荐这本书就是想测试一下，维多利亚·梅森，这个麻瓜出身的女孩，会怎么看待黑魔王，当然，最好结果是她从此再也不要来烦他。

        但这不是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她认可黑魔王的才华，她知道黑魔王做过什么，她发出的疑问是“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就好像这不是黑魔王的错而是其他什么人的错一样。

        “你怎么想的，梅森？”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始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意思了。

        维多利亚呆了一下，斯内普教授这个问题过于开放了，又像在问她怎么看这本书，又像在问神秘人的批注，又像是在问……神秘人。

        “我同情这本书，它一定很孤单。”她选择了回答最安全的问题。

        “你觉得，鲁伯特·班戈斯应该用一个化名发表这本书吗？”西弗勒斯·斯内普平静地问。

        “不，鲁伯特·班戈斯有权利筛选他的读者。我认为他的名字就是一个筛选机制，被自居正义的偏见蒙蔽了眼睛的人，不配得到他的智慧。我同情这本书，先生。”维多利亚毫不犹豫地回答。

        “按照你的逻辑，我们，这个世界，活该得到黑魔王吗，梅森？”他喜欢这个女孩，她足够聪明和冷酷。他得看好这个女孩，她太过聪明和冷酷。

        这个问题是一个大坑，维多利亚想，她对神秘人的了解只有一个大概，可以简单地类比成希特勒，何况神秘人的出身本来就是一个迷——等等，神秘人的出身起码对最初的追随者是无法保密的，显然斯内普教授是其中之一。斯内普教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斯莱特林，斯内普教授在战后获得了邓布利多的庇护，斯内普教授向她推荐了这本书！这是一个测试！那么，斯内普教授真正的立场是什么呢？

        维多利亚双手交握，两个大拇指抵住嘴唇，垂头想了很久。而斯内普教授也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并没有催促。

        “在麻瓜学校，我们学过一句话，一切存在，皆有其原因。”维多利亚慢慢地说，“整个世界，所有的人，以某一种方式，一步一步地失去其他的可能性，最终在某个时刻，未来的一切都变得不可避免。就好像，雪花一朵一朵地飘落，因为雪花只能飘落，最后发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是，也没有一片雪花活该，因为活该这个词，暗示着太过强烈的责任。我总是觉得，政治和历史都太过复杂了，先生。如果整件事情中有什么可以确定的部分，黑魔王的童年时期是大萧条，学生时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不仅那段时间犯罪率高涨，那段时间成长的人，多年后也拥有所有年龄段最高的犯罪率。在麻瓜世界，我们认为，一个完美的世界是，至少每一个聪明人都会第一时间认识到，做好人是一个更有利的选择。以这个标准来说，当世界让一个聪明人认为做坏人是更有利的选择的时候，黑魔王的出现，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

        “那么，你要怎么实现一个完美的世界呢？”

        “让每个人都足够富裕，至少，麻瓜世界大多数政治家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公开宣称的。”

        如果他的父亲未曾破产……西弗勒斯·斯内普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可能，他会有幸福的家庭，他的父母带着孩子一起参加社区活动，他会在社区聚会就遇到莉莉，他是那个聪明的男孩，她是那个聪明的女孩，他们一起上霍格沃茨，他会有干净的衣服，他不会叫她泥巴种，莉莉最终会爱上他……和他的家庭……这个可能迅速诱惑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先生？先生？”

        西弗勒斯·斯内普猛地回过神来，“什么事？”

        维多利亚·梅森拿出一张羊皮纸，“我可不可以请你批准我借阅这些书？”

        西弗勒斯·斯内普接过来一看，挑了挑眉毛——好家伙！她把《魔药溯源》里提到的所有书都列了上去，这个女孩还真敢想！“不行，你先就《魔药溯源》写一篇5英尺的论文来，我看看再说。”

        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依旧是麻瓜纸，麻瓜曲别针。

        西弗勒斯·斯内普忽然来了气，她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讨好他吗？他语气转冷，“你可以离开了，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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