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辩论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眨眼间就迎来了簪花宴。

        楚国女子重颜色，无论是点翠珠钗，还是绢花宝石，都是女子打扮的专属。在重要的场合，楚国女子更是要穿上繁复拖沓的襦裙、曲裾，画上浓墨重彩的妆容。

        宫里来的嬷嬷帮着谢琳打扮了两个时辰，谢琳终于可以出来喝口水润润嗓子了。她下意识想要挠挠头，发现自己头上插了一朵鲜艳的花，于是她又怏怏不乐地缩回去。

        “谢琳，你……”微子由走进来，忽然见到一个如同壁画中仕女模样的女子正端坐在梳妆镜旁，脸上的妆容衬得她肌肤雪白，眼若杏仁，檀口翕张。

        微子由心里油然而生一收诗来：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谢琳见到微子由，下意识想过去与他亲近，哪知刚走两步，就踩到了逶迤及地的衣裳，直直向地上栽。

        微子由赶紧上前将她的袖子揪住！这才救了谢琳。

        谢琳：“先生？您怎么来了？”

        微子由一听这熟悉的嗓音，不禁多瞧了一眼谢琳。“听说你要去赴宴，我特地来授你一些礼节，免得你让人笑话。”

        谢琳抓着他的手起来，笑嘻嘻地说：“先生真好！”

        微子由看着她额头：“你额头上的疤……”

        谢琳摸了摸自己的疤痕：“刚刚嬷嬷给我上了很厚的胭脂了，很明显吗？”

        微子由笑着摇了摇头，他牵着她坐到梳妆镜前，亲自执笔帮她画起花钿。

        谢琳额头上的伤不大，不过遮盖起来倒是可惜了。微子由画完了，掰着她的肩膀，让她看镜子。

        只见谢琳额头上的伤疤变成了一朵鲜红的梅花，红色胭脂巧妙地将伤疤化为梅花的枝干，盘绕成一圈。

        二人打点好，便上了马车，一路赶赴簪花宴。谢园门口，鞭儿一声响，垂坠的璎珞翩飞，马蹄声远。

        马车上，谢琳撑着脑袋张望着窗外，百无聊赖。

        “将军，将军？”微子由的呼唤让她恍恍惚惚地回了神，只听紫衣男子不悦地说：“请将军用原话复述一遍《三字经》的意思。”

        谢琳眨眨眼，说道：“先生，您只念一遍，我笨，学不懂。”

        微子由：“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而是态度的问题，将军，学海无涯，你要端正心态。”

        谢琳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好吧，先生，第一句是什么？”

        微子由：“第一句是，人之初，性本善。”

        谢琳摇头晃脑地复述：“人之初~性本善！”她眼骨碌一转，问道：“人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善的？先生当真？”

        “自然，圣人有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此四心乃人人具备的天命之性。”

        谢琳：“先生，咱们说道理，不要讨论圣人的话。”

        “圣人的话自然就是有道理的。”

        谢琳：“圣人吃饭，我也吃饭，难道圣人就不用吃喝拉撒吗？既然圣人能当圣人，我就不能当圣人了吗？”

        微子由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谢琳：“先生，您敢不敢与我辩论？”她以手撑在旁边的茶几上，笑出了两个梨涡。

        微子由怎会怕她？“请。”

        谢琳：“您说，啊不，是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那谢琳有一不解，人生来就纯善，没有一丁点坏心思吗？”

        微子由沉吟：“圣人言，人刚来到世上的时候，本性确实是纯善的。”

        谢琳：“那好，既然人的本性是纯善的，那么，纯善的人是不是一定有好报呢？”

        微子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谢琳：“善有善报，可是假如真的有纯善的人，那么他一定把所有的食物留给别人吃，而宁愿自己饿死，可是，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面前的紫衣男子终于有了片刻的迟疑。

        “也许世间有这样的人，但是他们活不到今时今日了，能活下来的，都是有私心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谢琳继续说。

        微子由不甘心，又说：“你这么说，就是存心要让人们为了一己私欲，做违背仁义的事了？”

        谢琳摇摇头，笑着说：“先生误会了！谢琳的意思是说，善恶都是人的天命之性，如果让谢琳来说，那么就是人的私欲一面更重要，因为百姓有了私欲，才有了刻苦勤勉的劳作，而善的一面，则令百姓能够团结起来，共克时艰。”

        谢琳的话算不上精妙，但是话粗理不粗。微子由是何其聪明的人，他思索着谢琳的一番话，心里慢慢放下往日的成见。

        “哎呀，”忽然间，女子捂着自己的眼睛，叫唤道：“我眼睛进沙子了！先生、先生，快帮我吹一吹！”

        微子由犹疑：“怎么会进沙子？”

        “许是窗外的风沙吹了进来，”谢琳着急地牵着他的袖子：“先生，我快疼死了。”

        无法，微子由只好凑近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来，倾身下去。

        “好了吗？”微子由问道。

        谢琳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说：“先生，我说我眼睛进了沙子，您当真了？”

        一愣，男子干咳一声，任由红霞爬上耳郭，他撇开脸却是不敢看她。

        上京城的簪花宴，又称名流宴，谢琳没从军的时候，常常带着几个乞儿姐们冬天在门口卖玉米，夏天就卖蒲扇，每天能赚得钱袋子满满！

        众贵女们谈笑风生之际，门口一阵喧嚣，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鲜红色色桃花云雾烟罗衫、头戴垂金片叶冠的女子昂首阔步而来，她额间绽放着一朵鲜艳梅花，一双杏眼凛凛有神，琼鼻梨涡，朱唇外鲜。

        谢琳直接无视众人的目光，坐在那最高的首位上。放眼四望，很好，在座的诸位没有一个比她更合适坐这里。

        簪花宴不拘礼数，林家的大小姐林彩玲带着两分恶意揶揄道：“听说近来将军寒窗苦读、悬梁刺股，实乃我辈楷模呀！不知读的什么书，可否与我们探讨一二？”

        高座上的女子一杯酒饮尽，勾着嘴角笑：“甚好！不如咱们来对诗如何？”

        林彩玲：“这是草民的荣幸！敢问是将军出题，还是草民出题呢？”和谢琳对诗？她倒立着比都能赢。

        谢琳以手示意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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