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别回来找我

林九言来之前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朋友陪他一起去济世堂，他也愈发的有精神，钱星楼和白信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还有好多病人排着队看病，林九言让大家去后院等他们，自己钻进诊所里，帮忙看诊。

        他这才发现济世堂不只钱师父一个人，还有个漂亮的姑娘在帮忙抓药。

        看到林九言，钱师父先是一愣，随后激动万分，跳起来抱住林九言，一摸脉，发现不对劲，整个人又如坠冰窟。

        短短几秒内，大起大落。

        林九言莞尔一笑：“最后两天了，回来看看。”

        钱师父鼻子一酸，但心里知道这种情况就算是活佛再世也救不了，于是勉强挤出笑容，故作镇定地安排林九言帮忙诊断。

        师徒俩很快看完了剩下的病人，几人这才有时间寒暄几句。

        钱师父笑着对他说：“徒儿，这是你师娘，叫溪南。”

        “师娘好。”

        林九言拉过泽漆：“师父，这是我爱人。”

        钱师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红了：“对不起，当初是我去找的陶李师傅，我们都以为……”

        泽漆：“师父，没关系。”

        林九言也笑着摆摆手，拉过白信：“这是我哥哥，亲的。”

        还没等钱师父震惊，白信更加震惊，一脸疑惑。

        泽漆：“现在我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吧。”

        林九言拉过钱星楼：“这个就更厉害了，知道他是谁吗？”

        钱师父：“……你儿子？”

        钱星楼捂脸：“爷爷！”

        钱师父：“你是我徒弟的爷爷！？”

        钱星楼：“我爷爷是钱瑾之！”

        钱师父震惊万分，和一旁的南溪疑惑对视，心说她们还没儿子。

        虽然钱师父一万个震惊，但是钱星楼长得确实像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明儿就是元宵，刚好又是小景生日，大家都在，真热闹。”钱师父也不过分纠结了，经历这么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看过。

        泽漆和白信：“谁是小景？”

        钱星楼：“爷爷你说的是张景大夫吗！神医张景！我的神！”

        钱师父挠挠头，拉过林九言：“这不就是小景？”

        林九言：“师父，其实我不是张景，我叫林九言，也是你徒弟，一百年后的徒弟。”

        钱师父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没想到的事发生。

        “不过也真巧，我也是元宵节过生。就谢谢大家陪我一起过啦！”

        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各自安排了房间，林九言也给火凤凰开了一些敛神的药粉，是外敷的，让白信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敷一敷。

        做完这些，林九言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手脚发麻，不想动弹。

        白信也发现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只得问问泽漆：“林大夫？哥哥？”

        “嗯，你们应该都是从被损毁的那条时间线上回来的，我也曾通过时间漩涡到达过那里，从而得知桃源、林执和你们三兄弟的故事。”

        “时间漩涡！”白信道，“此番下来正是寻找时间漩涡！”

        “奥，我想起来了……”泽漆苦笑了一声，“等过了明天，我带你去找。”

        过了元宵节，新年也就结束了。

        白天的元宵节还不算太热闹，仿佛大家都在蓄力，在晚上的花灯猜字谜上大展身手。

        林九言早早的就醒了，被熟悉的汤圆香给吸引了，穿着一身单薄睡衣，顺着香味走，看到大厅桌上摆着好多碗汤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宁霖在和他说生日快乐，他飞奔向厨房，一个人也没有。

        泽漆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着说：“不要怀疑，是宁霖给你做的。”

        林九言坐下，这次有茶汤圆、紫薯汤圆、还有肉汤圆、拔丝汤圆、酒酿南瓜汤圆……

        他尝了一口，错不了，除了宁霖没人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看，这是什么！”泽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画笔，那是由他在上古时期，一只烛九阴给他的羽毛制作而成，可以沟通不同时空的神器。

        他拿着画笔轻轻一挥，墙上出现了宁霖的画面，他刚刚脱下围裙，关了火，笑着说：“哥生日快乐！你过生日，我的汤圆永远都不会缺席！虽然我不太相信那个奇怪的男人说的什么平行时空理论，甚至怀疑他们在录节目，但是呢，我又害怕万一是真的呢，我绝对不允许自己错过你的生日！”

        林九言跌跌撞撞地走向那面墙，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气。

        “哈哈哈我像是有什么大病，明明你就在对面啊，翻个墙我就能看到你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难受，就好像，好像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哎，越说我越慌，我翻墙去看看。”

        画面显示出宁霖打开他家二楼的窗户，翻进林九言的卧室，隐隐还传来他的声音：“哥！别睡了，起来吃汤圆！”

        林九言恍然大悟。那天晚上他超级疑惑，大晚上的，凌晨两点，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宁霖喊过去吃汤圆。

        原来是这样。

        画面消失了，泽漆收回他的神笔，挠挠头：“只能持续五分钟……哎，下回让它给我多爸几根毛。”

        白信：“你是说，烛九阴大人的毛？”他已经开始发抖了。

        钱师父和南溪也起床了，看着满桌的汤圆心花怒放：“哇！”

        几人吃得流眼泪，直呼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圆。

        泽漆莞尔一笑：“都是沾我们家九言的光。”

        林九言高兴到已经忽略了手脚的冰冷麻木，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桌，也心满意足了。

        到了黄昏，街上的花灯已经摆好了架势，盛大而繁华。

        钱师父：“你们年轻人去逛逛吧，我和南溪看着诊所。”

        南溪：“你自己看着，我要去看花灯！”

        钱师父：“啊我不比花灯好看？”

        南溪：“那是！。”

        众人乐了。

        最后吵吵嚷嚷的，还是只有钱师父一个人守着诊所，大伙都去看花灯了。

        钱星楼带着他的红钥匙往庙会里看走马灯，白信带着他的火凤凰哥哥看江上漂流的花灯。

        热闹的大街两旁挂满了灯笼，人声鼎沸，仔细一听，这其中有新年的祝福，有青涩的念爱，有坚贞的友谊……

        泽漆牵着林九言，今天他的手格外冷，冷得刺骨。

        泽漆放慢脚步，走一步路，就会小心翼翼地观察林九言的呼吸，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他牵着的林九言突然没了呼吸，突然就全身冰冷。

        他不知道林九言此刻承受着怎样的病痛折磨，只是他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这个时刻，会让他感觉自己在陪着林九言对抗病魔，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无力。

        尽管这一遍又一遍，是上万年的死里逃生。

        上万年的时光打磨，只是让他变得冷静，让他在面对林九言彻底湮于这个时空、再也不会在未来的时间相遇这个事实上，不那么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还可以回到过去。

        竹制的花灯，有莲花，有荷花；绸缎灯笼，雍容华贵；还有花灯纸做的灯笼，还贴上宣纸写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林九言念着灯笼上的诗，与泽漆相视一笑，“人也在。”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哎这个不错，买。”

        泽漆闻言，笑着掏钱。

        卖花灯的小姑娘嘴甜：“祝二位公子长长久久！”

        泽漆温柔一笑：“会的。”

        林九言很快被旁边的一盏灯笼吸引了：“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李白的诗。”泽漆说。

        “是啊，时间就是这样的，只能一路向前。”林九言若有所思地说，两人一人提着一盏灯笼，朝着喧嚣的夜市走去。

        待到灯火阑珊处，林九言全身麻冷，他停下脚步，默默地拥抱泽漆，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了。

        “泽漆，答应我，不要再回来找我了，行吗？”

        泽漆愣住了，之前，林九言没有这么说。

        “还记得……我之前说……去找张景……藏霖山……往生河……么？”

        林九言的呼吸渐渐微弱，抱住泽漆的双手也慢慢地失去力气了。

        “我害怕……你可以是……单细胞生物……但是……在更早……以前……呢，还能……是……原子……不成？”林九言停下，用力地呼吸了好一阵，“万一……你被……时空挤压……现在……陪着我的……你，也没了。”

        泽漆紧紧抱着林九言，柔声安慰道：“别着急，深呼吸……”

        林九言喘得厉害，又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一口浓血后又好了不少。

        泛白的脸色浮起一片没有光泽的红，他抬手触碰泽漆画一般的眉眼，微微一笑：“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林九言这才放心，慢慢地闭上双眼。

        曲终人散，花灯余明。

        泽漆抱着逐渐冰冷的林九言，站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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