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虚实之梦（4）

“作为被【路西法】的神躯所选择的人，也是天使里前所未有过的事。”她说。

苏云弥盯着地面上他掉落的红花，感觉周围一切的流动瞬间变慢了。他想要向前将花朵重新拾起，但就在他快要抓住花瓣时花朵竟在地上化作粉末随风消散。少年漆黑的瞳孔捕捉到最后一撮红色花粉在眼前消失的那刻，他开始对这个空间渐渐要产生的异象有所察觉。

无论是遍野的红花、绵延的道路还是天使雕像，都在发生着扭曲。

他看向前方，就连瑰洱的样子也渐渐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的能力是控制梦境，而我的哥哥负责操控现实。”

“现在他的力量正逐渐影响你的梦境，他企图让你回到现实。”

“但是，路西法大人，你要知道，现实中的你已经死了。”

瑰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不断地说，扭曲重叠的声音像海葵的触手萦绕在苏云弥的耳边，即是后者已经看不清少女的脸但依旧能十分清楚地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要想继续活下去，你现在能做的唯有重新穿上自己的铠甲。”

“听到了吗，如果您还想要活下去，那就要穿上铠甲。”

苏云弥感觉肺里的空气在被一点一点地挤走，周围的气温也在飞快升高。他觉得仿佛有层透明的薄膜将他整个人包裹，薄膜剥夺了他对真实的感知，然而此刻这层膜在被缓缓割破。这是梦境即将解除的征兆！

他条件反射地大口喘气，眼前的景象已经是一片黑暗。

少年想要伸手去抓住虚空中的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苏云弥意思模糊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红花与白云的画面交织成碎片不断地在刺痛他的每根神经。他望着手上红色的花瓣，花瓣渐渐变成了粘稠的血浆。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花朵，花朵渐渐化为了贯穿他胸口的血窟。

苏云薇青春姣好的脸浮现在密密麻麻的红花瓣中，柳雾遥的脸也从花瓣下浮出，秋唯的也是。渐渐的，愈来愈多的人出现在红色的花瓣下，里面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的无比熟悉。

红色的花瓣像是用鲜血浇灌成的海洋，将人们的身体冲刷。

身穿校服的苍白少年无力地跪倒在金色的花海岸边，眼角流出两行红色的泪。

“噗通——”似乎有什么东西跃出花瓣的海面。

在距离少年最近的苏云薇的脸忽然睁开眼睛，微笑地注视着他。

“要像飞鱼一样，自由地活下去哟！”

——

那一刻，苏云弥感觉自己的全身四肢在被一股新鲜的血液给灌满。

他努力睁开双眼，甲胄张开璀璨的金瞳！那一刻，少年的世界重新迎来光明！

“是……是【路西法】！”达摩克里斯指挥室内忽然有人大声惊呼。

路易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大屏幕，只见路西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堕天使的战场上，它紧紧地抓住堕天使挥出的拳头，两者高大的身躯背后是倒地的【深红之瞳】。

“报告！路西法再次从仓库里逃脱，通讯系统被破坏，没能及时汇报！”电脑里负责看守甲胄仓库的人员切入通话频道，男人神色慌张地扶稳摄像头说。

卡罗琳点头回答：“我们知道了，还请你们尽快修复设备。”

说完，她看向平台上的路易斯：“指挥官，这是路西法第二次苏醒出击了。”

路易斯看向屏幕画面，画面中两具堕天使纠缠在一起并不断地朝对方发动攻击。

“是不是每次只要有新的堕天使出现，路西法总会苏醒前去迎战？”卡罗琳问。

路易斯稍微蹙眉，表情似乎若有所思：“按照目前的两次情况的确如你说的这样，但还不能完全确定。我们还不能对路西法完全放下戒备心，毕竟它最初也是以堕天使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还记得那道通天的烈焰吗？几乎将苏云弥所住的那座城市抹去一半。”

卡罗琳忽然吃惊地瞪大眼睛，她紧张道：“那现在操控路西法也是苏云弥吗？”

路易斯沉默了，注视了会儿画面后回答：“不能确定，虽然苏云弥也在那块区域。”

天空划过几道紫色的雷电，下一秒浩瀚的天幕下起了倾盆大雨。

“轰隆——隆——哗啦啦拉拉。”

豆大的雨水落在两位巨人的甲胄上，雨水打湿路西法的眼睛，它用力地甩开堕天使的手并向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同在驾驶舱内的苏云弥双眼肃杀地望着目镜前方的视野。

少年的手臂被血管一样的物质给粘住，白色的纤维状的东西从驾驶舱内部的墙壁上长出并连接在他的身体各处，这些是路西法的体内神经，而苏云弥相当于是这位巨人的“心脏”。如果苏云弥不是有作战服与路西法体内自带的甲胄保护，他的身体极有可能早已被这些恶心的东西给贯穿。

说起来也奇怪，路西法的驾驶舱里竟然存在可供人类穿戴的盔甲……

难不成，这个被誉为堕天使之首的怪物早在多年前就策划好了今天的这一切吗？

此时的少年管不了这么多，他的四肢现在还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与上次对战魅惑天使切西娅时一样，现在的他依旧是路西法在牵着他的身体行动，而能受他自己所控的唯独脑子里的思维。

苏云弥的处境好比是把人的双手双脚同时用铁铐将其与电影院的座位牢牢锁住，强迫着本来心理素质就差到极点的观众老老实实地看完一整部高分惊悚的恐怖电影。还是全程身旁没有爆米花可乐，不给你中途去上厕所的那种。如果实在忍不住可以允许就地解决。

但这也并非完全没有优点的，优点就是这个电影包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再进来别的观众，所以哪怕你因为吓破胆而尿在了自己的衣服裤子上，也不会有别的人看到或发现。

“轰隆！”驾驶舱忽然剧烈的摇晃使得苏云弥不得不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路西法的双手被从地下窜出的金色铁链紧紧缠绕。

他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这具堕天使，与刚才他在瑰洱梦境里看到的那具攻击他的石像很相似。眼前的这位堕天使应该就是少女口中所说的哥哥——扭曲天使【亚伯汗】。

只见亚伯汗伸展羽翼，猛地向路西法低空俯冲过来！

“砰——隆隆！”双手被禁锢的路西法被亚伯汗冲撞得趔趔趄趄。

堕天使身上的甲胄在碰撞中迸发出激烈的火星，苏云弥能同步感受到路西法的疼痛。

猎鹰突袭般的冲撞再度从甲胄的后方袭来，亚伯汗身上锋利的铠甲将路西法的背部划出带血的凹槽，苏云弥在驾驶舱中左摇右晃，钻心的痛觉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头皮。

路西法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吼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亚伯汗停止对它的冲撞，它双脚落地，慢慢地走到路西法面前。后者跪倒在地，前者站在它身前微微仰头，金色的独眼洞察着眼前这具装有人类灵魂的堕天使，无声的表情像是在嘲讽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炽天使长大人。亚伯汗舒展优雅的天使之翼，它的手中变化出一柄巨剑，巨剑光泽无比，雨水落在剑身上发出连串的清脆铃声，它准备要对路西法实施斩首。

苏云弥望着那道在他的脑袋上方横过的笔直剑刃，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他双眼充满了绝望与悲伤，预感这次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轰隆——呲呲呲——”路西法的铁面下喷出蒸汽，它双眸忽然变得异常明亮！

下一秒，苏云弥感受到双手充满力量，而这股力量足以挣脱世上的任何束缚。

路西法咆哮着并双手用力将缠绕在两臂上的铁链给挣脱开，它朝亚伯汗举起双手，掌心向外。驾驶舱内的苏云弥也被路西法的神经所牵动并将手掌对准眼前的堕天使，这个动作让他不由想起《复仇者联盟》里的钢铁侠，电影里的钢铁侠驾驭着托尼·史塔克在准备要发射“掌心炮”的时候摆的也是这样的手势。

但苏云弥印象中路西法的手心没有什么可供弹药发射的炮孔啊……

就在少年正疑惑之时，一道冲天的火柱猛然从地面喷出并将亚伯汗的身躯完全覆盖！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剧烈的燃烧伴随着劈里啪啦的声响，雨水在瞬间蒸发。

苏云弥惊恐地看着被烈焰覆盖的亚伯汗，恐惧地吞了口唾沫。

此时的路西法眼里展露出无限的锋芒，鲜红的火焰倒映着它的双瞳，瞳孔下仿佛那个支配恐怖的恶魔以君王不可一世的姿态重新归来了。苏云弥瞪大双眼接收着面前灼热火光的刺激，瞳孔微张的他想起来这片燎原之焰自己也曾看过……那是路西法第一次降临在人们头顶时对后者赖以生存的城市挥手点燃的大火。

当一道道火柱穿破道路的地表融入天空的那刻，整个原本漆黑的夜晚都被其点燃！

苏云弥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如今恶魔的火焰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被火焰淹没的不是人类，而是恶魔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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