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刘二两

“小浩琦月来了？”马叔叔正在门口抽烟，看到我们来了打了个招呼。

        “嗯，马叔叔好。”琦月已经撒开手跑了过去，“马叔叔，童子鸡好了么？”虽然实在跟马叔叔打招呼，但是琦月的眼神早就飘进店里了。

        “哈哈，馋嘴丫头。好了，你婶子在里面了，去吧。”马叔叔哈哈一笑，我带着琦月就进了店里。

        “婶子好。”我看到灶台后面围着围裙忙碌的身影，正是马叔叔妻子。

        “小浩来了啊，这是琦月吧？上次没机会见，我一回家你马叔叔就说小浩找了个好媳妇，俊的很，我还不信。现在看啊，还真是。”马婶看了一眼琦月就朝我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有福气。”我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转头却发现琦月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煮好的童子鸡，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对我们的谈话似乎一点都没听到。

        马婶挑选了两只肥大的童子鸡放到老汤桶里加热，然后拿出来开始刷香油。“哎，这香油又快用光了。老马，下午去刘二两那里买十斤香油。”马婶边刷着童子边朝着门外喊道。

        “刘二两？”琦月眼睛都笑弯了，“怎么那么有趣的名字啊。”

        “这是他的外号，他是咱们镇上卖香油的，别的不说，他家的香油的确是正宗，只不过买了他家一斤香油，回到家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八两。”马婶麻利的把鸡用荷叶包好，“最奇怪的是，每次都是当场称的正好，从来没有人抓住他短斤缺两的把柄，久而久之人家都叫他刘二两了。”

        “这么神奇么？那为啥还买他家的香油啊，双桥镇肯定不止这一家香油店啊。”琦月很好奇，我也很好奇，一斤少二两，买十斤不就少了二斤？。

        “其实很多百货店里都有香油，只不过很多人宁愿缺那二两也要去他那里买，缺少的那二两外，剩下的八两绝对比那些普通的一斤香油好吃多了，再说了，除了我们店里，谁家整天用香油啊？”马婶指了指自家店里的童子鸡，“没有这刘二两的香油，我家的童子鸡味道都会差点。”

        我们在店里又跟马叔马婶闲聊了一会儿，才回家。只是路上琦月显然没有跟我说话的欲望，我知道她的眼神就离不开那两只童子鸡了。

        即便是炎阳高照，可是没了烦恼，又有琦月陪伴，我忽然觉得这个暑假真是清爽到心坎里。回到家里迎面就看到老爸从店里回来。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做通了老爸的思想工作，老爸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不再对我气呼呼的样子了。

        “最近不要乱跑，昨天晚上镇上还出了车祸死了人，这年头，世道要乱了啊。”老爸叮嘱道。

        “说那些干啥，快来帮忙做饭。”老妈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锅铲。。

        “宋爸爸，下午教我剪纸好不好？”琦月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哈哈，好啊，你那么聪明，我估计一下午就把叔叔的绝活给学走了。”老爸哈哈一笑。我冲着琦月竖了竖大拇指，惹得琦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夏日午后的时光，还是蹲在家里比较好。爷爷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听着收音机的戏曲，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不过我很纳闷这个年代了收音机里还有戏曲频道，还是那种地方性的戏曲。老爸在教琦月剪纸，我就在店里的风扇下面躺在竹床上瞎胡想。老妈也是忙碌的，一会儿过来送西瓜，一会儿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大热的天都不见闲着。

        “老妈，你知道刘二两这个人么？”当老妈来送习惯的时候我忽然问道。家里的柴米油盐都是老妈当家，估计老妈应该认识。

        “刘二两啊，咱们镇上卖香油的，你怎么问起这个人了。”老妈坐在老旁边看琦月剪纸。

        “中午去马叔那儿，听马婶说起刘二两的由来，觉得很好玩，就好奇问问。”我觉得自从董成这件事之后，我的世界观就改变了很多，也变得好奇了很多。就像是西游记中的唐僧，遇到的妖怪多了，看哪座山都觉得有妖怪，对于刘二两的事儿，我总觉得很是神奇，好奇心驱使就想多了解了解。

        “这个刘二两在咱们镇也是出了名的，第一是他的香油出名，祖传的手艺，十里八村的不少人都愿意来他这里买香油，哪怕是做走点路也值。第二就是他的缺二两的习惯，这倒也不是说不出什么，很多人不信邪，当场称好一斤香油，盯着油瓶子一路回家，到家一称，还就是少了二两，就是这么奇怪。”

        “会不会是他会变魔术或者障眼法什么的？”我拿着块西瓜坐到老妈身边。

        “倒也有人说这是刘二两手上使了功夫，就跟变魔术一样。不过谁也没有证据，闹也没理由，不过好在这剩下的八两香油绝对值这个价，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计较了。”老妈招呼琦月休息一下来吃西瓜。

        “妈，咱家香油还有么？那个刘二两家在哪里啊？”我搓了搓刚吃完习惯的手，“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么神奇么？”

        “行，下午下凉快了你去就是，就在镇小学西边，店面不大，但是只要你仔细闻闻味儿，就一准儿能找到。”老妈笑着说道。

        “在那里么？我不记得小时候闻到过香油的味儿啊。”我挠了挠头，端起一块西瓜准备继续进攻。

        “你那会儿皮小子，懂什么，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记得？”老妈白了我一眼，转而看起了琦月的作品，一个劲的夸奖琦月，让我都有些羡慕，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专心致志的消灭起西瓜来。

        、

        夏天的太阳迟迟不肯回家，下午五点了依旧亮如白昼。琦月还在跟老爸学剪纸，我自己闲来无事，索性就拎着油瓶晃晃悠悠的朝着刘二两的香油铺子走去。这个时候气温稍稍凉爽一些，街上的人也多了一些。老妈说的地方我是知道的，毕竟上了六年的小学还是很熟悉的。

        “恩？还真有一股香油味道。”站在镇小学门口，我用力的抽动着鼻子，还真的如同老妈说的，有香油的味道。

        刘记香油铺，这就是刘二两家店铺的名字，是一个窄小的门头，门口放了一张满是香油味的桌子，有装好的成瓶香油还有包装好的麻汁摆放整齐。我看到桌子后面是一个操作台，操作台里封着一口缸用淡黑色的盖子盖着。再往里是榨油的机器，正在慢悠悠的运转，一个穿着灰衣的老太太正坐在机器旁边抽着旱烟，不时的还往机器里添加一些辅料。

        “老奶奶，打一斤香油。”我拎着油瓶晃了晃。那老太太转头看了我一眼。这老太太戴着那种网状的头包巾，上身灰色短袖马褂，下身黑色的老太太小脚裤，而且穿的还是那种很古的老太太小脚黑布鞋。

        老太太面色有些蜡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有些干瘪的嘴忽然朝着我笑了笑，露出仅剩的两颗淡黄色的门牙，“稍微等一下。”老太太敲了敲烟枪，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走进来店铺内间。

        “嘿这老太太，奇了怪了。”我挠了挠头，站在店门外耐心等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老板，买香油。”我扯着嗓子又是一声。

        “来了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多会儿从店铺内屋走出一位中年人，这人身高也就一米七多一些，穿着白色无袖马褂，灰色长裤，很朴素的样子，应该就是刘二两本人了。

        “不好意思，我老娘刚跟我说。一斤还是两斤？”刘二两笑呵呵的接过香油瓶，我看那老太太估计也得有八十了，我也就没多问。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刘二两把瓶子几乎装满。我家的香油瓶就是那种容量五百五十毫升的玻璃瓶，还有明显的刻度，不用称，光看油的位置就知道是不是一斤。

        “您看好，一斤香油。”刘二两将瓶子递给我。我拿着瓶子左看右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盖上盖子晃了一下，依旧是没有少一丝，确实是一斤。刘二两似乎早就习惯了买油的人这么确认斤两，然后伸出手在我面前一晃，“五十。”

        “啥？超市卖的香油，最好的也就四十，还是小磨压榨的香油，你家的也不是啊。”我来之前特意去了趟超市调查了香油的价格，刘二两家的明明是机器榨油。

        “那些也能叫香油？俺们家最次的香油都比那些好吃。”刘二两拿出一个小滴管，吸了两滴香油。“伸手。”刘二两说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买，尝尝。”我伸出手，刘二两滴了两滴香油在我的手指上，我赶紧抽回来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芝麻香味在嘴里扩散，并不油腻，但却很香。机器榨油还能比小磨榨油更香？

        “值。”我竖着大拇指朝着刘二两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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