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离中午12点只剩一刻钟时，颜懋和陈将安在花园惬意地摇着摇椅。

        或者说，是颜懋坐在摇椅上，而陈将安站立一旁摇着他。

        “懋懋，感觉怎么样？”

        颜懋把头向后靠上椅背，用仰视的角度看陈将安的脸。

        还是很帅。

        不只是皮相上看起来帅，还有整个人给他的感觉。

        “要晕了。”颜懋闭上眼睛，“哥，你也来坐一会。”

        陈将安稳住摇椅，拍拍颜懋肩膀，“别睡着了，我们去吃午饭。”

        “到12点了？”颜懋看看时间，“忘了让哥哥给我拍照。”

        “现在光线不好，等下午。”陈将安拉他起来，“3点半以后怎么样？”

        “好。”

        “懋懋要记得笑，好不好？”

        “哥，你要求好多。”

        两人穿过门廊，走进别墅。

        前一天的录制里，因为冲突爆发得太快，午饭不欢而散。这一次，嘉宾们吸取了教训，先从彼此间不痛不痒的试探开始。

        “将安，刚才陪你妹妹去花园里晒太阳了？挺好，手足间就该亲近着点，以后也能互相帮衬，别再像前阵子那样闹矛盾了。”

        闹矛盾？

        颜懋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直接开口问陈将安：“哥，咱俩的关系有变坏过吗？”

        “没有，我和懋懋的感情一直是越来越好。”陈将安摇摇头，“爸记错了吧。”

        记错？

        赵嘉鱼在心里皱起眉。

        上午他在父亲房间发现了一本日记，奇怪在于，这本日记里有半年的内容被撕走了，是从一年前到半年前之间这个时间段。

        一年前的最后一篇日记写道：

        「20xx年10月30日，晴。

        明天就是妹妹的婚礼，没想到大学里的恋爱居然真能走到这步。那孩子我越看越顺眼，从一开始顾虑于他的身世，不满他过分俊俏的外表，到后来发现他为人平和谦逊，对妹妹一往情深，或许他真是她的良配。

        这孩子前半生不顺，我愿意接纳他作为我们家的一员，祝福他和妹妹从此以后万事称心如意。

        倒是哥哥好像还不满意，他一向宠妹妹，一心想她得到最好的，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满意。」

        这之后的下一篇，就到了半年以后：

        「20xy年4月30日，阴转晴。

        妹妹最近状态在变好，哥哥和她的相处也少了隔阂，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前一篇日记还在说哥哥一向宠妹妹，后一篇就说兄妹的相处少了隔阂，难道不是因为两人在这之间的半年里因为什么事情闹掰了？恐怕就和那个哥哥不满意的准新郎有关，这么想起来合情合理。

        但这个猜测却和陈将安的说法对不上。

        是日记不对？

        赵嘉鱼还没想通，刘子君观察着桌上另外三人的表情，开口道：“想不到懋懋和陈学长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妹妹笑，“我和哥哥一直都这样，没有关系不好过。”

        刘子君脸色微变，继续试探道：“是吗？我记得大学你谈恋爱的时候……”

        “刘学弟。”陈将安语气强硬，“在我们家的饭桌上说这个不合适。”

        刘子君看向陈将安，眼里已尽是怀疑，但还是道：“抱歉。”

        陈将安语气淡下来，“没事，只是懋懋容易头疼。”

        刘子君抿抿唇，重新吃起饭，但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我头疼？”颜懋面露疑惑，“倒是刘学长，好像身体不舒服。”

        刘子君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小事，不用担心。懋懋，那部手机……”

        还在你手上吗？

        “学弟，”陈将安再一次突然插话，“吃完饭，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学长，是你拿着那部手机？”刘子君咽了口唾沫，但发出的声音仍是哑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哎，子君啊。”赵嘉鱼打圆场，“有什么误会，等饭后和将安谈谈就解开了，咱先把饭吃完。”

        长辈发话，刘子君没再说什么。正好妹妹已经吃完，抬眼把餐桌上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小声开口维护哥哥：“刘学长，你朋友的手机应该是我交给哥哥的，当时他好像是……嘶。”

        “头疼了？”陈将安赶忙起身扶住颜懋，“别想了，我先送你回房间。”

        刘子君满眼担忧地看向颜懋，想跟上两人离开餐厅的脚步。

        赵嘉鱼还坐着，幽幽开口，“子君，别去了，这半年懋懋就是有这个毛病，是想得太多了，最好能给他安静独处的空间。”

        刘子君转头看向他，“叔叔，您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赵嘉鱼把视线投到窗外，他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

        在颜懋房门外，陈将安顺了顺他垂落的长发，“懋懋，你好好休息，别再想事了。”

        “哥，我头好像不疼了。”

        “那也歇一会。”陈将安安抚他，“我和你刘学长谈会话，很快回来找你。”

        颜懋眼神微动，“是我不能听的东西吗？”

        陈将安一个“是”字挂在嘴边，出口却道：“不是，但你听了可能会后悔。”

        妹妹微微偏头，显出些俏皮，“如果我偷听，哥哥会讨厌我吗？”

        陈将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不会，哥哥没什么你不能听的，也永远不会讨厌懋懋。”

        看着颜懋进屋关门，良久后陈将安才转身下楼，迎面对上上来找他的刘子君。

        “走吧，去会客室聊。”

        说完陈将安就大步流星下楼梯，也不管紧赶慢赶还是落下他一截的刘子君。

        关好会客室的门，刘子君又发起质问：“学长，短信都是你发的对吗？”

        陈将安不答反问：“你和父亲聊过了？父亲怎么说？”

        刘子君扭过头，“他什么也不愿意说。”

        陈将安：“他不是不愿意说，他是自己都不愿意面对。”

        刘子君沉默片刻，开口：“学长，我知道那件事对你们打击很大，我也不想提你们的伤心事，但懋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不提。”

        婚礼那天，刘子君的角色是伴郎，坐的车就行驶在主婚车后面，一路还在给新郎发消息打趣。而事发突然，前面冷不防传来“砰”一声巨响，他乘的车猛地转了方向，撞上停在路边的车才算刹住。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从侧窗玻璃看出去，看到发生了什么。

        主婚车的司机在遭遇撞击的前一秒凭着本能向左打方向，一辆车上，只有坐在驾驶位正后方的人在抢救里活了下来，也就是颜懋的角色。

        后来伴郎去医院探望过病人，那时对方身体还没恢复，精神也蔫蔫的，沟通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通情达理。

        遭遇重大变故之后，这是人之常情。

        言语的安慰空洞无力，伴郎想，或许该给朋友一些独自疗伤的空间。

        半个多月后，他又去了医院，却发现要探望的人已经出院，而他毫不知情。好在联系微信能得到回复，对方让他不要担心，他就把心放了下去。但没过多久，微信也联系不上了，他心里有些担忧，就在这时收到了短信：

        「我很好，只是想重新开始。我换了地方，也换了联系方式，不用担心。」

        回忆终止，刘子君问陈将安：“学长，出院后懋懋没有去别的地方，一直都在这里吗？”

        陈将安摇头，“懋懋是自己办的出院，我们都不知道。他问过一次丧事，但……他在住院，丧事等不了，在那时已经办完了。后来……等他回到这里，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刘子君原地蹲下，用手捂住脸，他在整理情绪，也是在厘清思路，组织语言。

        “学长，为什么你要骗我懋懋很好？我可以带他看病。为什么要找借口，说是老人的缘故……”

        陈将安：“父亲带他看过病，看不好，还让他很痛苦。半年前，父亲决定不再治疗，就这样过下去，至少他开心，父亲也能……在生活里放下这段过往。”

        刘子君喃喃：“这对逝者不公平，懋懋是打击之下大脑错乱，但叔叔为了减轻痛苦主动选择忘记……”

        “没有忘，只是因为太过沉重，父亲不愿意提起来。而且，父亲本就已经把他看作自己的儿子。”

        刘子君跟着叹了一口气，又低声感慨：“那学长你呢？我还记得，你们以前关系不太好。”

        陈将安看向窗外，开口讲出那个秘密。

        就在这时候，颜懋已经轻手轻脚来到会客室外，好奇地把耳朵贴在门上，不知听到什么，眼神里现出痛苦和迷惘。

        半晌后，会客室内，刘子君走上前和陈将安并排站立，“学长，你未必不能阻止我来做客，但你还是默许我来了，你想我做些什么？”

        陈将安：“我想再试一次，医生不了解他的具体心结所在，所以无能为力，一次次地唤醒，懋懋在一次次痛苦之后再次忘记。但你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知道很多他们当年的事，或许你可以直切要害，把这件事一次性解决掉。”

        刘子君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我带了一个……”

        话说到一半，会客室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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