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检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

        浙省x市，第一人民医院。

        脑中一股剧痛袭来，高书华慢慢恢复意识，刺鼻的酒精味灌入鼻腔，

        周围的嘈杂逐渐清晰。

        “书华？书华！书华你醒了！孩儿他爸！快快快来！”

        母亲？是母亲的声音？有点语无伦次，还带着隐隐的哭腔。

        高书华睁开眼，床边模糊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

        “妈，妈…”

        简单的两个字，高书华却莫名泪流。

        “诶，诶，妈在。”

        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几天前你回家的时候……”

        还没说完，父亲出声打断：“说什么呢，孩子才刚醒，让他多睡会儿，书华，你就什么也别想，我现在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高书华无力地点了点头，闭眼休息。

        我叫高书华，今年22岁，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我被一辆飞驰而过的黑色轿车撞飞了。

        只是此刻，高书华只觉得心中空空的，似乎许多事都遗忘了，那些东西就在眼前，却仿佛隔层薄纱，无法捕捉。

        昏昏睡去的世界没有昼夜。

        高书华睁开眼，惨白的节能灯光打在脸上，有点刺眼。

        病床边围了一圈人，除了父母以外，都身穿白大褂。

        “高书华先生，三天前的下午4点25分，您因为车祸浑身多处骨折，尤其头部受到重击，由肇事司机送来抢救，但出人意料的是，今天您的颅骨就已经愈合大部分，在已知医学史上这是头一例！”

        高书华看了眼他的胸口，工作牌上标着“主任”两个字，此刻，主任的两颊微微发红，

        这次的病例，将会令他的医路一片光明。

        只是高书华并不想理他，“爸，妈，我想回家…”

        “不着急，先稳定几天看看情况。”

        “好…”

        父亲展现出他一家之主的风范，将周边的医生们都安排了出去，走到高书华身边，粗糙的手轻拍他的头。

        “孩儿啊，爸妈年纪也大了，一转眼也半百的人了，你可别再出事了啊。”

        “爸，说什么呢。”

        书华别过头，憋住眼泪。

        “还有半个月就毕业了，以后有没有打算。”父亲的话带着几分苍老。

        高书华的学习一直都不好，三加二的大专今年也是最后一年，事实上，最后一年的五个月是实习时间，

        这种大学，无非是混个文凭而已。

        “说什么呢，孩子才好一些。”

        “该想的还是得想的”父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那司机人挺好，刚把孩儿的治疗费都付了，又给我转了一笔，我说不要，非转来了。”

        母亲愣了一愣，把钱推回。

        “拿回去吧，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的，都不容易，咱家书华没事就好。”

        “爸，妈，我以后想去当兵。”

        高书华也很诧异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这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想法，没有来由，无法抑制。

        “年龄上倒是最后一年，可是你做过这种手术，验兵这一关恐怕过不去。”

        “诶，书华他大舅不就是在局里吗，能托个关系吧，去年他孩子结婚我们还随过礼。”

        “应该可以，我去问问。”

        高书华看着父母的操劳，突然有些不忍心，只是不好打断他俩此刻的兴致。

        ——

        半个月，时间飞快。

        事实上，如果不是父母一定要再呆几天，高书华早就出院了，他的身体数据早在几天前就恢复了正常。

        “嘎吱嘎吱。”

        高书华啃着家里特质的腌萝卜，酸甜的汁液在口腔中滚动。

        毕业证书和照片放在桌边。

        “书华啊，我们和你大舅说好了，今年把你的资料从武装部调出来，六月半去参加验兵吧，去了之后找一个叫达哥的，你大舅那边招呼都打好了。”

        父亲点了一根，双眼微眯吐出一团朦朦胧胧的烟。

        母亲从柜子里翻找着，拿出一罐蛋白粉。

        “妈也不知道怎么弄，你大舅母说这几天可以好好锻炼，我问了几个朋友，他们说这个什么蛋白粉比较好，你拿着。”

        接过黑色的塑料小桶，高书华默默点了点头。

        军训的时间往往在学校放假后，两周的时间足够高书华普通练习。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他总感觉自己的眼镜有些不对劲，最后医院一检查，视力居然从200降到了正常水平，原本还愁验兵视力关，这算解了个心结。

        ——

        军训地点设在初中校内，父亲开着电瓶车，高书华坐在后面，早早就来到了场地。

        校门口早已人头攒动，高书华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嚯，这不是书华嘛！几年不见变壮实了啊！诶？眼镜也摘了啊，近视好了？”

        这人名叫宋柯，170的个儿，理着短寸，普普通通四方脸，却有着棱角分明的肌肉，匀称的身材比例，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子桃花运向来不错，

        为此，宋柯喜提大名“宋炮”，

        高中的时候和高书华一个寝室，天天和女朋友打电话，结果引起公愤，被赶到阳台，大冬天裹着被子哆哆嗦嗦也不敢挂电话。

        就这件事，硬是被他的前女友嘲笑了三年。

        “炮儿，你今年怎么也想着来当兵了？”

        高书华疑惑道，这小子是个情种，高中结束说是养女朋友，毅然决然辍了学，跑出来打工，算起来已经快两年没见了。

        “这不是生活所迫嘛。”

        宋柯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聊天记录。

        密密麻麻全是女生的关心和问候，看得高书华满脑袋黑线。

        “你不去做销售真是可惜了。”

        “你觉得我敢吗？那些个富婆根本就不在意我卖什么，他们只是馋我的身子。”

        “所以你这是打算遁入空门远离红尘了？”

        “当过兵，能吸引的富婆更高端。”

        高书华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欠揍的本性真的一点没变。

        还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周边的人群开始流动，前边台阶上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拿着喇叭喊：

        “验兵的往前来！排好队排好队！拿好身份证和征兵通知书！诶诶！你那个区的，不许插队啊！”

        ……

        “视力，色觉，听觉，嗅觉……基本项就这些，书华你先做哪个，我和你一起。”

        高书华看着前边耳鼻喉室一排的长队，说到：“我们从后边先做起吧，把血检，腹诊，血压先做了，这样不冲突。”

        做血压检测的还是个护士姐姐，看年龄应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美丽的女士，你好，我叫宋柯，这是我的检查单。”

        宋柯的笑容永远带着酒窝，把卫衣袖子挽了一下，露出壮硕的肌肉。

        “好的，但请你放松一下，额，不需要这么用力。”护士小姐姐很有礼貌，拿出血压计套在他胳膊上。

        “哈哈哈哈，炮儿啊，人家天天看的男的比你认识的都多，吃瘪了吧。”

        高书华十分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血压正常，下一位。”

        高书华把单子和身份证放在桌子上，伸出了右臂，深吸一口气，身体放松。

        “滴！滴！滴！您的血压是，高压，220汞柱，低压，140汞柱，已经超出……”

        不光是高书华，在场的人群都愣了一下。

        “你，你平常就没感觉到头晕？恶心？”护士小姐姐显然没有碰过这种情况，赶紧把体检负责人叫来。

        来人一副尖嘴猴腮脸，一双小眼滴溜灵动，想来也是圆滑世故之人。

        “这么高的数据还来军检，检个……哦，你就是高书华啊，你平常就没点不舒服？”

        高书华抬头看着这人，显然这就是大舅所“安排”的特殊关系，达哥。

        “没…没有啊，我从没感觉到一丝异常，而且我的体能检测都很正常。”

        高书华也十分疑惑，如果自己住院那会儿有这个指标，恐怕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你看看，这小子态度这么好，长的还那么精神，这种人才不当兵才可惜，给他过。”

        达哥趁护士小姐姐错愕的时间，拿过章就盖了上去，“走走走，下一项，老实点别出幺蛾子啊。”

        显然，他也担心高书华之后的检查不过关，毕竟当初他可以是在大舅面前拍了胸脯保证的。

        “好吧，先把眼前的验兵度过去，回头再问一下医生。”

        高书华默默打算。

        ……

        之后的检查都十分顺利，高书华看着检查单上剩下的两个空格，心中不禁激动起来。

        “前面的基本没有问题，这两个做完，再等几天血，尿送检结果下来，咱们就称得上一声兵哥哥了。”

        高书华拍了拍宋柯的肩膀，打趣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最后一项是什么，之前几年可从来都没有啊。”

        宋柯前后翻看了一下检查单，并没有发现对最后一项的说明。

        “弦感？”高书华在心中默念了几声，这个词似乎有些熟悉。

        “这个东西我也不清楚，本来下发的通知也没有这项，临时又加了，还说是总部直接下派人员来。”达哥解释道。

        “第一位，宋柯。”

        正说着，宋柯就被点名了，

        这项目不太一样，只有前面项目合格人员才可以参加，并且是上交检查单后根据顺序轮检，

        检查房间只能单人进入，所有可窥视的地方都被封锁。

        “加油。”高书华拍拍他后背。

        负责所谓“弦感”的检查人员，和之前有着明显的不同，一身整齐的军装，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着金色半环绕麦穗的交叉步枪和粗细折杠。

        五张桌子围成个半圆，中间放着一张墨绿色垫子，桌子上各放着五个充满着金属质感的底座，托着五个不同大小的水晶球，在光线下反射着漆黑的流光。

        “嚯，有点阵仗啊，这种普通的区域军检还能派五个上士士官。”

        宋柯心中有些惊讶。

        确认是本人后，军官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衣服脱掉，站到垫子上。”

        “哦，好。”

        “哟，身材还不错。”

        军官打趣一声，宋柯正单腿抬起脱裤子，不免愣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站到垫子上，他还是有点不自在，毕竟我们的宋炮儿虽然游历花海，但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一群男人面前脱个精光。

        台上的军官拿着一个银色头盔，顶上延伸出五条线，将线端插入水晶球上，军官看着宋柯，说：

        “全身放松，什么也别想，检测开始。”

        “嗡……”

        话音刚落，漆黑的水晶球同时发出奇异的波动，红，绿，蓝，黄，白，各色流光分别在其上氤氲而出。

        如果高书华在场，就可以看见，宋柯此刻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浑身上下肌肉猛的紧绷，皮肤瞬间通红，血管如波涛涌动，格外明显。

        短短的一分钟，却极其漫长。

        极致的刺激！极致的痛苦！

        而宋柯的皮肤在持续刺激下突然开始产生诡异的变化，但见诸多深蓝色液体呈线状自头部流动而下，在右肩汇聚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视觉强化，右臂弦感，不错的开门红，”长官轻笑一声，拿出印章盖在检查单上，又拿出一叠资料夹刷刷点点，

        “具体特能还得二次检测，不过，对于这个片区的检测，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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