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像太子妃猜测的那般，柳娇儿一年比一年长得好看。

        万姑姑时常看着柳娇儿的脸，还有窈窕的身姿，忧愁且惊叹。

        世间女子美貌各异，各花入各眼。

        但是，有一种美侵略感极强，它美的动人心魄，不容忽视。

        柳娇儿和太子的碰面，是皇帝和万姑姑齐力之下的阻隔。

        因而，在太子心里，柳娇儿还是个爱吃糖爱玩闹的小姑娘。

        穆安回到东宫复命时，对着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忙着看东宫属官的折子，没有细看他，一切王申尽收眼底。

        “你这小子，方才在书房里是什么表情？是柳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王申把穆安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柳姑娘可是殿下心尖儿上的宝贝徒弟，万不可出一点错漏。

        穆安沉默半天，眼神躲闪，憋着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

        王申心越来越沉，难道真出事儿了？

        “支支吾吾的，你不愿意说，杂家亲自去看。”王申冷着脸道。

        “没出事。是柳姑娘长大了。”穆安小声道，说完脸涨得通红。

        王申一时不备，没听清。

        缓了一会儿，细细琢磨后，他笑出声：“咱们都是没了根的人，还能为这不好意思？”

        “小的没有非分之想。小的想的是，柳姑娘还有几个月就十五了，殿下那儿？”这才是穆安为难到欲言又止的原因。

        王申打趣的神情，随着穆安的话，逐渐变得严肃。

        “柳姑娘变化很大？”王申跟在太子身边跑腿，太子忙他更忙。

        因而，太子有多久没见到柳娇儿，王申也是一样。

        穆安点点头：“如今已是绝色佳人，再长两岁，怕是无人容貌能出其左右。”

        “比之容贵妃如何？”王申声音极小的问道。

        穆安道：“柳姑娘尚且稚嫩，但仍平分秋色。”

        王申嘶了一声：“半年多不见，却仿若隔世一般。”

        王申不怀疑穆安的话有夸张，穆安受太子重用的，就是他的性情稳重。

        “此事到此为止，殿下自有分寸。”王申道。

        王申回到书房，太子抬头看他一眼：“出去的那般久，是有何事交待穆安？”

        王申堆起笑脸：“殿下慧眼如炬，奴才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太子轻笑一声：“说吧。”

        “穆安给柳姑娘送完点心回来，突然想起柳姑娘今年就要及笄了。女子及笄是大日子，他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要提醒殿下。”王申道。

        太子道：“孤的徒弟的生辰，孤如何不记得。娇儿的及笄礼，孤已经有了主意，有些在置办了。需要去尚服局、尚舍局走动的，届时孤会吩咐你去。”

        王申见太子没有明白自己意思，他只能直白道：“姑娘家及笄后，大多紧接着就是谈婚论嫁。”

        “万姑姑可有给娇儿选人家？”太子道。

        “奴才不曾听过风声。”王申回忆一番后，道：“万姑姑那边没有消息，但是宫中有些家世中等的娘娘，悄悄打听过柳姑娘。”

        “一家有女百家求，该是如此。”太子道：“等这阵子忙完了，孤好好替娇儿选选。女子嫁人务必慎重，万姑姑终究是在宫中，不清楚宫外人家的状况。”

        “柳姑娘有殿下为师，实在是她之幸。”王申感慨道。

        自穆安走过拾翠苑一趟后，太子忙的更是脚不沾地，皇帝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如何处理杂难政务，以及平衡朝臣关系。

        等太子好不容易得闲，能喘一口气休息休息时，又到了深秋。

        柳娇儿及笄的前一个月，万姑姑将和禾支了出去，关起门。

        “太子殿下私下在为你挑选夫家，对家世人品要求十分严苛。怕是以后太子为儿女婚事挑选时，也不如今日这般仔细。有如此机遇，你还想入东宫，博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吗？”万姑姑道。

        养了八年的孩子，看着她从小豆丁一般高，长到个头与她一样。光溜溜的头，也长上乌黑浓密的青丝。万姑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对柳娇儿的心，如师如母。

        柳娇儿愣神的看着万姑姑，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万姑姑微微弯起唇角，眼神温柔。

        她握着柳娇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宫中的残酷，你这些年看到了许多。曾经受宠到能撕锦帛听瓷碎取乐的妙嫔，如今已葬在地下三年。皇家宠爱，阴晴不定，动辄生死难择。”

        “若是嫁出宫去，以殿下的偏爱，你必是官夫人，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只要殿下一日不倒，你便能在夫家说一不二。夫君温柔相待，儿女环绕膝下，一辈子安安顺顺。”万姑姑的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向往光芒。

        “你刚入宫时还年幼，如今我许你重新选择一个未来。”万姑姑用力握紧柳娇儿的手，生怕自己后悔。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给柳娇儿唯一离开的机会。

        柳娇儿低头一笑，眸光潋滟勾人，国色天香。

        “姑姑，夫君温柔，儿女环绕。难道嫁与殿下，这些就没有了吗？殿下会喜欢我的，像喜欢一个女人一样，喜欢我。”柳娇儿道。

        她微微靠在万姑姑怀里：“姑姑，旁人都比不过殿下的。唯有殿下，才能给我想要的。”

        万姑姑眸光闪动：“那我便回复皇上，请他将你赐嫁东宫。”

        柳娇儿眼睛一亮，她欢喜的扑到万姑姑怀里，期待又不可置信道：“嫁？”

        “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小宫女了？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比照着郡主的来。虽不曾过明面，皇上对你的照拂，你难道还不清楚。”万姑姑道。

        柳娇儿娇憨一笑：“我是姑姑的养女，自也是皇上的养女。”

        万姑姑不否认，她道：“你可还记得郁将军府的大姑娘？”

        柳娇儿思索一二后，道：“记得。当初，皇后娘娘想让她进东宫，给殿下当侧妃。”

        “太子嫔妃品级之中，没有侧妃。太子妃之下，是太子良娣，再次之是良媛、承徽，最末是昭训、奉仪。若给她侧妃名份，不仅乱了宫规，也抬了她身份。皇上不许开这个先例，更不满郁家心大。”万姑姑道。

        柳娇儿点点头，回忆道：“初见殿下时，殿下似乎也为此事苦恼。”

        “太子是明白人，与皇上的心思一致。但是，既然皇上替太子拒了个侧妃，自当要还他一个的。你入东宫，必是良娣，仅在太子妃之下，其他人之上。”万姑姑斩钉截铁道。

        皇上对她愧疚多年，不能给她名份，不能给她子嗣。那就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将这份多有愧疚，转让给她的养女吧。

        柳娇儿清楚万姑姑为她争取到的东西，有多难得。

        她从万姑姑怀中退出，跪在地上，向万姑姑行大礼：“娇儿一谢姑姑抚养之恩，二谢姑姑谋划之情。若娇儿能得长长久久，必不忘回馈姑姑恩情。倘若娇儿一朝不慎遭殿下厌弃，定不连累姑姑。”

        万姑姑欣慰的扶起柳娇儿：“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好在你父亲到底有个秀才身份，你是读书人之后。”

        士农工商，大周重文，文人的地位十分高。

        柳娇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万姑姑看到后，问道：“可是有不妥当？”

        “父亲和母亲，从未期盼过我的到来。我能活下来，全赖乡邻救济，还有命。”在万姑姑不赞同的眼神下，柳娇儿把“命硬”二字吞下，改口道：“还有上天福佑。”

        “既是上天福佑，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干系呢。”柳娇儿恨不得连这个姓都不要。

        她想到就立马去做：“姑姑，不如我随你姓万吧。万娇儿，听起来也不错。”

        万姑姑没好气的手指点了点柳娇儿的眉心：“脚跟还没站稳，就像掀风浪了？改名换姓的事，历朝历代后妃中不是没有发生过。你先想着，怎么让太子接受你的新身份吧。太子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的吧。”

        柳娇儿心道，可不止是妹妹。

        “姑姑，您得帮我。”柳娇儿拉着万姑姑的衣袖，撒娇道。

        “你只管好好呆在屋里，等着及笄。之后的事，自有我和皇上。”万姑姑道。

        皇命难违，柳娇儿放下了心。

        从始至终，她从未想过太子会反对。

        殿下舍不得伤害她的，柳娇儿无比自信。

        太子无知觉的，大量收集着适婚年纪世家子弟的信息。

        寒门子弟不是不好，可是官位不会一蹴而就，太子舍不得他精心养大的徒弟，为了几两碎银子苦恼。

        固然嫁妆他可以多给些，可吃软饭的男人算什么。

        用皇家富贵养大的美丽花朵，不仅娇贵，且心高气傲，怎能任意弯腰曲背，向无数人低头。

        “京中适龄未订亲的男儿就这些了？”太子看着桌上，仅剩的八张纸，不解的皱起眉。

        王申眼神瞄了瞄边上的竹篓，里面全是握成团的纸。

        “殿下，您已经筛选划去了五十多人。”王申道。

        “孤不知京中儿郎订亲如此之早，早知如此，应该提前三年就为娇儿定下人选的。”太子想到原本自己看到的人，被人捷足先登，懊悔道。

        王申沉默不语，太子自己暗暗发了牢骚，不得不沉下心，重新对比着桌上的八张信息。

        这个才华不够，和娇儿没有共同语言。那个当家的婆母过于强势，重视出身，定会在娇儿的家世上做文章，为难她。

        太子挑了一番，桌上最后一张纸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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