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莫澜已经神志不清。

        她想起了很多过往。

        莫澜七岁之前，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吃甜糕，哪怕吃出了一口蛀牙，也依旧乐此不疲。

        但是，七岁那年，一只凶残的高级妖怪残杀了整个村庄的村民，父母为了保护她而被妖怪活活咬死，她一直跑啊跑，最终还是没能跑出妖怪的手掌心，被一掌拍死。

        她的灵魂在死亡的地方徘徊，她想念甜糕，想念自己的父母，却再也找不到他们。

        再过些时日，她的灵魂就会被吸引到冥界转世投胎。

        可是，这一天，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头忽然出现，将她的魂魄摄进了葫芦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她好像复活了，但她变成了一把剑。

        她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周围的人说，这里叫做堆雪宫，周围的人还说，她是几百个魂魄中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她每个月都要被灵火淬炼一遍，在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炉子里，她痛得仿佛快要死去，在火焰中凄厉大喊。

        就这样过了十年，她被前任堆雪宫宫主送给了姜和，成为了姜和的本命武器。

        只有极少数的神器以及魔器可以生出器灵，大家公认，有器灵的武器都是绝世神兵，不仅会认主，还能发挥更为巨大的威力。

        姜和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他用自己的精血浇灌灵剑，也让莫澜生出了实体。

        但他失望地发现，这把灵剑就算有了器灵，依然只是一把普通的灵剑。

        他无比恼怒气愤，开始指派莫澜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莫澜在一次执行任务之后，遇见了人中龙凤姜岐然。

        那时候他太过年轻，又是族里天赋最高的人，诗书礼乐无一不精，温文尔雅侠肝义胆，十九岁筑基，二十一岁习得姜家绝技万川冰穹，二十三岁独闯蚀兽林。

        他的叔叔，即姜家家主姜和，也对他称赞有加，将他确定为姜家下一任家主。

        这样的人，却从来不摆架子，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的莫澜关怀备至，带她策马街头、游历山河，送她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还教她修炼，传她医术。

        莫澜也渐渐打开心扉，她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只为一步步接近他。

        但她的幻梦很快就破灭了，那天，姜岐然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绝色少女，回到了姜家，他对她关怀备至，几乎忘记了莫澜的存在。

        那个少女，就是弦虞。

        不幸接踵而至，姜和无意间发现了莫澜的秘密。

        “你也敢肖想岐然？你忘了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她是什么东西，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

        “你只是一件灵器，一条肮脏的臭虫。”

        姜和一怒之下，将莫澜投入铸造炉之中，在烈火无情的炙烤下，她依旧思念着出门远游的姜岐然。

        可是姜和却告诉她，她卑微深爱的人，一直站在门外冷眼旁观，怎能不令她绝望？

        其实她也猜测过姜岐然就在外面，因为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他和弦虞交谈的声音。

        但她不敢相信，她明明惨叫连连，为什么门外的姜岐然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依旧和弦虞其乐融融地谈笑风生？

        是临死前姜和的话，揭开了她心目中最惨痛的伤疤。

        莫澜几乎疯狂。

        她多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只是个器灵，所以嫌弃她？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此时此刻，莫澜心如刀绞。

        “他说……当时你已经站在门外……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真的……好恨……好恨啊……”

        莫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她的双手垂落下去。

        姜岐然露出了疑惑而震惊的模样。他呆呆地望着莫澜的尸身，慌乱地询问道：“什么门外？”

        莫澜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明夭回想着姜和的话，对姜岐然说道：“姜和临死前说，灵火淬炼时，你一直在门外……”

        姜岐然却一无所知，眼泪如珠子般一颗颗往下掉。

        他忽然痛苦地往后仰倒。

        桓玠冷冷一笑：“姜鸣和姜和都死了，你可得好好活着，带本王去寻找上古魔器！”

        桓玠施了一个法，姜岐然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桓玠不屑地说道：“你们姜家祖传的契阔结，也跟感情一样，这么容易就能解除。”

        原来刚刚姜岐然那么痛苦，是因为身上的契阔结发挥作用了。

        仙界的援兵终于到了，崔凌竟然也亲自来到了翠阙仙境。

        仙妖两族再次厮杀起来，弦虞和明夭同时坠入翠阙仙境的深湖之中（原著中弦虞是被明夭暗算而坠湖，现在是被明夭拖后腿而坠湖），被湖底的漩涡吸走。

        崔凌想去救她们，结果被桓玠从后背偷袭，亦被深湖的漩涡吸了进去。

        妖王、雪狐王、鬼王以及明念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

        结果，湖底下就是妖王寻找已久的姜家秘境。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为了远离那个上古魔器，明夭决定待在原地寸步不离，直到明念找到她。

        但是，明夭低估了秘境的危险程度。

        当明夭被一群密密麻麻的食人蚁追得气喘吁吁，被一条巨蟒吞入腹中，又在一片食人的草地上滚来滚去之后，明夭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蟾蜍。

        “你，是谁？”巨大的蟾蜍浑身上下布满了褐色的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呆滞地盯着明夭。

        明夭蹲在地上，学着蟾蜍的模样，轻轻侧头：“你是，谁？”

        “我是金蟾！”

        “你是□□！”

        “你想死吗？”

        “我不相似，但我全等！”

        “混蛋！”

        “放肆！”

        明夭想，原文中明夭百般讨好这个守护兽，昧着良心夸赞它的外表，方能得到上古魔器。

        那明夭反其道而行之，蟾蜍就不会把上古魔器送给她了。

        蟾蜍默默地凝视着明夭。

        明夭也默默地回视着它。

        “叮！上古魔器已到手！”

        什……什么声音？！

        明夭仓皇四顾，然后，就看见手上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物品。

        刚刚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

        “主人，我是上古魔器！”它的声音竟然奶奶的。

        “谁是你主人！你不要乱喊乱叫好嘛！”明夭拼了命地把这怪东西往地上扔，结果它竟然黏在了明夭的手上。

        蟾蜍眼中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光芒：“上古魔器已经认主，你是摆脱不了它的！”

        明夭简直要崩溃了。

        “它这么随便？说认主就认主！”

        “它厌恶我很久了，你惹怒了我，就是讨好了它……”

        “那如果我讨好你呢？”

        “那我会把它送给你！”

        “……”

        说来说去结果还不是一样。

        想不到别人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上古魔器，这么容易就到了明夭的手中。

        上古魔器外观奇怪，就像是一个现代长柄探照灯，可以发射出一道强光，当人们置身于这道强光之中时，他们的灵魂会逐渐被魔器炼化，最终化为魔器的养料。

        “这个魔器到底是怎么炼制的？威力真的有这么大吗？”明夭仔细翻看着上古魔器。

        蟾蜍翻了个白眼，开始絮絮叨叨。

        “我看你随身携带丹炉，你应该是个炼器师吧？不过你别做梦了，你一辈子也炼制不出这么高级的灵器的！”

        明夭：……

        她想撕烂这只□□的嘴。

        金蟾依旧说个没完没了。

        “炼器是一门心术。心者，心无杂质，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术，一定的方法和合适的程序。要想炼制上等的灵器，内心必须至清至明，可是你的内心就是一团乱麻，你的炼器术永远也无法臻于完美。”

        金蟾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这段话对明夭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难道这就是明夭无法炼制出上等灵器的原因吗？

        明夭还在和金蟾东扯西扯，上空陡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这是一个黑衣男子。

        他素靴墨衫纤尘不染，绥带轻飘更衬托出他谪仙降世的风华绝代，剑眉星目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明夭冷覷着他，直到他渐渐走近，她才认出他是月归，而非崔凌。

        月归虽然与崔凌一模一样，但他如果不刻意伪装成崔凌的话，他的眼睛是浅蓝色桃花眼，而崔凌却是墨色丹凤眼。

        明夭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突然想起来，月归假装成崔凌训斥她的那天，并不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

        在明夭十六岁那年，她在三净峰山脚下捡到了一只乌龟。

        那时候的明夭没有什么朋友，常常对着一个乌龟倾诉心事。

        乌龟的身躯偏长，脑袋还长着两个犄角，眼睛是美丽的浅蓝色，像两颗璀璨的蓝宝石，有点像古文记载的幼龙，只不过被禁锢在一个纹路古朴的重壳里。

        明夭一开始对如此特别的乌龟爱不释手，每天跟它无话不谈，但是，这只乌龟跟别的乌龟不太一样。

        明夭吃饭时，乌龟放着小鱼小虾不吃，趴在她的碗里大快朵颐。

        明夭捡到一只雪兔，龟兔赛跑时，乌龟“嗖”地一下就跑没影了，连明夭都追不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夭的新鲜感日渐消磨，而且乌龟每天无精打采，日渐消瘦，她怀疑它并不适应她这里的环境。

        后来，她便把乌龟扔了。

        怪不得他那天训斥明夭的时候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想起自己过去竟然喜新厌旧地把他扔了，明夭不由升起了一丝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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