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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写给从未谋面姐姐的一封信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海子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姐姐你好!

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叫你姐姐。

我们虽从未谋面,即使将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但你千真万确是我的姐姐,是父母生的第四个孩子。

当我准备写我们姊妹兄弟的相关文章时,最让我吃惊的是,我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并且感觉最熟悉的也是你,相信最能写好的也是你。

也许,冥冥之中,你在引导我写出这篇文章吧。

虽然我和我其他哥哥姐姐们朝夕相处了五十多年,每位哥哥姐姐都给予了我无私的帮助和关怀,由于我比其中的几个外甥年龄都要小,姐姐哥哥们始终给我的是更多的爱怜,真有“老哥比父,老姐比母”的意味,他们的恩情也许我永远也报答不了,但在今夜大年除夕的晚上,面对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不夜之城,我却独坐一隅,只想和你交流。

海子在他的诗作《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的最后一句中写到: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姐姐,我们的父母共生育我们姊妹10个,六女四男,你排行第四,当时的你连名字都没有,而现在的你,甚至连一个名分也没有。我们居然按照当地的风俗——“死了的还算老大?”在姊妹弟兄的排行里面早已把你挤出去了,对不起,姐姐。

只要在人世间一消失就不算,为什么啊?

这美丽的人间,你也来过一遭,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百多天,只是你尝受到的只是人间的辛酸。你也是母亲怀胎十月,从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只要你吃过母亲一天的奶,我们就是一奶同胞。

以前父母要外出劳动,而我们家由于孩子多,往往大的哥姐要照顾小的弟妹,所以有几个姐姐没有进过一天学校门,没有念过一天圣贤书。

记得没有念过书的几个姐姐每次到娘家来,都要抱怨父母对她们的不公,没有让她上一天学。虽然,她们孩子她们也没让念过一天书。现在仔细想想,最起码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把我们拉扯大。我想如果要抱怨,最应该抱怨的恰恰是你,我们其余九个真没有资格抱怨父母。但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声!

母亲在世时,只要一提起你,留给母亲的就是那深深的伤痛与自责。按照母亲的叙述,由于我们九个生病时都上过医院,唯独就你一个人一次医院也没有去过,母亲常常把你的夭折归咎于没有抱你上医院,常会根深蒂固地认为,如果在你生病时抱着你上医院,即使只要上过一次医院,也可能就能挽回你的生命。

你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实际上,你也应该原谅父母。我在不同的文章中说过我们的母亲是最聪慧、最善良、最勤劳的母亲,我用这三个词绝对没有为尊者唱赞歌的意思,我真心认为你我共同的母亲,当之无愧享有这三个词。凭我们母亲的善良,她能舍得你吗?她对全村的小孩都疼爱有加,每当邻居打骂自己小孩时,我们的母亲经常是第一个冲进去进行劝阻的,对别人的孩子尚且如此,她能对你狠下一条心吗?

我们的母亲是最智慧的。她虽没有念过一天书,却有很多奇思妙想,好比她在治疗口疮的药瓶上画一个嘴的图形,在治疗肚子疼的药瓶上画一个人抱着肚子,在治疗头疼的药瓶上画一个人抱着头……

他对天地万物,人情世故也有深刻的理解,我记得我曾考过她一个问题,我问她白天星星到哪里去了?她立马答道:

“就在原地啊!”

“那为什么看不到啊?”我问。

她又立马答道:

“是太阳光太亮了。”

她答对了,并且以如此之快的速度答出来,说明她真思考过如屈原《天问》中的此类问题。

如果你感觉还不深刻的话,再举一例。

她在60多岁时,在厨房门前拉了一道电线,安装了电灯泡,我回去后一拉开关,居然灯亮了。

我们这个家族,可以说是鲁迅写的九斤老太家一样,生下的儿子成了八斤,孙子成了七斤,是一代不如一代,在这里真心希望我们的家族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扭转颓废的趋势。

但我始终认为,我们母亲的智商真高人一等。就像谢灵运评价曹植的一样,如果我们家的才能共有一石,母亲就能占八斗,二哥一斗,父亲和我们其余的儿女共分一斗。真是这样的,你要绝对相信母亲的聪明才智。

我们的母亲是最勤劳的。她能与父亲共同养活我们九个,虽然拉得含辛茹苦,但我们依然健康的长大,难道就差不能养活你一个吗?

实际原因是那可恶的疫*情,是当时医疗的落后。当时我们的小村庄,只有11户人家,几个月之内就连续夭折了12个小孩,家家都有,其中一家还夭折了两个。当然我们家就是你。

按照后来母亲对你得病症状的描述,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估计你们得的病应当叫白喉,别名白缠喉、锁喉风,属于传染性疾病,主要是通过呼吸道飞沫传播和直接接触传播,易发于长期居住在拥挤、脏乱环境的1岁多小儿。

初期症状是出现咽喉疼痛,继而出现咽痛、发热、食欲缺乏、全身不适等,最后可累及咽壁、扁桃体、小舌及软腭。如治疗不及时可出现心肌炎、外周神经麻痹、支气管肺*炎,最后出现呼吸困难,若假膜脱落可导致窒息死亡。

这就是夺取你们12位小孩生命的可恶疾病,你们走了,留给父母的却是无尽的悲痛。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个传染病已通过疫苗接种在我国全部消灭,你的弟弟妹妹们都由此得到健康的成长。

关于你的一切,大多是母亲告诉我的,大姐也有一点模糊的记忆,但仅仅是只言片语。

据大姐讲,你是几个女孩中长的最漂亮的一位,大大的眼睛,圆脸盘,

母亲对奶奶有看法的根本原因就源于奶奶对你的不闻不问,由于母亲在生你之前已生了三个女孩而没有一个男孩,这对重男轻女的奶奶来说,连续四个女孩这是何等恐怖的事。而事实上奶奶是连续生了五个姑姑后才生下大伯的,但人们往往对自己是自由主义,对别人是马列主义。

母亲告诉我,一次她在地里劳作,突然狂风暴雨,等母亲紧赶慢赶赶回家时,却发现你从我们家的深巷道里一个人爬出来,在狂风暴雨中还长大嘴巴哭泣,噎得直背气。

我曾经有过亲身经历,那时上下班骑摩托车,一次到半路,暴雨骤降,夹着狂风,迎面的风雨,噎得我连气都出不来,我赶快停车,背过身子,才缓过劲来。

而此时的你,只有一岁多,还傻乎乎的一个劲迎风张大嘴巴哭泣,真能如切肤般感受到你当时的难受。

而此时的奶奶,就在隔壁。

还有一个情节,是你夭折后,父亲用谷草把你捆起来,送到一个山沟里,我们小时候都知道那叫“死娃娃沟”,因为当时小孩的死亡率特别高。我们附近四个村子的人们把夭折的孩子都扔到这个沟里,迷信讲究夭折的孩子不能土葬,大一点的火葬,小一点的就随便扔掉,就让狐狼把尸体吃掉,据说这样可以投胎转世。

母亲曾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小孩得天花死了,他父亲也用谷草一卷,把他放到当地的“死娃娃沟”,那时候农村好像每个村庄都有这样的地方。

据说,由于天花传染,所以孩子夭折后一般都是马上送出去。但有些得天花后“夭折”的孩子,有时候放到地上一接地气,反而会缓过来。他的父亲由于太爱这个孩子了,第二天不放心,又到原地去看,当然孩子的尸体已经找不见了,估计已被狐、狼吃掉了,但最残忍的是,这位父亲却看到,这个地方有他小孩的脚印,一圈一圈跑过的脚印……

我真能切身感受到那位父亲看到那些脚印后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深刻明白母亲讲述这个故事的深意,她真心希望你能活过来。

当然,凭我们母亲的细心,她也知道你已离去,绝对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只是,只是说明她对你那深深的不舍。

还有一个情节,说父亲把你送走后,母亲大哭一场,一天没有吃饭。

奶奶进来劝母亲,估计奶奶也是不会说话,好像原话是:

“你也不要伤心了。或许明年再生就是个儿子”。

母亲对奶奶的这句话耿耿于怀。曾对我说,我就是生不了儿子,我也不能让女儿用死来换啊!

生命是最珍贵的。莫言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为了计划生育而让妻子去流产。能深刻理解欧洲很多国家禁止堕胎。任何人都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即使对杀人犯也是不可以的,禁止死刑,就是对生命权最深刻的解释,冤冤相报何时了,以恶制恶,只能更恶。

我曾经反思过,我们经常说,上帝保佑,我佛慈悲。但为什么人间还有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残疾人。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实际上,这个世界应当是每个人都是残疾人,正因为上帝的保佑,我佛的慈悲,让我们大多数人都跟“神”一样,有健全的四肢,有聪慧的头脑,而这些残疾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人类。

他们的存在,就是一面镜子,让我们正衣冠,知善恶,辨是非,懂廉耻。

姐姐,你就是我们姊妹弟兄的镜子,对照你,我们还有什么苦不能吃,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抱怨父母,我们弟兄姊妹还有什么理由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呢?

也许,父母双亡之后,只有我的这篇文章,可以证明你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它成为你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存在。

现在,我又走在你曾经爬过的深巷道里,姐姐,你能感觉到吗?

写下这些,我真的相信,你会能感应到的。姐姐,我们没有忘记你,我们爱你!

有诗为证:

关山难度雁离群,弱水逆流羚孤单。

芳菲殆尽蝶难至,雪打空谷禁幽兰。

借月遥闻洞箫曲,交织悲欢结冷暖。

生死两茫常相忆,笔墨红尘离索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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