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生情愫

叶黎眼看着这一路越走越黑，竟走入一偏僻处，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看到叶黎神色有异，那女子笑道：“奴家自幼家贫，家中郎君也并不富裕，故而住的远了些。”

        叶黎点点头，心下稍安。

        又是半晌，眼见着前方已经没有几户人家，叶黎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女子见叶黎有去意，却是拉住叶黎道：“姑娘随奴家来，这便到了奴家的住处了。”

        于是两人又前后脚拐入一个深巷，却并不见什么房屋。

        叶黎心下直道不好，走在她前方的女子却突然转过身，掌风已经猎猎袭来。

        叶黎迅速闪身躲开这一击。

        再回身看那女子，只见女子额头中央花钿艳艳，嘴角的两点朱色衬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双目猩红。

        这女子处处透着阴森，哪里还是刚才云鬓桃腮的寻常女子模样？

        “玉藻前？”叶黎视线下移，看见那女子脚踩的一双木屐，心中大惊。

        玉藻前与酒吞童子，都是传说中妖力不相上下的百年大妖！

        叶黎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的眼神倒是不错。”玉藻前轻哼一声，再次纵身朝叶黎的心口袭来。

        叶黎感到一股巨大的妖气扑面而来，一面快速后退几步，手中亦迅速丢出一张雷击符。

        这符箓恰好打在了玉藻前的发髻上，将她的发丝烧焦许多，使得最爱惜容貌的玉藻前顿时急火攻心，一连几道攻击落在叶黎身上，叶黎的嘴角很快便见了血。

        叶黎心知自己决计不是玉藻前的对手，于是悄悄伸手入袖中碾碎了薛梓慕给她的传音符。

        看着跪伏在地的叶黎，玉藻前笑的越发妖异，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谁知叶黎突然抬头，暴退数丈，一连掷出十几道天师符。

        玉藻前被逼的后退几步，却是不费丝毫力气就轻而易举的挡下了那十几道天师符。

        看着眸中带狠又往自己这边逼近的玉藻前，叶黎几乎要绝望了。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还未干涸的血，却不经意间碰到了腰间挂着的白玉传音铃。

        感受到血迹，白玉铃铛剧烈的响了起来，将走过来的玉藻前都吓了一跳。

        稳住心神，玉藻前轻佻的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想搬救兵吗？”

        “沈……”

        看见叶黎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后，玉藻前感觉不对，立刻转过身去看。

        “哄”的一声，沈烨舟指尖翻飞，一道巨大的金色游龙飞向了玉藻前，将她狠狠地冲击出数丈远，玉藻前心神大震，慌忙土遁逃走了。

        “阿黎！”

        沈烨舟从黑暗中快步跑向她，夜风吹起了他白色的发带与衣袍，少年背后是一轮明月，天地山风，在那瞬间，似乎都消失了。

        “沈、烨、舟。”

        叶黎叹息般的念出沈烨舟的名字，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闭上眼睛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黎！”沈烨舟接住了叶黎即将倒下的身体，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怀中，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此刻心中为何会升腾起巨大的恐慌。那种仿佛做错了事似的、以及绝对不想失去什么的巨大恐慌，让他古井无波的心脏突然有了被紧紧攥住的感觉。

        沈烨舟伸手探了探叶黎的脉，又从丹药瓶里倒了两颗妙虚丹喂她服下，这才放心许多。

        着一袭白衣的少年背着受伤昏迷的少女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这一路，漆黑的夜，寥寥几颗星子挂在空中却没有几分光亮。

        这条路似是怎么走都没有尽头，寂静的街道让沈烨舟能够清晰的听到两个人的心跳，他的坚定有力，她的虚弱缓慢。

        良久，沈烨舟凭着对此处天然的熟悉感，背着叶黎跨过一道又一道溪流，走到了一处深林尽头。

        此时，天边已然蒙蒙亮，一抹朝霞打在沈烨舟的侧脸上，让俊美的侧颜显出些柔和的弧度，叶黎轻伏在他的背上，依旧沉沉的昏睡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看来真的伤的不轻。

        沈烨舟凝视着眼前的这处令他感到莫名熟悉的地方。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植于其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古朴简素。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沈烨舟的步子迈开，凭着熟悉的感觉，走到了一处空置着的小院前。

        这处小院显然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故而庭院四处都落了灰。

        所幸桌椅床品一应俱全，倒不失为一处绝佳的疗伤所在。

        沈烨舟捏了个诀，将庭院桌椅都清洁了一遍，又将床褥铺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叶黎放到了榻上。

        叶黎的呼吸平稳悠长，显然是睡熟了。

        沈烨舟坐于榻前，眸色复杂地望着塌上的人。

        少女平日里灵动的双眸此时正轻轻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平日里红润细嫩的脸颊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在透明的阳光下有种要破碎的脆弱感。

        沈烨舟的手抚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昨晚那种血液逆流、心脏被紧紧攥住的感觉仿佛还没有完全退去，他又想起了此前在八方阵中的那个幻境。

        是为什么呢？

        他十七年的人生记忆，如今回望起来竟仿若一片空白，而唯一越发坚定的，竟是一个守护叶黎的信念。

        沈烨舟多少有些迷茫，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上带了一丝不知来由的怅然。

        “沈烨舟？”

        叶黎睁开眼睛，就看见沈烨舟一副怅然的表情坐在床榻旁发着呆。

        她有些惊讶。

        向来是懒散不羁的沈烨舟，何时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听见叶黎唤他，沈烨舟回过神来。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沈烨舟长眉一挑，又是一副打趣的口吻。

        “我想喝点水。”叶黎不理会他的打趣，失了许多的血，又睡了一夜，她只觉自己口干舌燥的厉害。

        沈烨舟没办法，只得转身去给她倒水。

        叶黎尝试着从榻上坐起来，没忍住发出“嘶”的一声，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的胸口前有数道伤口，甚至于大腿腹部都有许多伤，被妖物所伤的伤口，一动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沈烨舟快走两步过来，将叶黎扶坐在了榻上，颇责怪的白了她一眼，“身体不行就不要逞强。”

        “我哪里知道会遇上玉藻前？”叶黎抿抿唇，心里也是委屈的很。

        “那你倒是说说，大半夜跑到深巷中，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找寻宝珠不成？”沈烨舟显然对她的行为不甚赞同。

        “是玉藻前欺骗于我……”

        叶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向沈烨舟交代了。

        “人人皆道好奇心害死猫。”沈烨舟坐在几前，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却是滥好心害自己。”

        叶黎语塞，不欲再与他争辩。

        看着叶黎无言以对的模样，沈烨舟无奈的摇摇头，干脆去了院子里打坐。

        背着叶黎走了整整一夜，片刻没有休息，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一个时辰过去，小院门口的栅栏“吱哑”一声响了。

        沈烨舟警觉的睁开双眸。

        来者是一个手中端着两碗水饺的大娘，圆润和善的脸上正带着一副似乎是打扰到了小院主人的慌乱神色，她看向沈烨舟说道：“小公子你莫要误会…我姓刘，就住在二位隔壁。原本看这庭院许久无人来过，还心中奇怪。”刘氏大娘不好意思的对沈烨舟解释。

        “恰巧今早我那小孙子看见有对天仙般的小夫妻住了进来，就蹿腾我过来看看，正好家中又煮了饺子…”

        沈烨舟打量着刘大娘，见她并没有丝毫异常。那周身淳朴的气息和话语中的真诚不似作伪。于是便起身为刘大娘拉开了门闩。

        刘大娘进了门，大大咧咧的跟沈烨舟攀谈着家长里短，等到进了屋里放下水饺，扭头看到卧在榻上的叶黎，一时竟愣住了。

        “大娘？”叶黎柳眉请蹙，面带疑惑的看着刘大娘。

        见对面的姑娘发问，刘大娘这才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笑道：“原本觉得这位小公子长的已经够俊的了，谁曾想这世上竟还有姑娘这般宛若神仙妃子的女子。果真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呀。”

        叶黎见刘大娘竟然误解了她与沈烨舟的关系，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烨舟也没有开口，只是面带揶揄的看着她。

        显然刘大娘理解错了沈烨舟的意思，以为是小夫妻之间关系好的凝视。

        自觉打扰了小夫妻的如胶似漆，于是慌忙起身告辞，“我本就是闲来无事拜会新邻，家中还有小孙子需要照顾，这就先回去了，这饺子一定要趁热吃……”

        二人劝说几句，也都不擅寒暄，终还是看着刘大娘扭着胖胖的身体往回去了。

        “此地民风淳朴，倒甚是难得。”沈烨舟尝了一口饺子，素三鲜的馅料，味道意外的不错。

        叶黎勉力下了床，坐在桌前，有些好奇的问：“你是如何找到了这处下脚的地方？”

        “曾经游行至此。”沈烨舟咽下口中的饺子，神色也显出些困惑，“说来奇怪，凭着心中的熟悉感竟然找到了这处院落。”

        叶黎点点头，不再多问。她总觉得沈烨舟身上有太多谜团，正如他的来历、以及他莫名就知道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都猜不透。

        吃过饺子，叶黎伸了个懒腰，外面的阳光柔柔的洒进来，她看见小院里被沈烨舟整理的干干净净，湿润的泥土散发出乡野独有的芬芳。

        她目光一转，只见沈烨舟走出了门，坐上了长椅开始打坐。沐浴着阳光的侧脸，竟也真的恍若神明。

        此地果真是个极为难得的地方，可谓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叶黎一时有些心醉——或许，就此忘记所有的烦心事和她作为叶家嫡女肩上所担负的重任，就在此处长长久久的待下去，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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