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下谈心

是夜，叶黎已经入睡，却隐隐闻见一股怪异的腥味儿直冲鼻子，令她睡得不甚安稳。

        辗转反侧半天，叶黎还是决定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起了身站在房间门口用了追踪术，原来那气味乃是从那道士的房间中传来，她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那道士的房间门口，果然闻见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叶黎伸手在房间的纸窗户上悄悄戳了个孔。

        没成想那道士的塌前妖光大盛，他居然在炼化白日里的那颗妖丹为自己所用！

        叶黎大惊失色，推门便闯了进去。

        “你这道士，炼化妖丹究竟有何目的！”

        见叶黎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那道士一下慌了，又见只有叶黎一人前来，心下稍安。

        那道士随即仰天大笑起来，“自然是为了修炼功法。”

        “姑娘若是不嫌弃，不若与我一同克化修炼这妖丹可好？”道士的眼神龌龊的在叶黎身上上下游走起来。

        “下流！简直无耻之徒！”叶黎被道士的话激怒，拔剑冲上前去，想要将那颗妖丹抢过来。

        只是这道士既然走了邪路，方才又克化了半颗妖丹，正是功法大盛的时候，三两个回合，叶黎就已经支撑不住。

        听见动静的薛梓慕与沈烨舟赶到门口，就看见那道士眼眶发红，浑身妖气大盛，两人皆是一惊。

        薛梓慕一出手很快就擒住了那道士。

        那道士还不死心，对他们几人道：“克化妖丹，便能一夜之间增长几十年功力，你们难道不心动？”

        “我在城都还有几颗妖丹，不若你们将我放了，我们一同享用。”

        沈烨舟不耐烦了，从道士的脚上脱下他的鞋履和袜子，将袜子塞进了他嘴里。

        薛梓慕看了沈烨舟一眼，颇为嫌弃道：“沈兄，其实用禁言术便可。”

        沈烨舟却满不在乎的冲他咧嘴笑了笑，“你不觉得这样才解恨吗？”少年意气风发，明眸皓齿，俊逸出尘。

        薛梓慕看着沈烨舟竟一时有些晃神，立刻回过神来，垂眸不语。

        他又何尝不想像沈烨舟一般恣意洒脱的活着，自由坦荡的站在阳光下，可是残酷的现实与摆脱不了的宿命却总是将他一次次又拽回到无尽的黑暗深渊。

        叶黎几人尚且不知应当如何处置这道士，便决定暂且将他一并带入皇城，交由小皇帝发落。

        四人于是带着那道士一同进入了京都皇城，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几人进入皇城便要快上许多。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城内，却被告知小皇帝刚刚服食了五石散，此时正在消散，故而暂且不能接见他们，还需要他们稍候片刻。

        “君上竟也有服食五石散的癖好？”叶青颇为不解。

        服食五石散在大晋王孙贵族当中很是盛行，只是谁都知道这东西长久服食对身体并无益处，只是没想到小皇帝年纪轻轻居然也已经有了服食五石散的癖好。

        “皇室昏暗无道，岂会因为年纪轻而幸免？”薛梓慕声音沉沉的，眸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也不知道这克化五石散需要多长时间。”叶黎有些担忧的望向薛梓慕。

        “用不了半个时辰，且等着吧。”沈烨舟竟然意外的对此事甚是了解。

        叶黎挑了挑眉，颇为惊讶的看向沈烨舟，“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这天下就没有小爷我不知道的事。”沈烨舟的神情满是骄傲。

        见沈烨舟语气狂妄，叶黎扭过头去，不愿意再和他讲话，助长他的傲气。

        “请各位随奴进殿吧，陛下已然无恙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内殿便走出了一名内侍来请他们四人进去。

        于是沈烨舟羁压着那口中还塞着袜子的道士与其他三人一同进了殿。

        小皇帝看见沈烨舟居然押了个道士进门，很是惊讶，问道：“这是作什么？怎的还将这位道长绑了起来？”

        “回禀君上，此乃妖道。”薛梓慕沉声道。

        “正是，此妖道克化妖丹，所练功法极为诡异阴森，正巧在路上为我们所见，故而将他带来了此处，听候君上发落。”沈烨舟也连忙附和道。

        语罢，沈烨舟将那道士往前推了推。

        谁知那道士见了小皇帝却并不求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颇为镇定，竟与方才不久前被薛梓慕制住之时判若两人。

        “既然如此，那便打入狱中，交由国师处置吧。”小皇帝下了命令，立刻有内侍上来将那道士拖了出去。

        “孤吩咐的四颗宝珠，你们可集齐了？”

        不知是不是由于服食了五石散的缘故，小皇帝今日面色红润，与他们几人说话的语气也颇为温和。

        “那是自然。”叶黎走上前去，将装着“天地日月”四颗宝珠的匣子呈了上去。

        小皇帝挥手拒绝了正准备上来接匣子的内侍，自己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错！这兰陵叶家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孤也能够放心了。”

        得到了四颗宝珠，小皇帝显然很是开怀，“你们几位先在宫中安顿下来，今日孤且有事，明日自会再召见你们。”

        “四位小君，请吧。”内侍弓着身子走在前面，为叶黎几人带路，去往内庭。

        在一处小院跟前，内侍停了下来，道：“这处院子中恰有五间房，你们四人各自一间便可，如若需要，奴再派侍女过来。”

        此处院落幽静雅致，紧邻御花园，不算偏僻却又难得安静，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叶黎抬头看向院落，上面用瘦金体干练的写着：“竹清小筑”。就连名字也意外的清雅，倒是宫中难得的一处不是金碧辉煌之所在。

        这内侍倒是很会安排地方。

        见四人对住所很是满意，且又拒绝了送侍女过来的提议，内侍便弓着身子恭敬的退了下去。

        “君上究竟需要我们做什么呀？为何每次态度都不尽相同。”叶青不解。

        “且留在宫里看看再说，起码不能让他继续放出那些乱世大妖来祸害这天下了。”叶黎耐心解答。

        而后叶黎先走进了一间屋子，其他三人则跟着她一起走进屋内，屋里面与外面是一样的古朴简洁，不过只有些基本的生活用具而已。

        倒是也不错，如此住着更安心。

        晚上，四人正聚在薛梓慕的房间，刚到饭时，有内侍送过来酒菜。

        水晶板鸭、酱肘子、兔肉、腌蟹、鲈鱼、胡饼……足足有十几样之多。

        叶黎看的瞠目结舌，“不过一晚食，怎的如此之多。”

        其他三人也都颇为惊讶，普通的大晋百姓是没有晚食的，这闹天灾人祸的日子里，晚上肚子饥饿的时候也不过是躺下睡一觉便罢了，哪里可还有余粮去吃晚食。

        在叶家虽有晚食，可往往一桌不过几样，且叶家乃风水世家，风水师亦重清修，因此也都是以素食为主且分量并不大，四个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晚食上的菜肴如此丰盛。

        “这若是剩下，可如何是好？”叶青的表情也很是迟疑。

        “剩下的，奴自会来收。”内侍也没想到四人竟会对这简单的晚食如此大惊小怪，不过还是笑着道：“此乃宫中的待客之道，君上吩咐，千万不可怠慢四位小君。”

        内侍走了，吃过晚食后，四个少年坐于茶桌前，纷纷打开了桌上放着的几坛青花白瓷瓶身的君觞酒。

        “何以解忧，唯有君觞。”沈烨舟率先豪爽的打开了一坛，仰头喝了一口，“质清香醇，入口绵甜，回味悠远，味道甚好。”边说着，沈烨舟又饮下一口酒。

        “没想到我们平日里千金难求的临安特产君觞酒，在皇室不过只是普通的下饭之物罢了。”叶黎说着也顺手打开了面前放着的一坛君觞酒。

        叶青因不太能饮酒，只定定的看着几人对酌。

        “皇室豪奢，也不知是盘剥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如此奢靡。”薛梓慕缓缓饮下一口君觞酒，一贯清冷的他难得流露出一丝讽意。

        四个少年继续喝酒谈天。

        叶青最先离席回了自己房间，剩下三人不觉间也都带上了些醉意，君觞酒的后劲很足，叶黎困意袭来，与薛梓慕、沈烨舟二人道别后，也回房去睡下了。

        两个少年却意犹未尽，都没有尽兴。

        “薛兄，此番良辰美景怎可辜负，不若一同赏月酌酒，如何？”沈烨舟面上已有微醺之色，却还是提议道。

        “何处有月可赏？”薛梓慕似乎并无醉意。

        沈烨舟拿着酒坛起身，大步就往门口走去，打开门转身对薛梓慕一笑道：“当然是屋顶上。”说完，不等薛梓慕答话，便飞身上了屋顶。

        此时已是子时过半，未至中秋，月已先圆。

        沈烨舟一手支着上半身，一手拿着酒坛搁在屈起的一条腿的膝盖上，悠懒的半卧在屋顶上望向头顶夜空的一轮明月。

        “知心惟有月”，沈烨舟说着又豪饮一口酒，“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

        不一会儿，薛梓慕也飞身上了屋顶，缓步走到沈烨舟身旁站定。

        沈烨舟也没抬眼看他，只淡淡地：“你来了。”

        薛梓慕坐到沈烨舟身旁的位置。

        “你喜欢叶黎师妹？”薛梓慕突然开了口。

        沈烨舟一愣，转头看向薛梓慕，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说。

        薛梓慕灌了口酒，涩然笑了：“我喜欢阿青。”

        沈烨舟倒是爽朗的笑起来：“我看出来了，只是，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不想让这件事终其一生也只有我一人知道。”

        沈烨舟点点头，道：“我替你记下了，至于你问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薛梓慕淡然一笑，并不在意，只是他看向沈烨舟的目光分明在说，他已经非常确信。

        沈烨舟耸耸肩，又恢复半卧的姿态，望向夜空中此时被乌云遮挡住一半的明月感慨道：“倘若不是生在这个世道，也没有这些恩怨情仇，若你我能早点相识，或许我与薛公子会成为知己。”

        薛梓慕默然未语，只是默默灌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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